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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伯钊的八点建议
新华社记者 曲一凡
1957.06.01


新华社湖北6日讯 6月1日上午和3日下午,记者访问了七十四岁的耿伯钊先生,请他本着“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精神,提出他的意见和看法,帮助共产党整风。

耿伯钊先生(地方人士习惯称为“耿老”),是湖北省政协副主席、省参事室主任以及省民革领导成员之一。

以下是耿伯钊与记者的六小时谈心的纪录全文(基本上是按原来谈话次序先后,整理时略加删节和语气通达):


一、对共产党整风的感想


我最近熟读了毛主席的两个报告,深受启发。毛主席提出全党开展整风运动,这是一个很英明的措施,对于改进领导党的作风,团结六亿人民,建设社会主义,具有重大意义。正因为共产党是领导党,它领导着全国六亿人民,如果领导不好,发生任何偏差,就会使六亿人民受到损失。因此,第一,全国人民,党外人士,都要热心帮助党整好风,求得领导党没有错误或少犯错误;第二,每个人都是热爱党的,现在正是表现的机会,把自己的真心话掏出来,帮助党整风。

根据以上两点,帮助党整风,必须是善意批评,不是恶意诽谤,所谓善意,就是要实事求是,打中要害,而又要恰如其分,说真心话;在方式方法上,要和风细雨,说服教育,端正态度,诚恳地提出问题。近来,在某些党外人士中已经出现不是纯粹出于善意批评,其中掺杂有肆意谩骂、污辱党的言行。有些党外人士,过去受了某一个党员的气,心中忿忿不平,因而在这次“鸣”、“放”中乱发脾气,大肆讥笑、辱骂,这是不好的,凡事最不可意气用事。另外一种情况,有些人偏重于空谈理论,这也不能解决实际问题。至今还有些党外人士心存顾虑:由于个别共产党员骄傲自满,过去看不起民主人士,双方伤了感情,现在大家给这些党员提意见,提出尖锐批评,这决不可以为是反党情绪,而是为了改善党内外的关系,达到新的团结的目的。

有人说:党与党外人士之间有墙有沟,我看也有。如何拆墙?首先要从党内拆,就是要整好风;党外人士也得参加拆墙,就是多多学习,改造思想,自动拆除内心之墙。总之,过去筑墙出于双方(党内是主要一方),现在拆墙,同样是双方的责任。我认为个别党员所以骄傲自满、盛气凌人(说到这里,他又赶忘解释说:我接触的这种骄傲自满的个别党员,指的是从前的事,近一年多以来,我生病住东湖疗养院,和同在那里休养的党员高级干部都相处很好,未感到有墙有沟,每个党员都和蔼可亲),是有它的思想基础的,过去长期从事战争和阶级战争,致使某些党员养成了“对敌斗争”的习惯,因此把党外人士往往也当作敌人看待,唯恐防备不及,岂能信任于他?解放以后,又是民主革命、社会主义改造、社会主义建设等一系列的胜利,这些党员更加居功自傲,自以为了不起,斯大林说过:“共产党员是特殊材料做成的”,我认为这句话的语气就不合理,要说“特殊材料”,实际是助长了党员的特殊化思想。当然,有些民主人士也有毛病,见了党员,盲目恭维,只说好不说坏,也多少帮助了某些党员的骄气的滋长。

最后,我向党和党员同志提出六点建议:

(一)希望党员同志努力提高文化水平;

(二)希望每个党员学会一技之长(例如,张旺午秘书长有一次跟我说,他会钉马掌,这就好);

(三)党要事事联系群众——党章上说的好,事实上在许多事情上却脱离了群众;

(四)党员要坚决放弃特权(思想和行为);

(五)党员同志待人接物,要有修养,和谒可亲;

(六)党员们一定要多学些旧的东西,毛主席是最好的榜样,他提出许多的口号和格言,都是从古人那里吸取其精华,用来指导今天党内外的思想和工作,最能服人。

我希望通过去这次整风以后,党内外真正做到无墙无沟;党内外人士过去是“背对背”;今日“鸣”、“放”又是“面对面”,这还不够,今后最好能够“心对心”。

(记者注:这一段谈话,是记者事先与耿老约会后,他连夜赶起来的一个“谈话提纲”,言谈极为谨慎,谈到这里曾表示话已谈完,后经记者从上述谈话中提出若干具体问题,虚心诚恳向他请教,接着又谈下去,而后边的谈话中有些是与前面的分析和观点,不尽相同的,也说明在这位老人内心,起初还是有些思想顾虑的。)


