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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晓飞关于文革和刘少奇的手稿(摘录)
1967.10.00-1968.05.00
【吴晓飞(1949-1970),江西南昌一位19岁的高中学生。1966年8月,吴晓飞的父亲调任南昌铁路局局长,他随父母的工作调动,也转学到南昌市第一中学就读。就在此时,中共八届十一中全会召开,宣告“文化大革命”的全面展开。在“革命就是造反”、“造反有理”的语调支持下,红卫兵采取了形形色色的“革命造反”行动,他们发起“更名运动”,禁止某些衣着、发式,破坏一些被认为是封、资、修的东西,抄“牛鬼蛇神”的家,私人财物被肆意损坏;更有甚者,发展到了随便打人、杀人的地步。吴晓飞面对这种种怪现象却有着他自己的思考:为什么要焚烧书籍、砸毁古迹?这不是要毁掉历史吗?中国那么悠久的历史,创造了无数的财富,毁在我们手上,我们何以对得起祖先?随便抄家、打人,这是不合法的,为什么如今却如此轻而易举?打死人也不用负责,这又是为什么?为什么林彪把毛泽东思想推到了宗教迷信的路上?敬奉毛主席为“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舵手、伟大的统帅”,宣扬“万寿无疆”,这不是唯心主义吗?他这是真帮忙还是帮倒忙?吴晓飞头脑里顿时冒出了许多的“为什么”。这一连串的问号,在他脑海里翻腾,逐渐升华到忧党忧国的高度。
从1967年11月到1968年4月中旬,仅用半年时间,竟写就两部共计40余万字的政论文稿,对当时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作出了自己的否定判断;对尚未折戟沉沙的林彪,对炙手可热的江青一伙,敢于无情揭露和辛辣鞭挞;对刘少奇所蒙受的千古奇冤大鸣不平。
1968 年5月6日,吴晓飞的父亲,原南昌铁路局局长吴亚雄,以“走资派”罪名被“群众专政”,他的家被抄了。吴晓飞呕心沥血写下的全部文稿也被抄。为此,吴晓飞被拘捕,投进监狱,并于1970 年2 月27 日惨遭杀戮。1980 年7月12 日,吴晓飞的冤案得以平反昭雪。】
一、《文化大革命》手稿摘录
1967年10月,吴晓飞回到南昌,结束了疲劳的旅途,他坐下来清理一下自己纷乱的思绪和满脑子激情,决定摒弃往日惯用的那种晦涩的文体,采用一种更加自由表达有声语言的无声语言形式。当他找到这种形式以后,鼓胀得快要爆炸了的满腔思绪,就象脱缰的野马,纵情驰骋在战斗的疆场上。他一口气写下了200,000字的定名为《文化大革命》的文稿,包括《序言》、《总纲》和其他4个章节。他声称他的写作动机是:“世界上的一些重大事件的决定因素,往往是很不合于那些在事件中获胜、封为非凡的伟人们的口胃,只存在于非常平俗的原因之内”。“获胜者的用以示威的‘成者为侯败者贼’的宣传,就更容易歪曲历史的真象”。“因此,扭转这种歪曲,为后代着想,便成为了一项很有意义的工作”。他在《序言》中开宗明义地写道:“众所周知,1966年6月以后,在中国——一个社会主义国家里发生了一件反常的政治事件”。“林彪为什么加劲地大树特树毛主席的权威,我以为恐怕是为自己篡权作舆论的准备”。但是,“任何一种绝对的迷信,都不过是骗人的庸俗勾当”。“所有的绝对迷信论的假象都要被戳穿”。他还写道:“江青以毛泽东的身份和党中央的特使来干预文化革命”,“恬不知耻地用毛泽东的身份,以党的化身,到处自吹自擂”,“开口就说她是江青,毛主席派来的。利用毛泽东的传统的威望,煽动‘左’派”。“江青实质就是文化革命中无政府主义泛滥的根源”,“江青实际上不过是披着女性外皮的莽夫”。但是,限于当时历史进程还没有得到充分发展,以及不可讳言的自身阅历的限制,吴晓飞写完自拟的文化革命第4阶段,就再也写不下去了。
