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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来接见天津工学院红卫兵代表座谈纪要
周恩来
1966.10.31
〖参加人:中共河北省委书记处书记阎达开同志、中共中央候补委员、河北省书记处书记李颉伯同志、中共中央华北局文革小组芦志彬同志、中共河北省委文革小组茹洪声同志,天津工学院红卫兵、红战友代表赵建敏、胡忠信、齐熙国等二十人,天津大专院校造反总部代表六人。我们在晚九点卅分走进国务院某会议厅,周总理迎到门口,一一和我们亲切握手,让我们坐下,关心地问我们的名字和家庭情况。总理十分关心我们天工红卫兵组织,提出了很多问题。〗
总理:你们谁是总部的?
答:我们没有总部的。
总理:不!我是说你们天津工学院的。
赵建敏:前三个。(指被接见代表名单中的前三名)
总理又逐个点名,并问:谁是总指挥呀?(赵建敏迟疑了一下)
李颉伯:你们现在可以公开了。
总理:你们对我可不能保密呀!
赵建敏答:我和马桐臣。马桐臣没来。
总理:你们(来京的)有多少人?
答:共来五百多。
总理:你们家里还有多少人呀?
答:家里还有四千人。
总理:啊!这么多人啊!你们学校一共多少人?
答:有六千多。
总理:学生有多少人?
答:四千多人。
总理:你们这边有多少学生啊!
答:我们这边有三千左右。
总理又关心地问:怎么编制啊?
赵建敏答:共分八个连。
总理:这么大的连!
赵建敏:我们以红卫兵为核心,还有红外围,就是红战友。
(总理此时一边说,一边用铅笔将天工红卫兵、红战友写在代表卡片上。)
总理:“红战友”这个名字很好哇!我可以当你们的红战友吗?
大家高兴地回答:可以。
总理:红卫兵有多少人?
赵建敏:有一千四百人。
总理:一千四百人八个连,每个连一百八十人吧?
李颉伯:不到吧!
总理:八八六十四,一百八,对!就是一百八十人一个连,你们这是一个小团、一个大营啊!(又对赵建敏说)你这个官不小啊!(众大笑)你们不都是指挥官吧?比如吴××,你是什么?是连长、班长、还是战士?
吴××:是战士。
总理:在总部吗?
吴××:不,在连里,资料组。
总理:你是来记录的,可得记全点。(对大家说)你们是全权代表吗?
赵建敏:是。
总理:好!一言为定,说好了我们就好谈了。(这时,天津造反总部又来了六个同学,总理又一一问了他们姓名,当点到我院红卫兵天津大专院校革命造反总部联络员于登元时)
总理:于登元你也和他们是一派吧?是左派啦!
(于笑了笑,没回答)
总理:噢,谦虚嘛!(总理知道他家在邢台地区时,关切地问地震情况,“你们那里损失多大?”于登元答:不大。)
总理:最近又发生两次。
李颉伯:我们还不知道呢!
总理:让你们安心开会嘛,没告诉你们,河北省委人很少,不仅你们闹革命,还有工农群众嘛,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嘛,你们要眼界开阔,胸怀大志,心胸要放在大世界上。
(此时由总部的一位同学谈话,引起总理的下面一段话)
总理:我给你们一点知识,毛主席在青年时代一直是襟怀坦白,胸怀大志,毛主席二五年第一首《泌园春》有多大的气概!这是主席精神,我还是从主席那里学来的。要从正面观察人。(总理从衣袋里拿出主席语录,放在桌子上)劝告你们一件事,不要搞小动作,有事摆到桌面上。你们年青一代要胸怀大志,你们搞革命斗争,从小要立定大志,向主席学习,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做毛主席的好学生,好战士,要学毛主席的好作风。
实际就是毛主席的基本功,进入社会首先要进行社会调查、阶级分析。青年时最好的调查就是把自己的家庭研究一下,最好的办法是自我研究。我不是常说嘛,思想、政治、家庭、社会、生活五个关,我们要破旧立新,对自己的家庭、亲属、朋友进行分析,这样就可以知道对自己的思想有什么影响,对自己的思想也进行阶级分析,这是社会调查的开始。青年人不能一下调查清楚,要逐步深化,到老不休。
好!我现在和天津工学院红卫兵讲,你们是左派啦!谈谈问题,其他六位是见证人,你们不是他们学校的。
李颉伯:他们是一个总部的。
总理:天工有自己的独立性嘛!我今天头一次接见天津的同学,我首先推荐毛主席的基本功,从调查入手。刚才谈了第一件事。第二就是民主。现在你们说,得到的民主多不多?算过没有?有多少?(这个问题首先问两个同学)