二、党、政关系迫待改善


过去,长时期内,以党代政的现象是普遍而严重的。领导党有责任对国家大事适时提出正确的政策,和检查政策的贯彻执行情况;但是,它不能代替政府发号司令,发号司令是行政部门的事。我们常常看到中共中央、国务院共同署名发布某一指示和文件,于是上行下效,就出现了省委与省人委、地委与专署、县委与县人委等一系的党政联名发号司令的事情。实际上,这样做法必然助长党政不分,其结果则是以党代政,削弱了政府的作用与威信。这是其一。其二,党员与非党员干部的职权截然不同,我根据很多党外人士的意见,把这一状况分为两大部类六种类型:第一类是党员干部:(一)有职有权,(二)无职有权,(三)有职有权而无责;第二类是非党干部:(一)有职无权,(二)无职有责,(三)无权也有责(后两种类型,例如,有些起义军官转业后反映说:他们好象一个被踢来踢去的皮球,没有固定职权,但是事情搞坏了却有责任,等等)。我(耿老自称),年已老朽,我虽有职无权,我也不想争权。

当记者提出公私合营企业关系的问题,耿老说:私方代表有职无权是事实,也应该给他们适当的权力;至于说要求取消公方代表,我完全反对,不要党的领导是不好的,要诚心接受党的领导,才能办好企业。谈到对资本家实行赎买政策的定息年限问题,我绝对反对二十年定息的意见,我认为国家规定定息七年的措施,是合理的,如有不妥,也等七年后再看形势发展而论。


三、加强法制工作


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国已经八年了。在这不算短的时间内,国家的法制工作搞得很差,远远跟不上形势发展和人民需要的迫切要求。旧的六法观念和条文不适用了,而各种新(22)的法律却迟迟难得问世,法院断案没个依据,人民群众不知何为犯法,如何能得到法律的保护。

有人说,我们不是早已有了宪法了吗?不错,宪法有了,但宪法不能代替具体的法律和法规,法律不是几条精神、原则所能代替的。现在,除了婚姻法,几乎没有别的成文的法律。民法、刑法是必不可少的,你把旧的否定了,就得拿出新的东西来代替。董老(必武)到湖北来曾说,各种法律都得审慎研究,这是好的,可是不容长此拖延下去。我们说,人民犯了法怎么办?没有一个准则。人民都要受法律的限制,同时人人都受法律的保护。一个党员,一个普通职员,应如何守法?必须建立法制,使人人都懂得法,树立了守法的观念,就不会盲动而犯法。另外,国民党时代的六法,肯定是为封建统治阶级服务的,要不得的;但是就其具体内容来说,不见得一切都坏,古话说“旧瓶装新酒”,旧形式赋予新内容,仍有许多可供参考的地方。

我担任省参事室的领导工作,过去李主席(先念)在湖北的时候,参事室曾建议帮助各厅、局订立组织规程和办事细则;没有这个,容易造成机关内部的混乱,分不清职责界限和是非界限。当时,李主席、王任重同志是支持我们的,我们也很愿尽这分义务,参事室曾通过办公厅向各厅要他们起草一个规程来,交我们来帮助研究搞好;如果有的厅局不愿自己起草,参事室也愿意在听取他们的情况介绍后,代为订立。可是,多年了,这个建议没有实现,我们曾多次催办,有些单位竟嫌麻烦,置之不理。

谈到几年来的执法情况(特别是三反、肃反),我完全拥护章伯钧、罗隆基的建议,毛主席在报告中也提出了,设立专门的组织机构,检查三反、肃反工作的偏差,有错必纠。从中央到省、市、县,成立各级检查机构。

这次“鸣”、“放”,很多人对党和个别党员提出了不少的意见,包括其中有些意气用事、不见得完全准确的批评,希望能以法律保证“鸣”、“放”的人不受打击、报复。


四、必须整顿统战部的工作作风


我原本是一个爱讲话、也敢说的人。解放前,蒋介石统治那么凶狠,我耿某没有怕他,我在一切集会场合大呼反蒋,反对戡乱,主张和平。当时,地下党负责同志(指曾惇同志等人)曾背地劝我说:“耿老,表现不要过于激烈了,注意隐蔽一些,公开场合不妨多说些反动话”,我表示不怕。解放后,我对共产党的政策,如有不同意的地方,我也敢说;可是,自从受到何定华(当时统战部副部长)的公开打击,同时受到明目张胆的对我监视,我气愤,从此以后就不大讲话了。原来我明白了,凡是对党员善于阿谀奉承的人(有人说这些人是会钻狗洞的),就受到统战部重视,官位步步高升;相反,经常向党提出一些善意批评的人,却被认为是顽固落后分子,打击的对象。

