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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东大学数学、物理两系助教座谈会上
《新山大》
1957.06.05



党员的特权太大,群众的私生活也要干涉


赵白:我认为:对谁有意见,就应指出对谁的意见,不应该党委一下子包下来。党群之间的隔阂在物理系很深,党员的特权太大。如包青华(党员)对群众的生活私事都要干涉,别人结婚他也从中干涉,自己干涉不了,就去信到北京叫别人干涉。另外有一个同志原来和我很好,但入了党后忽然冷淡了,后来了解:原来是包青华对他说:你是党员了,不要与落后分子接近。好像物理系就是她的,她愿怎样就怎样。

系里的政治辅导员只是坐在办公室里听听党团员汇报,为什么政治处不依靠学生来汇报,而只听取党团员的片面之言呢?辅导员在人们眼里看来是一个“县官”,他与一般群众谈话,往往是训一顿。

党团员的待遇也很特殊。如有的党员的薪金就比同班毕业的同学要高的多,对人的看法也是这样,落后了就永远落后了。再就在分配工作上,对党团员与非党团员也不一样看待。


政治辅导员只是坐在办公室里听汇报,几年来,从没有找我谈过一次话


张仲渊:我在山大几年,政治辅导员从没有找过我谈一次,只是听汇报,他是不能了解真正的情况的。要了解情况必须深入下去,不要只坐在办公室里听汇报,来决定大家的情况,这是不对的。

今年学校造房子,我提意见希望能按照教学的需要来造,意见不但没接受,反而说,造的房子又不是给你们,你这样关心干什么。这种对待意见的态度,应该检查。

学校做了二百多个软椅子,平时放在仓库里,只在开会时拿出来坐坐,而我们助教却整天坐硬椅子,我建议调整一下。最近,总务处规定打开水要买水票。这种麻烦的制度,希立即解决。同时这种节约方式也不合乎节约的原则。


党员要以礼对人,不要只凭个人愿望就胡作非为


齐荣澣:个别党员的特权思想,使人感很气愤,他们放党好似为了掌握大权,而不是为了革命事业。有人说,党与群众之间有墙,我觉得这个墙就是个别党员的特权思想所造成的。

对知识分子,应看重他的人格。如刘备曾三顾茅芦,这是对士的重视,不然,诸葛亮是不会给刘备出这样大的力量的。所以,党员如能以礼对人,人们也愿意付出力量甚至生命。

“三反”时,我初当做大贪污分子来斗,一点材料根据也没有,只是凭着某些人的“愿望”,把老婆也斗了,最后无罪。这是党支书王承瑞的“创造”。当时我在仪器修造厂任技师,动员很多人到外面查帐,结果没查出我的问题,反查出张(此处一字辨认不出)英(党员)的贪污行为,张就怀疑是我检举的,到我家大骂。第二天王承瑞就对我说:“有关张的事对我说,不要对别人说。”我感到王承瑞在一件事上,有严重的宗派主义作风。

另外,有人反对校长来往办公不要坐车,我反对这种意见。我认为校长年纪大了,上下班应坐车。


要从发展中看一个人的进步,不能武断的说一个人死落后


顾长康:我对肃反总结有意见,总结中说:“成绩是肯定的,错误是难免的”,我不同意这种说法。领导上有错误的原因,主要是根据中央“不冤枉一个好人”的精神,只是根据片面的汇报,把人当成机器来看待。如机器坏了可以用锤子敲两下,而这是人不是机器,不能任意乱敲。

我是被斗的,但我不知道我应归到总结中的那一类。我问政治辅导员,他说:你不算斗,实际我是被斗了。斗我的原因,是因为我是教徒,常与教徒来往,因此就怀疑我有问题。斗争中也不合情理,断章取意,硬逼。如我说:美国货好,就说我有崇美思想等等。

其次,对人的看法上也有问题,认为某些人落后就一直落后,某些人进步就一直进步,这都是不对的。


在系里党员说了算数,党外人士的系主任反而得听他指挥


赵白:我对政治教育的方式有意见。一个人的思想是社会环境决定的,怎能在一个运动中,全部改造成好的呢?而在运动中却大喊,把思想拿出来洗一洗。肃反中我也被斗,但肃反后我没进步反而落后了。我感到这种填鸭式的教育对我没什么帮助。