二、 有关刘少奇问题的手稿摘录
1968年初,他构想写一部全面论述刘少奇同志一生的功过是非的著作。他拟就了目次,全书共分14章,50多个小节。他毅然地把自己反锁在一间斗室之中,不分昼夜,伏案疾书。母亲前来送饭,他默默地领情;弟妹的打扰,他就会一反常态,双目怒睁,咆哮如雷。他从第一章开始,用15个小节写出十几个专题,分别标以《刘少奇的民主革命工运思想》、《白区斗争》、《(所谓)白区派》、《土地革命》、《刘少奇对民主主义的态度》、《农业合作社问题》、《八大政治报告》、《经济困难的过渡》、《刘少奇的政治经济学思想的特点》、《教育思想》、《新闻》、《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修养论》等小标题。他较为详尽地考据和引证了事实确凿的文件和史实,阐述自己的观点。他描述了安源路矿工人大罢工以及武汉工人夺回英租界斗争的过程,颂扬“刘少奇是杰出(的)工人运动的领袖”。他分析了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的斗争形势,对刘少奇同志所主张的保存和发展党在白区的革命力量所作的努力,充分加以肯定。他写道:“在‘左’倾冒险主义者对革命事业犯罪的特定环境中,刘少奇表现出了出色的正确性”。“这种正确而灵活的敌后斗争的战略战术思想,非坚韧不拔的斗争意志、聪慧机智的斗争艺术,要想负(付)诸实现是根本不可能的。因此,对于那些华而不实的、没有埋头苦干的认真严肃态度的革命者来说,这是不可想象的。”他批判江青之流为了诬陷刘少奇同志,“竟不择手段到不惜歪曲历史,肆无忌弹(惮)地胡说八道”。“好象他们的歪曲历史,象是在恢复被歪曲的历史,因此也就更容易歪曲历史,更容易骗人。”吴晓飞认为刘少奇同志在抗日战争中的工作卓有成效。他写道:“刘少奇是全凭了对革命事业无限忠诚的无产阶级本能,使得他在抗日战争中是一位真正的革命者。”吴晓飞认为:建国以后“刘少奇走的是社会主义道路”。而林彪、江青一伙“预先抱好了攻击、歪曲、诽谤的目地(的)”,对刘少奇同志有关言论“断章取义,蓄意失真”。吴晓飞用了整整一节,约37,000字,专门论述刘少奇同志的《论共产党员的修养》,高度评价“《论共产党员的修养》是刘少奇的一部著名的、也是他自己的代表作品”。其后又多次指出:它是“刘少奇关于党内斗争最最杰出的代表作,也是中国共产党组织工作理论的出色著作”。“具有很大的身(声)望”。吴晓飞坚持独立见解,对原著逐点逐段地加以推敲,指出那些论点极为“精彩(采)”、“深刻”、“叫人观之而叹”。对于林彪、“四人帮”炮制的《(修养)的要害是背叛无产阶级专政》的无稽之谈,吴晓飞针对“这样的‘修养’触动不了日本帝国主义一根毫毛”的屁话,用讽刺口吻反驳道:“本来这样的‘修养’是专门触动党员的灵魂的,不是触动帝国主义及其走狗的‘毫毛’的,它们的‘毫毛’不是由‘修养’,而是由被‘修养’触动了灵魂的党员去触动的。简直连起码的逻辑性(常识)都不懂!”
写完这部拟议中的著作的第一章,容纳了15个专题,共计200,000余字。吴晓飞面对一大叠手稿,环视满屋子雪片似的传单资料,豪情满怀。他准备下乡支农作短暂休整之后,再继续按最初的构想顺序写下去,直至写完其余的13章44个专题为止。
来源: 《划破夜幕的陨星》,北京:群众出版社, 198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