湖北解放以后,省统战部匡部长对党外人士很好,可是匡又兼管民政工作,工作忙,对统战工作不常过问,把大权交给副部长何定华。何的作风粗暴、恶劣,几年来由他主持统战工作,使很多民主人士伤了心。例如,几年前,有一次他召开民主人士座谈会,请大家给统战工作提意见。我说了我所听到的这样的反映:统战工作“三视”——中央重视、省里轻视,下面(县、市)鄙视。过了几天,又开会,何公开斥责说:有人乱讲统战工作“三视”,简直是胡说,并追问:这话是什么人讲的,要他说明什么叫“轻视”、“鄙视”?有人说:耿老讲的,何又问:耿老来了没有?我答应说:我在这里,不错,是我讲的!从此,耿某就成了统战部的眼中钉,后来上面派来一个参事室副主任,叫钱运铎,钱公开告诉我:何部长要我来监视某人。好吧,我干脆搬进参事室里面来住,让你监视方便一些。这事件,我曾告诉了张省长,问他:如果我说的不对,可以杀头;为何派人监视我?

以后,张体学省长亲自主持一次会议,征求党外人士意见,我对统战部提出了批评,张省长当时说:耿老的批评精神很好,值得大家学习,过后,我听别人说:在另一次会上,张省长又大大批评了耿某,说净谈过去的事,省长还说:“我看他年纪大了,不好当面说他,你们那一位转告他吧!”

关于何定华的作风,谈不尽的。例如:辛亥首义,毛主席、刘少奇同志对此都有论述,正确估价了它的意义;可是,身为统战部负责人的何定华,竟在一次公开集会上讲:“辛亥首义值几个钱?顶个庇!”至今很多首义老人忘不了这个统战部长的无理之言。又一次,参事室由于人员增多(由原来四十人增至百多人),房子狭窄,我派两个同志找何定华商量房子事,何立即不耐烦的粗暴拒绝了。

何定华从统战部调走了,统战部工作有所转变,但是何的作风影响仍在中、下级统战人员中存在。胡金魁、谢威两部长态度还好,但也很少与民主人士当面谈心,一切事都由秘书长麻佩三、党派处长周方林独断专行,上下职分不明,责任不清。例如,最近一次民革省委选举,很多人为统战部干涉民革选举而不满(具体是对钱运铎当选委员不满),胡部长一否认统战部没有管这件事;但是,麻佩三、周方林参加了选举。民革副主委范叔衡为了迎合统战部意旨,为了选上钱某,他公开说这是统战部决定的。另如:省里六十二名起义军官,全都对这次评级评薪不满,大家反映,谢威只相信了吴昌续(后提升为劳动局副局长)一个人,不让大家民主评级,吴指手划脚为每个人指定级别,如有反对意见,他就说:这是统战部谢部长的意见。因此,人们不免怀疑,一个统战部究竟归谁负责,是部长?还是秘书长、处长?或者是科长?总之各有一套,各行其是,证明统战部工作的混乱状况是严重的。


五、从知识分子的特点谈到如何做好党的统战工作


做统战工作的人,必须熟知高级知识分子(包括民主人士)的脾气和特点。这些人在旧社会养成了一种傲性,宁为理服,不为力服;即使某些人一时被强力镇住,也不能收服人心。他们表面上不敢说,背后还是会说:“你是共产党员,数你狠些;可我也不能屈服于你。”

知识分子有些什么特点(主要从弱点方面分析):

