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全文:

关于百花齐放、百家争鸣问题党内座谈会会议记录
1957.11.11


出席者:周而复、吴强、孙峻青、孔罗荪、叶以群、姚时晓、赖少其、费绿汀、罗竹风、汪晓云、杨永直、陈虞孙、高孝冲、徐鸣、张骏祥、徐桑楚、刘厚生、刘宗诒、周原冰、曹天钦、胡永畅、李铁民、杨峰、吴常铭、雍文远、黄逸峰、程天赋、汤德明、胡少鸣、丁景唐、任玉、周平。


主持者:周而复


☆陈虞孙(文汇报):

报纸工作中接触到的问题,首先是约高级知识分子写文章问题。文汇报最臭的时期约稿非常困难,尤其是约请中间派。过去丰子恺经常写,后来找他,他摇头摆首不来了,说:“看看吧!”最近做了些工作,开始有稿子来了。中间分子有顾虑,经过反右派,唯恐弄得不好与右派沾了边,要把这条界线划清楚。今后如何贯彻“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对报纸来说非常重要,如何消除他们顾虑,使他们畅所欲言。反右以后,他们觉得言有两种:一种是言之无罪,一种是言之有罪,他们害怕言时觉得是无罪之言,而言完感到有罪。这是一种情况。

其次,从文汇报方针来说,发表言论应放宽,只要不反对社会主义,即使说话有毛病,也让他说出来再讲,但是,说错了怎么办呢?比如,我们经常找周煦良,他很热心,想些文章题目,当时他很高兴,但过几天问他,就不写了。有一次,说到民主党派整风,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他说,做一个资产阶级左派也是光荣的。这话有毛病,我鼓励他写。而下次遇到时,他说,我上次讲的有毛病。现在有些人有许多思想想说,但又考虑是否妥当。有些有毛病的文章,应如何展开争鸣?周谷城一篇文章,我们觉得有些问题,决定了登出来再说,登出来读者马上提意见(现在读者对文汇报监督很严,一个标点的错误也提到政治高度),我们把读者的信转给周看,让周继续写,周不写了。我们又组织了批评文章,先给他看。这样作究竟好不好?再如,马寅初一篇文章,中间有一段乱七八糟,但不占文章主要的,我们也发表了。不同意见如何发表?批评空气如何开展?全国文字改革委员会将公布拼音方案,要文汇报配合宣传。过去右派曾利用文字改革问题进行攻击。我们研究了一下,先组织了一批文章批驳右派谬论。而组织宣传,知识分子不见得都对文字改革问题完全搞通,对拼音问题一定有许多不同意见。这种学术上的怀疑是不是允许发表?发表后又如何展开论争?学术问题与政治问题如何分清?知识分子如何形成批评、自我批评、相互批评的习惯?现在一批评就很紧张,作者怕被误解为政治问题,而读者中又往往有这种误解。使作者、批评者、读者正确理解批评,把政治问题和学术问题分开,是要考虑一些措施,仅是号召还是不容易动起来,要有领导、有计划地出一些题目争起来,把一些人吸引过来。争论最好左派带头。现在左派也没有争的习惯。报纸特别欢迎争,争起来热闹,读者也喜欢看。如解放日报的“有啥吃啥”的争论,读者很有兴趣。争对活跃思想界、学术界有好处。想些办法可以搞起来。左派先搞起来就可把中间派吸引过来。文汇报希望左派来搞多些,这样中间派就有安全感。

☆刘宗治(文化局):

“百花齐放”的方针,不是从去年提出的,而是老早就提出了。去年陆部长提出后,戏曲界对“百花齐放”的理解就更明确了:过去单纯理解为“剧种”“百花齐放”,现在就理解到剧目、艺术表现、行当都要“百花齐放”。这是认识中的正确部分。中央又提出了继承遗产、开放了禁戏,这都对“百花齐放”有利。上海挖掘了近万个剧目,上演活跃。特别是禁戏开放,艺人当家作主的感情树立起来了,有了责任感。

但同时也带来了一些消极的方面:

(一)禁戏开放,认为是过去禁错了,对过去的“戏改”工作全盘否定,剧目会议后,部分艺人看不起戏改干部,其中以王若望的“戏改干部何处去”为典型代表。

(二)禁戏开放后,戏曲界产生了错觉,认为没有标准,不要标准,什么都可以演,追求票房价值,不再考虑对人民的教育意义。以中小沪剧团、滑稽剧团最为突出。

(三)对批评、剧评、舆论对抗,凡批评就认为粗暴,是清规戒律,就是教条主义,就妨碍“百花齐放”。比如批评了“阿飞展览会”,剧团就给“解放日报”写了一封很恶劣的信,抗议。

(四)没有全面理解香花要与毒草作斗争,而认为可以并存。从去年5月到今年5月放出了一批毒草,不多,当时没有进行斗争、批评。2次剧目会议指出了、并批评了毒草,但不够有力。采取了行政措施,而未从思想上解决问题。今年5月禁戏开放后,大批毒草出笼。以“杀子报”带头,禁戏开放第2天,就有剧团贴出了“杀子报”,接着就有“大劈棺”、“九更天”。他们认为观众长久没看过这些戏了,一定要看。他们认为不演禁戏就不英雄,实际上是追求票房价值。后来又出现了“僵尸”戏,还说这是过去上海实在的事。当时展开了斗争,但简单化,说服力不大,压了下去,所以接着又换演了一批“阿飞”戏。对“阿飞”戏的批判,比较深入了一步。

今天还存在的问题:

(一)今天的戏曲舞台:脱离现实斗争。今年到现在,同期剧目约90——100个,表现现代的仅占5%,95%是传统剧目、改编的,创作的历史剧或神话剧。现在90多个剧目中,有7个现代戏(还包括五四以来的)。而表现社会主义生活的更少。右派认为进步戏、现代戏不卖钱。他们认为公式化、概念化的戏就是现代戏,谈“新”色变,觉得演现代戏又要到当铺门前排队。长江沪剧团采取“波浪式”演出,演个软的“噱头戏”,在演个硬的“现代戏”。右派龚一飞拒绝演出进步戏,自认为“中间路线”。

(二)分析批判闲花野草,这类戏现在很多,一种是主题思想不健康,表演艺术上有独特的地方;一种是表演上不好,而主题思想尚可。越剧“春灯谜”、京戏“封神榜”是典型。不能让它们停留在这一步,应该分化、提高。

(三)组织戏曲批评队伍、理论队伍非常重要。现在批评文章有说服力、能够从艺术标准、政治标准摆事实、讲道理的很少。文汇报的戏剧副刊由于篇幅限制,每篇只能1、2千字,希望文艺杂志支持剧评。

今后贯彻“百花齐放”,必须要坚持社会主义教育与批评资产阶级思想共同进行,才能澄清思想。最近志成淮剧团演出“东海最前线”,出现排队等退票现象,沪剧“母亲”,很可加工提高,应该加以支持,我感觉目前“百花齐放”,唯有表现现代的斗争生活一花不放。话剧演出现代斗争生活的剧也很少。很能表现现代生活的沪剧,也很少演,而追求古装戏。国营剧团应该在这方面打出一条方向。

☆雍文远(财经学院):

这一方针提出后,学术空气活跃了,有争论了,课堂教学也较前生动活泼,质量提高了,如经济学教学中对反面的观点进行了批判,加强了思想性、战斗性。

但也有不正确的理解:有的人认为马列主义是百家中的一家,否定了马列主义的领导地位,有的对马列主义有怀疑,右派教授说:“马列主义没有什么好学的,资本主义也有好东西。”有人说马列主义窒息了学术研究,引证马列主义就是教条。有的借口反教条,反对学习苏联,说苏联学术没有争辩,是少数人垄断与个人崇拜。

右派说我们宗派,教条主义者把我国传统的政治经济学否定了,他们利用“百家争鸣”宣传资产阶级社会科学,主张什么都拿出来学,修正主义思想抬头。以前在财经学院工作的吴承禧是个典型。

总的看,“百家争鸣”的积极作用是主导的,但也有副作用。反右以后,把“百家争鸣”放到一边去了,现在没有经典著作根据不敢发言,怕犯修正主义,怕占到右派的边。目前整风会议很多,开展争鸣有限制。