噢!你们算得不清,我给你们说说吧。有多少自由,有多少民主,多少权利,你们想一想,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首先要闹四大嘛,第一、大鸣、大放,你们对什么都要敢批驳,省委如何你们都敢提,谁的大字报你们都敢写,你们到北京还不贴我们的大字报,你们有权利啦!大鸣,即鸣放了,炮轰司令部,这不是大鸣啊!不管你们材料有多少就轰一下,当然有的可能是空炮,一下轰的没东西,那还不是空炮啊,实际上就要有材料。
大放,就是放手发动群众。你校基本是两派,将来还要分的。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思想动态也是经常变化的。天津不知道,从北京看来就是这样,原来两派,后来又分,分得很多,这是个规律。这就是四大自由,大鸣、大放、大辩论、大字报,还有六大权利,过去不感觉,现在你们得到了权利,你们什么话都敢说了,这就是言论。对河北省委提了不少,你们还没有说我已知道一些,还有出版,你们至少有油印材料,你们有铅印的吗?(答:有)这不是出版的自由吗?集会,你们大会、小会都有了;结社,你们不是组织红卫兵了吗?游行,你们都游到北京了,还有点示威性质的,闫达开是站在前面吗?(闫:是)你们要走路来,天津到北京是小长征,四天就到了,应该让你们长征,如果你们走来,我就摆队伍到大门口欢迎,还把你们都请进来。秘书追着我告诉我这个消息,可得到了这个好消息,我正开会,我告诉了毛主席,毛主席很高兴。让达开带着游行很好嘛,晚上李颉伯告诉我,才知道你们上汽车了,我怪省委太体贴你们了。
李颉伯:我应该检查,我没领会总理的意图。
闫达开:我当时也没坚持。
总理还对大家说:你们还怕闫达开累着啊!你们说全部来,我说你们来廿个人,原来我叫你们双方都来十至二十个人,自己决定,可是你们不同意,说这是承认双方。当然要承认双方,就算他们是保守派也要承认,就连资产阶级议会也还承认彼此。英国议会有保守党、工党、共产党,法国皇帝被推翻了,也还有保守党,无产阶级的为什么不可呢?总是有左、中、右的,政治态度上有区别,承认双方,不是轻视哪一方。刚才你们没有勇气承认自己是左派,这是你们还认识不清,政治发展是分派的。中央对学生组织是可以承认几派的,要是一下子就统一起来,那才是迷信呢!不承认也会内部分派,思想动态永远无止境,如果都一致了,人类也就消灭了,因为没有矛盾了。现在有阶级和阶级斗争,就是到共产主义社会,还会有先进和落后的区别,就是这样矛盾的嘛!对立统一的嘛!
我打电话是通过李颉伯打的,没有什么阴谋,你们不要把什么都叫做阴谋,对敌人才是阴谋,对自己怎么说得上阴谋呢?到这里还是和你们二十个人谈,你们三百人来只能见面,或者我演说,谈话还是你们二十人。你们坐汽车了,他们坐火车来的,你们九点多到,他们两点到的,你们见到了没有。(众:没有)这不好,你们不见他们,这样的生活怎么过呀?这怎么政治斗争啊?不在一起怎么行啊?“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这怎么能行呢?
孙桂香:我们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总理:可以告诉你们。(总理回头叫秘书,问他们在哪里?)
秘书:他们在化工学院。
总理:他们住在化工学院,你们去拜访嘛,都是同学嘛!你们是同等兄弟嘛!要不耻下问(总理解释:成语要新鲜,要不叫人误解)。大队人马总不能谈,你们要走来,我就欢迎了,这个精神没有发扬下去。
闫达开有胆病,现在又有些痛,他不叫我说,我得给你们说,他是好同志。你们精神用的得当,我们坚决支持,他们前面来,你们(指天津工学院“毛泽东思想”红卫兵)后面就来了,你们申述,他们也申诉。宪法有六大权利,毛主席常说:“我们规定的少了。”按毛主席的意思连罢工、罢课、罢税,请愿都写上。现在虽然没写,你们已超过了,事先放了假,你们就不用罢了。前一段错误路线时间并不长,也是在某些问题上,现在不能认为那一段全是资产阶级反动路线。聂元梓的大字报就是主席支持登出来的,你们想大字报能登到报纸上吗?我都想不到,只有我们主席才能这样做,才有这样大的决心,这是举世无双的。列宁死后,斯大林保守,许多东西不敢在报纸上登。这张大字报是有世界意义的。大字报登出之后,我们就宣布放假,这是在北京常委请示主席同意的。
不能把一个人做错了事,就把什么都说成错的了,一件事做对了,可又有的做错了。放假是北京同志们提出的,但是又出现了限制大字报,不让在外面贴等框框,束缚了群众,不要说犯了错误的同志一无是处。照毛主席的意思,放手就要放到彻底,只有毛主席伟大,如果你们要知道时间这么长,你们就一定走来了。(众:对!)