(一)爱面子,自尊心强。“士可杀,不可辱。”杀了他甘愿,抹了他的面子,他会恨你一生,有“不共戴天之仇”。

(二)自高自大,看不起人。老一辈的知识分子,读的书很多,自命不凡,自以为清高(其实并不清高),看不起工农,因此,对工农革命政权,开始总有些格格不入。

(三)爱夸夸其谈,爱发空洞议论,这些议论,往往不切实际,不负责任;叫他真正做事就不行了。

(四)爱沾小便宜。这说的是一些在野的穷知识分子,他们在旧社会资俸很薄,虽不一定贪污,总爱沾人家点小便宜(如别人给送点礼品,人情之类)。

(五)互相标榜——双方好时为友,一旦搞不来了,一句成仇。

(六)趋利避害。

统战工作者如能了解这些特点,善于取其所长,抛其所短,驾驭他们的特点,什么人都能为用。例如,会说善道者,用他作宣传;能写文章的,分派他写些东西。总之,用人,也有个标准,用之得当。不仅要人尽其才,既用他就得信任他,给他以权。古语说“用人不疑,疑人莫用”。这几年,民主人士站在岗位上,不能尽职,不能说真心话,就是因为既用了他而又疑他,以我的看法,党若真正疑他,就干脆撤了他的职,莫占住岗位碍事生非。

记者问:根据耿老分析知识分子的这些特点,你以为应如何驾驭?他举例说:爱沾小便宜的人,莫叫他管财政,根据他的特长分派其他工作;爱夸夸其谈和自高自大、自命不凡的,分派他多做些实际工作,从困难中使他受些磨炼,从工作和学习中逐渐改造思想;爱面子的,必须尊重他的必要的自尊心,尽管他有些错误和缺点,慢慢教育和改造,细风和雨,使其自认其错;粗暴地当众污辱了他,就会伤了感情;互相标榜,是一种宗派主义,趋利避害,是个主义,这两种人往往善于阿谀奉承,察言观色,应当教育他,适当使用他,而不如其所惑,否则就容易宠信了少数人,而伤了大多人的感情。

总之,统战工作,对面要广,对点要深;用人不当,即使高官厚禄,仍有不满;如用之得当,国家花钱不多,本人才有所用,干起来心里也痛快。例如,有些起义军官(将、校级),叫他在某一中,小学当工务员、当文书,而所拿薪俸比校长的还多,可是他本人仍不满意。省参事室内有几位专家:辜大安,原阎锡山的参谋长,太原兵工厂创办人,对钢铁工业有所研究——现在当参事,派他修“省志”,柳棣园,专于测量(老工程师),黄乃真,对建筑工程有研究,陈志纯,是法律专家(伪武汉法院副院长),他们都各有所长,但目前只能派作修“省志”,这叫着大才用不上,只有暂用其小才(他们文笔还好)。用才不当,是国家的一大损失。古书说:“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神而明之,在乎其人”,这句话很值得党的组织、统战部门深思熟虑。


六、外地人给湖北人当家


湖北人常受外地人的气。我从山东人说起(听口音,你——指记者也是山东人,可别介意):当年,袁世凯给湖北省派来一个督军——山东人王占元,湖北人深受他的压迫,吃了很多苦头(这不是我个人的问题,我早年与王占元很好,是八兄弟)。他下面的县官、税吏,都是山东人。蒋介(25)石后来也派外人来当湖北省主席,蒋不承认武昌首义之事。蒋曾痛骂湖北人是“九头鸟”,私下跟蒋的嫡系分子说:“鄂人无信,不可重用”。抗战以后,经过湖北人力争,发起反对薛岳(广东人)运动,蒋才用了湖北人当主席,这就是万耀煌、张笃仁、朱鼎卿。解放军来了,湖北人不争气,最后一任伪省主席朱鼎卿(现为省参事室参事)也真丢人,拉腿跑了,没有响应起义(后来朱在四川起义),而由张轸率军起义。李先念主席是湖北人,当了几年主席又调到中央去了。如今,省委书记、省长、统战部长都不是湖北人。副省长中有熊老(晋槐)、聂国来两个湖北人,熊老近年来染病在床,不能管事,聂国来是个无用的人,不能代表湖北人讲话。何定华是湖北人,可是爱听恭维话,不爱听反对意见,养成统战部门喜欢奉承、趋炎附势的不良风气,民主空气稀薄,直言明谏的人受到了排斥和打击。文史馆、参事室都是湖北人,但都是“聋子的耳朵”,起不了作用,只是有饭吃而已。