关于知识分子问题,经过辩论大多数承认具有两面性,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但有些人对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说法有抵触情绪,说“是工会会员,还是资产阶级吗?”也有人怕参加民主党派。有的认为政治立场与思想意识是两回事,目前政治立场问题已经解决了,只是还有资产阶级思想。社会主义在理论上大多数人可以接受,但对党的领导,民主集中制等感到不习惯。最近有些高级知识分子到汉口等地参观,认为很能解决一些思想问题,有人认为能参加体力劳动也很好,一些老教授感到年纪大了,不行了。

☆张骏祥:

“百花齐放”在电影创作上有很大收获,但也存在很大问题。今天只简单谈二个问题:

(一)今后对创作如何进行领导、监督。今年拍的片子,有问题的很多,而没有几部很好的,有问题的仍准备通过发行。按照过去办法,是经过中央审查后才放给厂里编导看。而今年又意识地先放给大家看。让大家看看存在什么问题。看了以后,群情激昂,对个别导演意见很大。有人要导演把拍片子的钱赔出来,一个女演员看到自己参加演出的片子后,要给导演贴大字报,被劝阻住了。创作干部一致认为创作没有领导、监督不行,但应如何进行领导、监督,问题很大,心中无数。现在很多人都是对人监督、领导没意见。而对自己却不行。有些导演在反右之前要求领导撒手,甚至连通过的点头摇头也要求取消,甚至有些年青导演也拒绝别人的帮助。现在可能还有人怕恢复过去的办法。分厂以后,厂的领导有的有经验,心中有数。有的是新提起的,没经验,胆怯,把剧本往公司送,不敢决定,怕负责任。公司和厂的领导,都认为要领导,要监督,而如何进行心中无数。过去强制事后批评,现在觉得电影这样作有问题,因为电影化钱很多,参加工作的人很多。批评起来,参加工作的人感到委屈,觉得“自己很不幸”,“领导当时不说话,现在批评”,不心服。现准备看过样片,到整改阶段展开讨论,明确创作上一些问题,大家来研究如何进行领导,并解决一些创作思想上的问题。现在右派是低头了,中间分子是否清楚了,还不了解。导演中一部戏思想严重,要一鸣惊人,追求华丽,而主题思想可以不要,这种思想很严重。

(二)明年的稿源问题。“百花齐放”后,编剧由于当时正提出分厂、编剧职业化的问题,考虑自己多,又牵扯到和导演之间的矛盾,担心剧本无销路,不积极。导演当时很积极,纷纷自己写剧本。而现在很多把已写好的撤回去,没写好的搁了笔。编辑活动也困难,各地反右。有人忙于反右,有人迟疑观望,组稿困难,稿源不畅。担心明年生产的完成。去年这时剧本已全部决定,而今年仅决定了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其他还很渺茫。反右以后应通过什么方式鼓励大家写。厂的创作干部中有些自己也说了一些不好的话,将来要检查,有紧张情绪,创作不积极。

☆陈桑楚(上海电影制片厂):

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提出以后,好的方面是主要的,特别是表现在各种各样的艺术风格、流派,题材的多样性,电影有了新的气象。但现在看来,我以为在执行、贯彻这一政策中,还存在中间大、两头小的现象。正确的理解政策的和右派分子的意见,都还是少数,多数人的情况,是不能正确理解政策。有人对百花齐放的政策方针,以为是“各取所需”,题材的选择,可以凭自己的爱好,老导演们就把自己所有的和爱好的一套拿出来了。如孙瑜的“乘风破浪”,是由他自编自导的。着重的表演了他自己所爱好的东西,认为不必服从主题思想。

不敢放、不敢争,也有几种思想类型,有的就同领导对立起来看,认为领导上多顾问了,就是干涉,就是教条主义,领导同志也存在放松领导责任的情况。有时领导和同志们提了些意见,导演根本不理睬,“有朝一日权到手”,拿出来的仍然是自己的东西,直待坏了事之后,又来埋怨。今年的几部片子都存在些问题,因而有些同志对“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动摇了。想想还是从前好。对方针认识不足。电影的特点,是投资大,观众面宽广,拍一部片子,动动就是30万、40万、80万,(“乘风破浪”花了30多万)花的钱这么多,看的观众又这么广,弄坏了,良心上也说不过去。因此有人认为在电影方面,要“有条件的放,有条件的争”。电影局提“力求香花,避免毒草,不怕毒草”,也要考虑。有些同志对“放鸣”是恐慌的,因此在执行上打了折扣。