米文智:我们可以走回去。
总理:好!可惜工作离不开,不然我可以跟你们走一趟,我这可不是激将啊,你们革命小将用不着我激将,你们应该激我的将。你们坐车花不花钱啊?
众:不花。
总理:不花,还不是国家的钱啊!你们有六权、四大,吃饭不要钱,这么多的民主权利,这么大的民主,要不要集中啊!你们看看民主集中制,最大限度的民主,要高度集中,你们有最大限度民主,只有毛主席敢下这个决心,你们也承认集中才来到北京请愿,这是上下关系,毛主席给你们最大限度民主。现在我向你们要求,要一点集中,集中到中央来,闫达开同志的问题不管多么大,这是要中央处理,你们说是不是?(众:是)好!好!你们承认毛主席的党中央,就让党中央来处理。(总理指着墙上的语录牌说)国家机关要实行民主集中制……你们会这样做的,由民主集中制发展到政权就是人民民主专政。对人民是最大的民主,对敌人是最强烈的专政。
毛主席进北京的第一篇文章就是《论人民民主专政》,专政是对反革命,是对没有改造好的地、富、反坏、资产阶级右派分子,专政是为保护人民的!你们也得到了专政的保护。
专政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第一、武装方面,武装是专政的工具,就是人民解放军。林彪同志说得清楚,没有军队就夺不了政权,革命的首要问题是夺取政权。
要依靠广大人民,对解放军必须尊重爱护,他们是保护你们的,你们同学们运动发展到“高昂”的时候,就挺身而出,有的就到机关里查材料了。有人介绍北航的经验,北航也要一分为二,坚持斗争的左派经验是可以推广的,但是他们冲进了国防科委有情可原,但不可以推广。热情好,但方法不可仿效,国防科委怎么可以去呢?敌人还不乘机而入啊?要是推广这个经验,解放军可就忙了,要冲到这个地方,我们只好派解放军去保护了。
有的小将拦火车,十几个小将把火车拦住了,自己是红五类,上车查黑五类,又加上资产阶级黑六类,又加上黑帮黑七类。黑帮是反党阴谋,随便一问他能承认吗?热情可佳,但天真可笑。他们很得意地说是办了一件大事,上车检查一遍,一检查就三、四个小时,这样影响了火车的正常运行,铁道部急了,这个方法不行,只好拉解放军来押车,这样就分散了国防力量。
我们给解放军定了几条纪律,限制解放军要“五不”,讲话不动气,挨骂不还口,交涉不动手,打了不还手,受伤不开枪。不要对革命青年动气,是人民内部矛盾嘛!打伤了要说一句:“同志们,你们做错了一件事,打了毛主席的解放军。”凡是革命的青年们,听了都会感动的。解放军是徒手保护你们的,人民内部矛盾也是复杂的,你们不知道界限,不知道没关系,知道就不会那样了。对毛主席的解放军要尊重。
另一个专政的法律工具是公安、法院、监狱,这是对无产阶级敌人镇压用的,当然也有一部分是维持人民秩序的。比如警察,人多就要让警察来维持,专政的权力交国家掌握,应该信任我们的国家,党来行使这个权力,你们不要干涉。北京政法学院揪工作组斗,追查工作组的档案,我们没意见。最高法院副院长王××把材料藏到档案室,同学们就追到最高法院王不给,同学们拿大棍子给撬开了门(档案没破坏),我们出头了,给同学们做了工作,中央决定让王××停职反省,同学们送回了卷宗,撤走了设在法院的联络站。法院是专政机关我们要保护,当然监狱更不能进了。
第三、专政的宣传机关,对人民宣传,对敌人打击,这是新中国的声音,这是毛主席的声音。所以,党所领导的报纸、新华社、广播电台,这些由国家机关掌握,不能由一部分同学去占用,消息登不登由新华社决定。你们的大字报有正确的,有不正确的,在大街上贴已经是最大限度了,外国记者抄去了,外电传出了,但《人民日报》、新华社不发表,发表就成为正式的了。有些地方还要保护它的尊严,有的在天安门两旁,人大会堂的柱子上也要贴标语,我们说服了,这两个地方没有了,中南海的红墙上现在也贴上了,这是毛主席、党中央的所在地,大字报贴的范围已经超过了,但我们还要等一等,慢慢说服,等同志们觉悟了,再慢慢来。
这三件事要抓紧。
今天只给你们谈一件事,就是给闫达开同志自由,今天既然到我这里来,首先要给他自由,信任中央嘛!专政只能对敌人,你们不用陪他了,你们同意的话,就撤走闫达开身边的同学。
你们同意吗?