再就是民主和集中的问题,要集中必须民主,但我们从来未见过民主。党委给党员的权利太大,在系里党员说了算数,而党外人士的系主任反而得听他的。如别人提意见,不按着党员的意图去做,就是无组织无纪律。我认为有些问题应放在群众讨论,不能给个别党员这样多的特殊权利。


群众学习的好,是个人主义。党团员学习的不好,但动机是好的


孙敬猷:我是山大毕业的,我感到在同学中,党团员与群众之间的团结问题,是个很大的问题。首先有人就认为:党团员学习态度是正确的,非党团员是不正确的,这种看法就有问题。我们那班同学在一年级入校时,思想很乱,领导上就那时划分为:积极、中间、落后三种类型,这样一直到毕业还停留在原来的看法上,没有变化。在划分类型的标准上,也有问题。如有的非党团员同学学习的很好,也认为他是个人主义,而党团员学习不好,但动机也是好的,这使人莫明其妙,倒底怎样才算好学生呢?

政治辅导员对同学进行教育时,我认为:他首先就不相信别人能够接受教育,思想上存在着某某人“不堪教育”的印象观点,因此就采用训一顿的办法。有一次,我们因早晨吃一个钟头吃不饱,向校长办公室提了意见,后来政治辅导员在大会上就训了一顿,说:“有些同学提意见不向他提,而越过他向校长办公室提”。意思说:这些同学无组织无纪律。

再就是教育的方式简单化,有些教条主义。把一些现有的名词:个人主义、个人英雄主义、单纯技术观点等等,硬向同学们思想上套。而不分析一下为什么产生这种思想。

肃反时,我是被斗的一个,我也莫明其妙为什么被斗,但一定说我是反革命,理由是:“班里闹问题都是我引起的,因为我学习的好,对别人影响大”。不知道这是什么逻辑。在“平反”会上,蔡国楷(党员)说:“你的问题搞错了,不过骂团员是狗,是反对党团。”骂团员是狗,我是骂过的,但只是指的个别团员。这样就使人感到我虽是没问题,但也是有反动言论。总结中规定:有反动言论的是第五类,但徐圭鑫(党总支书记)却告诉我说:“你属第六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现在还不明确。


政治教育的方式粗暴,国庆节不参加游行,就是“反革命分子”


顾长康:在教育的方式上,不仅简单化,而且粗暴。最近毕业生填表,很多按照自己的志愿填去上海。领导上就宣布,要去上海的,思想上都有问题,这怎么叫征求意见呢?

有一次,我因生病没有去参加,辅导员就叫我去扎彩门,我没去,有一个团的干部就说:“国庆节既不游行,又不扎彩门,就是反革命分子”。这是什么逻辑。


党员在工作上不是青年人的榜样,而是讲价钱,处处计较个人得失


吴忠济:肃反的付作用,在系里严重的影响着工作。老教师之间互不来往,对我们青年人影响很大,感到没人管。

我们来山大快一年了,但工作量都没有达1/2,这是人材上的积压,我认为:目前可以外调,支援别的学校。

党员在系里应是我们青年人的榜样,但他们的行动却相反。有些工作青年同志愿做的,他们却不愿做,总是与人比,在工作上讲价钱。大家很有意见。

学校对待教职员的福利也不平等,如总务处对房子的分配就首先看这个人是什么级别,而不是从规定的面积上来考虑,这种等级思想,是要不得的。


团内外也有墙,团员对青年的看法总是打折扣


段联丰:团内外也有墙,也应该拆。在我们系里团员之间是一帮,非团员是一帮,互不侵犯。团员对群众的看法总是打折扣,对青年有成见。我认为在这次整风中,也应该拆掉团与群众之间的墙。

我对过去的政治辅导员张绍龄很有意见。我在山大学习四年,他从没与我说过一句话,就是在路上碰到也不理我,试问他怎样能够了解我的情况呢?像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当辅导员。大家对他都很有意见。