在主要的创作干部中反映。说苏联也未实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也很好。当然,苏联也有各种不同的艺术流派。

今后执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还是有一些思想阻碍的,特别是看了这几部片子后,有些同志建议,这些片子不要通过,不能放,这种看法,就好像以此可以证明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执行的后果是不好。我们已注意到,必须纠正这一看法,在导演中间,我们向他们说明,有一些错误是不可避免的。

但总的说,在理解这一方针上,还是存在问题的。

☆周原冰(学术月刊):

这一方针提出后,总的说,鼓舞很大,学术空气浓厚了,我们同志都想自己钻一门学科,自己感到学识的不够。有许多问题,也有了争论。青年也写了东西,但也附带了些歪风。有些是右派分子,也有些是对政治看法不当,有一种看法,认为放毒草是合法的,尚丁还认为要培养毒草。还有人认为要“创造性”,“独立思考”,就专门去找斯大林、毛主席文章中某些句子找岔枝,这样的文章我们看到很多,如浙江缙云有个20几岁的小学教员,写了篇“与毛泽东先生商榷矛盾论”的文章,不知他在说些什么,但却自称有独立思考,想一鸣惊人,现在退稿很难,你不用,就说是有“宗派主义”“教条主义”,是“压制新生力量”“贵族老爷”,责难很多,最近少了些。

批评问题。被批评的和批评者双方,都存在顾虑,怕错了被人误解有政治问题,批评者则考虑是否适宜。

有一种看法,把文章看成为“海派”和“京派”,所谓“海派”是指写一些结合具体实际问题的文章,这在他们看来,是没有多大的学术价值的。所谓“京派”,就是象顾硕刚那样才是。

现在情况有变化了,不但百家争鸣了,组稿难。左派是忙,答应了都不能算数,右派闲倒是闲着,可我们不能去找他写。中间派呢,都说:“要看看!”但中间派中有一部分人,同右派有些联系,为了想表明自己态度,倒很积极的写稿,是抱着试探性质的。总的说来,组织困难,来稿的年青人多,毒草还有,老学者来稿很少。

争鸣的中心问题:(一)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思想障碍,如何打开?主要的是学术与政治的分界线如何划清?这需要做出一个样子出来。(二)马列主义理论队伍的组织问题,也就是领导问题。如何“争”?有时要多让放、鸣,有时要立即回击,这需领导才行。我们的队伍,有三种人:(1)原来就是专家。有一定成就,但专的东西,有些是资产阶级的东西。(2)半路出家的。做过一些实际工作,也搞搞理论,但在学术上说,是不够“专”的。(3)从马列学院、党校培养出来的青年理论教师。以上三种人。领导有组织、培养、加强、改造的任务,主要依靠其中那一种力量,这也要研究一下。队伍组织起来,有统一领导,然后考虑策略,并能经常召集骨干研究,才更有效果。(三)理论与实际相结合的问题,理论工作者多深入实际,各个业务部门,也有不少潜在力量,市委是否可以分配他们任务,一年当中,研究一个专题,(同业务有关)研究好后,到大学去作专题报告,文章又可以发表。又如机关有研究室,也是一种力量,他们老是研究,不发表文章为什么?今后,业务部门同志写的文章,我们可以请大学里同志来讨论,而专门从事理论研究工作同志写的文章,我们也可以请业务部门的同志审阅。也有一些同志,可以去实习,让他们得到提高。

此外,关于刊物,希望市委加强领导,能象关心党报一样,编辑部也要加强。上海的社会科学方面的几个学术刊物,是否可以统一领导,人力可减少一些。

我们在起草一个东西,那些文章可用,那些不用,对毒草如何处理?