众:同意。
总理:达开同志今天不让我提,颉伯同志还说没把握,你看怎么样,一讲大家同意了,同志们很懂得道理嘛!达开是个好同志,他很尊重你们,他有错误,他会检查的,这样你们就主动了,要不,保守派又要说你们限制他的自由了。今天我想谈的主要就是这些,前面说的是为烘托,是画龙,这一点是点睛。前边我说的也不是废话吧?对你们有帮助吗?
众:帮助很大!
总理:青年人一时想错了,想过来就是了,我不责怪你们,你们做错了就改,完全允许的。五十年前我们也有好些笑话,你们比我进步得多,我们很高兴,要不是时间关系,我可以给你们讲几个小笑话,当然你们也不是扣留他。
闫达开:不是扣留,是解决问题。
总理:当然你们的理由是怕别人抢走了,这点不行,回到天津也不能这样抢来抢去,我们电话通知他们,谁也不能再抢。前些日子我替李雪峰同志办了一件事情,雪峰在北大作检查,快完的时候从旁边插进来一支军队。
李颉伯:不是真正的军队,是学生,是红卫兵。
总理:他们说保护李雪峰,让他上了小汽车,后来抢到了政法学院,政法学院的工作组是最高法院派的,与北京新市委关系不大,雪峰同志检查四次的时候,我们认为就可以了,现在已经六次了。雪峰同志是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书记处书记,让他检查得通过中央,北京五十九所高等院校,光北大就七、八个组织,每个组织都检查一遍,那怎么能行呢?
我已经答应他们(指天津工学院“毛泽东思想”红卫兵)接见他们,我说你们是左派,就是左派,我不会两面派,当着他们的面我也说他们是保守派,说你们是左派。但是不能说你们每个人的一切思想都是左的,有的时候就过了,是带引号的“左”,那就是形“左”实右啦!
看起来天津的事,我也沾上手了,要找我,放不下了。
李颉伯:(对总部的人讲)总理很忙,别的学校就别找了,错是我们犯的,这样我们心里就够痛的了。
总理:来也好嘛,来了总会有帮助吧?
众答:有很大帮助。
总理:我只解决天津工学院的问题,别的学校别来了。以后有什么,一概在天津解决。
现在我提三个方案:
第一是:你们全都来北京解决,我想你们是不会同意的。
第二是:只限你们两派争论和省委的关系,在这谈出一个头绪,回天津解决。
第三是:干脆所有的问题都回天津解决。今天是三十一日,你们要谈就耐心等,等一个星期,我把时间安排安排,我不让你们回答,你们回去考虑考虑,我建议他们(天工“毛泽东思想”红卫兵)……你们再回答,明天我见他们,以后还见你们一次,因为他们没有这个问题。(指我们留闫达开解决问题)
我要预告他们,不许他们抢,要抢的话,说就要说重点,我下面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工作需要去解决,我就谈到这儿,你们也别说了,反正我还再见你们一次。另外闫达开,李颉伯同志去跟同学们见见面,看看同学。
(闫、李表示同意)
(这时胡忠信代表天津工学院红卫兵、红战友赠给总理一个“八·二五”帽徽和一个经历过“八·二五”革命风暴洗礼的天津工学院红卫兵袖章。当把袖章献给总理时,总理伸出左臂戴上了我们的红袖章。总理在接到我们的“八·二五”帽徽时,关心问:“八·二五”是什么日子?
胡忠信:这是我们翻身的日子。
总理:噢!这是你们解放的日子。
最后,总理、闫达开、李颉伯等同志同我们一起合影留念。
来源:一九六六年北京化工学院《红色宣传员》战斗组、北京经济学院无产阶级革命团、北京市东方红印刷厂革命造反联络处、化工部化学工业出版社印刷厂联合汇编《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参考资料(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