这些话,过去不敢讲,讲出去会被扣上“地域观念”、“封建思想”的帽子。不久以前,我就对胡金魁部长说过:“湖北人在湖北受歧视”。


七、谈谈省政协和参事室工作


政协是统战的形式,通过政协使党与民主人士挂钩,一切事情都通过协商的形式进行工作的。过去,湖北政协起了些作用,但还不够。我是政协副主席之一,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副主席。每逢开会必到,也了解些情况。政协主席是王任重同志,他工作忙,除了大会,日常办公室是不到的。副主席六、七个,大多有其他兼职工作,很忙,有些人长期生病,实际负责的只是周杰一人和几个秘书长。说周等负责(确实做了些工作),也真难为了他们,有职无权,虽身为副主席,一切事还得听从党员秘书长,甚至党员科长的吩咐,例如在政协内部人事安排上,党外人事都当不了家,却又往往为这些事受了许多冤枉气,有人为民主人士这种处境送了八个字:“希承意志,伺候颜色”(指对党员)。政协会内的职员有一首顺口溜,描画了这种微妙的关系,说:“大事问胡部长,小事问周处长,“鸡毛蒜皮”问张守一;周老、贺老吃饭拿饷(他们实际做了很多事),民主人士装模做样”。依我个人的看法,周老(周杰)办事很老练,贺老(贺友严,政协第一副秘书长)也有些办事能力,党若把权交给他们,有可能把事办好的,可是就是不放心,不肯付之以权,造成他们的苦闷。说得难听一些,过去有些党员对待民主人士,如防强盗一般,生怕泄露“秘密”。

参事室过去也做了一些事。但是,除了开人代会起草和审查提案、法规之外,大家长期没有事干,所谓“吃饭拿饷”;叫大家学习,事不顺心,学习也难得学好。过去,钱运铎在这里当副主任,以何定华为依靠,专横霸道,作威作福,包办一切,大家敢怒不敢言。我这个主任,也只挂名当个傀儡而已。参事室每次开会,总得专为他候驾多时,珊珊来迟;有时上班,他高了兴就打扑克(为此我说过他一回,从此对我结下了私怨);更恶劣的,竟在参事室,光天化日之下,奸污妇女(本室一个参事的女儿,统战部一位科长的爱人),闹得参事室上下、包括公务员都晓得,大概只有何定华以上负责党员干部不晓得。现在,参事室还有两个党员同志潘哲夫、黄山农,他们与党外人士相处就比较好,品质好,大小事都商量。


八、反对“大党主义”


我十分钦佩毛主席,他最善于运用古言名训,加以扬弃,取其精华,提到马列主义高度,用以治国教人,成绩卓著。这并不是奉承,也不是盲目崇拜,这是八年来的事实。中央统战会议上,储安平向毛主席、周总理提意见,提得很好。我打听后才晓得储是光明日报总编辑,这也是给新闻界增光。我也给毛主席、党中央提一点意见。

毛主席在掌握民族政策上提出反对“大汉族主义”,是一个非常英明的口号。中国是一个多民族的大国,民族团结问题一直是个最难办的事。历代帝王都没有搞好。就连几个英明的帝王,他能南征北战,统一天下,可是在民族政策上也一筹莫展。他们只知以武力压人,即使一时把人们压治住,也不能征服人心。这是毛主席所以英明之一;

第二,毛主席近年来又提出了反对“大国沙文主义”。中国四邻都是小国,我们如以大国自居,必然使四邻国家离心离德,群起抵制和反对。毛主席提出反对大国主义,周总理到处奔走,亲自实行这个友邻口号,所以足迹所至,各国不分大小,全体欢迎,赢得欧非人民的拥护。周总理到了小国,还表明要向他们学习知识,而不以大国自居,无怪人们说,周总理具有大国君子之风!

现在,我希望毛主席再进一步提出反对“大党主义”。共产党英明伟大,这是人人心悦诚服的,凡是有血性,有良心的人无不承认这一点。几年来社会改革、工农业建设的成就,大家都看得到,何况前途远景更不可限量,用不着自己夸耀,人人领情的全国有六亿人口,中国共产党是个世界上的大党,也不过一千万多人,比起六亿人口,还只是个少数。只要共产党稍为伸出手来,无论民主人士和人民群众,都愿意服从党的领导,亲密合作,共同前进。相反,如果每个共产党员,个个以领导者自居,以战胜者自居,盛气凌人,忽视民主,人民都受不了的。

以我个人理解,毛主席这次提出整风,就是要反对“大党主义”,希望毛主席尽快地、明确地提出这个口号来。反对“大党主义”,这话是我说的,这是忠心为党、爱护党而提出来的这个要求。


 ----来源:  1957年6月15日新华通讯社编《内部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