野花闲草问题,我认为主要是不能喧宾夺主,份量不能过多,先决条件,是必须让香花占优势;其次,野花闲草不能停留不变,有的助他变为香花,有的变为毒草,成为毒草,自然要被淘汰。

曹天钦(科学院):

方针提出,一般说是起了解放作用的,例如巴甫洛夫、李森科……的学说中不够科学的东西,过去心中不服,学术空气不健康,现在是没有了。但随之而来的是把苏联的东西否定了,这在老科学家和青年都有,反右派斗争后,纠正了,最近两个卫星一放,更解决问题。学习辩证唯物论(亚历山大洛夫),如何与科学结合,因内容有错误,学习情绪凉了下来,目前这是空白点,大家对它兴趣不高了,我认为这是应该注意的。

鸣放中,学术空气不浓厚,崇拜权威的思想,仍是起了限制作用的因素,这是一方面。有一位年青同志,今年去北京科学院开会,讨论“细胞穿壁”问题的论文,他提出不同意,自然不正确,被老科学家训了一顿,所里鸣放时,揭发出来,青年人还是有顾虑,不从学术水平出发,有地位的科学家的话,就是金科玉律,这不是学术研究。青年人急于想成家,对老科学家也不够尊重,反右斗争中表现仍严重。

过去认为只要把老科学家问题解决了。就没有问题了,老科学家当中,除个别是死死留恋美英,转变很慢,但多数老科学家,过去受过苦,现在,能给他工作,他就很满意。而年青人就是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这次反右斗争中,北大教授经过批判,很多转变过来,青年人中右派也很多。关于亲自下手做实验,老科学家没问题,认为是应该的,但问题是抽不出时间来,年青人有抵触,惯坏了,一个大学刚毕业出来的青年人,就带了三、四个助手干,因此,重要的问题,是对年青人进行社会主义教育问题。

希望对学术活动、学会、科学出版。更多支持一些,去年北京召开五个学会会议,组织工作做得不好,回来的人说:“周总理只跟我们合照了一个相,一句话都没说,但他在天主教的会议上却讲了话。我们连天主教都不如了”,刊物的编委会是个问题,明年生理学报一部份扩大为生物化学刊物,编委名单要照顾各方面,各地,这样分配如同分账一样,那像是从学术上考虑的,这样做不能不影响到刊物的水平,又如稿费问题,全世界自然科学学术刊物都不付稿费,只有我国有。现在积压了很多论文,但刊物不能多出,由于计划、纸张问题,无法出版,这也是问题。

国际交流方面。留学生现公开招考,就可以解决,希望其他方面,也有这样一个规章。如参加国际性会议,现很乱,不该去的去了,去了的闹出了笑话。去日本开会,研究电子显微镜,大家都有论文,我们的五位代表干坐着。有的临时接到出国通知。时间匆促,准备不及,文章都得在火车上写。我的意思是说关于国际交流出国的事,没有一个制度,没有一套成文的规定很乱。应如何使这项上轨道。

☆罗竹风(出版局):

方针提出后,从出版方面看,起了很大作用,稿酬多了,花色、品种比过去多了,人民的文化生活,比前活跃了。但也带来麻烦,存在一些问题。

(一)审稿标准与过去不同:(1)放不开。受过去框子的束缚;(2)什七什八的放,特别是皮包书店(某些公私合营书店,过去就是一个人扶一个皮包,到处跑)到处乱跑,胡约稿,凭过去一些关系,如科学出版社。

(二)乱七乱八的稿子多了,多是不够格的,一退稿,他们到处告状,甚至于告到毛主席那里。

(三)出版、编辑人员思想上苦闷。编辑普遍不安心工作,政治水平、业务水平如何适应是问题,人民美术出版社、图片出版社的编辑,求去之心很迫切,都想搞创作,觉得编辑工作低人一头,责难多。

反右后,稿子来少了,下半年的计划,不能完成,其原因,“右派”头脑能写的,现在不行了,左派忙开会,原订合同不能算数,都说要脱期,中间分子惊魂未定,没安下心来,还在观望。如何使之安下心来,写起来?

反右后,如何贯彻,要重新考虑,过去说唯心主义的可以出,可今天,不拿出来了,知道唯心主义同右派相通。实际上,解放以来,唯心主义的作品,都是披着马列主义外衣的。争鸣问题,还应该在社会上展开宣传,说明反右前后的情况,光在知识分子中间宣传也是不够的,读者中间也要说清楚,也不光是编者、作者的问题,现在的广大读者政治积极性很高。这是没问题的,但容易把“百家争鸣”看得不在话下,抓住片言只语,吹毛求疵,责难多,出版社接到信后,很难处理。