肃反运动群众的方式很不对头。不是使群众从思想上认识运动的必要性,而是抱着群众走,硬叫大家喊口号、打、斗,这种方式值得考虑。


教师体育活动设备太差,工会俱乐部经常开会,侵占活动地方


郭大均:我觉得学校对教师体育活动的设备召顾太差了,没有活动的场地,一天到晚除吃饭就是工作,生活很单调。现有的一个篮球场,设在教室附近,也不恰当。工会俱乐部经常占用开会不能活动。


因父亲是反革命,我的问题没有作结论。究竟怎样才算认识清楚


郭梅芬:我父亲是个反革命分子,逃到印度尼西亚去了,我一直没有和他联系过。后来有华侨回国说他死了。但因我不是党团员,组织上不相信。这样我的问题就不能下结论,背着这个包袱使我非常痛苦,我申请入团也因这个问题不能批准。团支部书记对我说:你其他条件都是好的,就是这一个条件,因此没法下结论。团委会钟劢找我谈话又说:你对这个问题如认识清楚,也可以入团,但究竟怎样才算是认识清楚呢?我真是没法说明。


青年教师与同学接触不普遍,与同学座谈时,只是党团员参加


吴忠济:我认为拆墙要大家一起拆,党团员也应参加一起谈。我知道党团员对我有意见,但我对他们也有意见。另外,青年教师对同学的接触也不普遍,只是上课教书,这样对改进教学也有墙。过去也曾组织过一些座谈会,但多是教师中的党团员参加,学生对非党团的教师也认为思想不如他,只是在业务上教他就是了。

赵白:党员不参加会不好,我对包青华(党员)有意见,我谈了,但他再谈又是一套。


肃反中发动群众的方式有问题,被斗的对象难免没有人身攻击


吕明达:包青华的作风引起很多人的不满,影响很坏,她好管别人的闲事,大家都认为她的这种行为是得到党的支持的,因而大家对党组织也很有意见。

我于1955年申请入团,并经支部大会通过,可是到现在还没有批下来。我找团委也没有结果。原因是因为我过去认识一个国民党特务,因对他不能下结论,所以就不能批准。一直到现在都不能解决。造成党团员特权的原因,与领导上的工作不深入是分不开的。有的人就是为了这个特权而入团,入了团就实现了他的愿望。

肃反总结中说:发动群众是必要的,但我们班上是怎样发动群众的呢?你不参加斗争你就有问题,这样就被迫发动起来了。因而在斗争时,群众斗争越凶,被斗者却暗暗地笑,这是因为他知道群众为何斗争他。

肃反斗争的几个对象,都是与政治辅导员关系不好而被斗,总结说:被斗对象是党组织确定的,但是确定是根据政治辅导员汇报的,很难说没有人身攻击的现象。


肃反中既然错斗了人,就不能对他再歧视


赵白:肃反中既然把一个人斗错了,查清后就应当作同志看待,而不应对他歧视。我到沈阳去实习时,遇到一个化学系的同学,我们俩经常接近。后来就有一个“积极分子”向我说:“你要小心,他说的每句话都应考虑,他是肃反被斗争的对象。”我认为党委应抓紧教育这些同志,不应用以前的眼光来看待被斗过的同志。

张忠渊:在学校中存在这种看法的很普遍,虽然斗错了,还歧视、怀疑,这种情况很严重。


房产科对房子分配不合理 只要吵一下就有房子


唐尔文:房产科对房子分配的不合理,只要吵一下就有房子,因此,大家认为只要吵就有房子,有些人为了要房子就不得不化费很多时间去吵。


党员的任务似乎是来监视别人的、对年岁大的人不能看成落后分子


王守珍:党与非党之间所以有墙,主要是因为党员的作风所造成的。如对一个年岁大的人看成落后,但不应看成是个反革命。其实岁数大的人不一定就落后。党员的任务似乎是来监视别人。如物理系党支部书记,就监视系的工作,系主任干什么事,都要看支部书记的脸面。

肃反后,大家都写心得,有人问我:你还写什么心得,你说说与束星北、周北屏谈过什么话就行了。就这样平空怀疑一个人,结果我什么问题都没有。目前物理系存在的问题主要应有党团员负责,要想搞好团结,首先不能把别人看成落后分子,这样是达不到团结目的的。



 来源:1957年6月5日《新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