(1)政治与学术的关系,划这个界线,原则上容易,具体就难,不搞清楚顾虑很难消除。

(2)批评与反批评,学术界自由讨论的空气形成很重要,现在有人认为批评过于狭隘,认为一放出来就批评,什么时候批评,一被批评,就要准备反批评。

(3)独立思考与坚持自己意见,“百家争鸣”也强调独立思考,但在批评中间,坚持自己意见,容易被看作为“这人很顽固”而纠缠不休。

(4)“百家争鸣”如何同党的领导和为工农兵服务的方向相结合,原则是明确的,如何贯彻到实际工作中的环节中去。

今后意见:

(1)像今天这样开座谈会很好,由宣传部、教育卫生部召开,面较广,我建议关于“百家争鸣”方针关键性问题,还要多开一些会。党内开,党外也要开,也该开一些专题的座谈会。

(2)理论队伍问题,目前情况不能令人满意,力量分散得很厉害,通过学会可以组织起一部份。市委对这些干部要加强领导,给他们任务,如关于宗教问题,党的政策如何贯彻?唯心主义如何宣传法?如有人对此专题有研究兴趣,就不妨给予任务。

(3)编辑干部的培养与来源问题,现很严重,大学毕业生分配,没有考虑到这部门的干部,自然,大学不一定要设编辑系,只要求从各系毕业生当中挑选一些好的就行。

(4)书评工作要好好注意一下,现有的刊物,都没有书评,是否可以像北京搞的读书月刊那样,出过刊物。

(5)出版社的挂钩问题,反映“挂不上”,有的虽同业务部门挂上了钩,但关系不正常,如新文艺同作协,人美同美协,很多单位认为是负担,要进一步研究关系如何密切?有些学者就是讨厌编辑:“妨碍我们的研究工作”,“以名利来打动我!”

☆周原冰(学术月刊):

补充说一点,搞理论工作的干部,也存在恐慌,虽在干,但还没有占到一门学科里去,二是感到脱离实际,同工人农民远离了,有“上不能顶天,下不能立地”的苦闷,应如何让他们多接近实际,如组织参观、实习,其次,也要给予时间,给予入学学习提高的机会。

☆李铁民(复旦大学):

方针提出后,办了个“世界经济文汇”这刊物,是专门刊登资本主义世界的文章的,这要在方针提出前,是不可想象的,事实上,这个刊物,是起了很好的作用的。学术空前的活跃,讲座也举办了,空气很活跃。

反右后,对百家争鸣政策有顾虑,存怀疑,今后是否继续贯彻下去呢?尤其自反右以来,我们的讲座暂时不能开了,事实是因为我们准备不充分,但大家怀疑到政策,这点左派教授都有意见。

有些人因争鸣后,发生问题,自己要负责任,很不安心。

中间派教授讲话很为小心谨慎,最近在知识分子政策进行大辩论,就形成了一边倒,众口一词了。

今后意见:

(1)从事实上的措施来说明方针的继续贯彻,杂志、讲座都要继续办起来。

(2)要组织一些专题辩论,如“学术自由”问题。

(3)对教师的适当安排,使各得其所,使他们感到党对他们的信任,以安下心来。

☆黄逸峰:

过去的活跃是好的,但没有建立在坚强的基础上,文章发表的虽多,但质量不高,又如争论多半组织不起来,原因是写文章的人并没有成熟的学术见解,如吴承禧写文章,是为了要写书评(杂志约他写)才去看书的,这就是不是在学术研究的基础上去写文章的,自己就缺乏基础,自然就争不起来,其次是怕麻烦,像孙思霖就说:“我不喜欢应战”,他写文章就怕同人争辩。

另外,我以为过去的学术研究,还停留在单纯搞概念的阶段,如关于价值规律问题,很少有人能深入调查研究,掌握大批材料,而多是拼拼凑凑。过去说这篇文章有“份量”。无非说引证的句子多了一些,抄得多了一些,但这终究不能算是学术性的。

反右是否引起顾虑,我说这不是主要的,主要是如何组织研究工作结合业务的大量队伍,以经济学方面说,研究者大约有一千人左右,其中右派占40%,力量很大,应该采取一些措施,把各种学会动员起来,召开一些辩论会。

关于稿费问题,目前也的确有“一本书”主义,其实写一本真正的书,需要辛勤的劳动,有些人不是写书,而喜欢写文章,写文章比较容易,我们研究所就对写文章感兴趣,有稿费可收入,对给以研究专题学术研究,就不感到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