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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主张取消党委制,实行民主办校”
西南美术专科学校 周南士
1957.05.30
在西南美专党支部召开的座谈会上的发言记要
[编者按:周南士,原名章晶修,男,美专俄文教师。在鸣放运动中,组织小集团,并为右派分子把持的“鸣放大会主席团”多次出策拟谋,积极进行反党活动。在这篇发言里,周把党委制污蔑为产生三个主义的根源。对于他所接触过的党员负责干部极尽其奚落谩骂之能事,并恶毒地诬蔑文艺整风和肃反运动,说“伤害了知识分子的心”,煽动知识分子对党的不满情绪。]
发言前我有几点声明:前次我在市委座谈会上的发言,工人日报把“张惊秋小集团”写成“章晶修小集团”,(章晶修是我笔名)这是错误;重庆日报把我讲的主要内容删去了,登出来的也走了样;另外报纸总是把重要人物的发言登在前面,小人物的发言总是登在后面,我反对这种等级观念的作法,建议按照发言先后秩序刊登。
过去历次运动都是狂风暴雨,遗留问题不少,打伤了知识分子,现在采取和风细雨的方式很好,但洒上细雨还是痛的。现在说几个问题:
(一)文艺整风后学校领导有顾虑又有抗拒。去年市委检查组来校找我谈过话,以后听说检查组认为学校群众水平太低,只需要开导,开导一下就算了。又有一次王校长谈到大民主、小民主问题时,很气愤地说:“我校过去反官僚主义是一种歪风”,这说明市委检查组对反官僚主义也是官僚主义的。抗拒情绪又表现在这次学校所订毛主席报告的学习计划上,其中有一条说“闹事头子可以留下作教师思想不通”,请问那个是闹事的头子?另一条说:“有少数同志对领导的缺点是图个人痛快,一棍子打死,不合乎“团结——批评——团结”的精神,我认为领导如果有三大主义,一棍子打死也是可以的,因为打死的是缺点。这两条不合乎主席报告精神(按周所提这两条是在学习计划后,附件中反映群众在讨论中所提的看法的一部份),说明领导有抗拒情绪;抗拒情绪又表现在我校在5月13日才传达主席在全国宣传会议上的报告,为什么这样迟?这是主席报告对有三大害的同志是不愉快的。三大害虽是毛病,但可以造成特权,因而领导者就不容易放弃。魏书记(编者按:美专党支书)在传达中,还作了许多有保留性的解释,据说魏在团的干部会议上说:鸣、放中有的要反攻,后来把反攻改口为“翻案”。我认为群众反攻是应该的,是向三大害反攻,向宗派主义反攻,这是为了爱护党。我认为鸣放,说理,就是反攻,这就是战斗,为消灭宗派主义的战斗。我说放鸣应给知识分子以完全的自由,不应该只给他自由的一半。党委要效法上海柯庆施的魄力,小民主不行就搞大民主。张惊秋无耻,不参加文艺界座谈会,后来市委要他参加了,但中途又溜走了,他是自拒于人民。李××是大官僚主义,他不关心美专的问题,也要对他进行严肃处理。希望领导要放弃一切顾虑,领导的抗拒情绪那怕是一点一滴,都会影响运动的开展!
二、我们学校的问题也是很严重的,董时光揭露的西师的问题,与我们学校各有千秋,因为三害所表现的形式是多种多样的。我们学校三害渊源从西艺时代就开始有了。邵子南同志反对“无冲突论”受到了围攻,当时围攻他之一的温田丰在市委座谈会上作了自我批评,这种精神值得学习。××,×××是“无冲突论”的发挥者。××过去不学无术,现在我看也没有学到甚么东西。我家雇的媬姆曾告诉过人事科,但在肃反中张效汤同志(前办公主任,党员)公开宣布王琳(周的爱人)雇用没有迁移证的媬姆是“包庇反革命分子”。还有学校鉴定应放在良心上,听说萨公强调去哈尔宾大学后,给他的鉴定很不好,影响他的积极性。组织上过去不知对我作了什么样的鉴定,后来总是根据过去的看法来看待我,以致几次增薪没有我的分。我建议,把过去的鉴定通统来一次复查。不然,是不放心的。过去我们学校在运动中有一群打手,打了很多人,×××对那些不愿打人的人,还动员他们检查右倾思想。一个会计主任被打成伤,省剧院朱伯封被打28次,打手也多,是我们这里去的。在肃反中,我原来以为我们学校没有打人的事,很自豪,昨天听陆其清(教具室主任,讲师)说,他被打了。论打人,我是反对的,这是国民党特务机关的办法,为什么拿来用?仅管只打了一个人,但组织一定要处理。希望党员和我们有良知良心的知识分子,都要教训我们万代子孙不要把拳头放在自己朋友身上!
三、建党问题。安春振同志在建党宣传中,充满了谩骂讽刺的情调,说:“知识分子在六腊之战中,生活很不稳定,现在大家都安定了,应该感谢党”,会后有人问我,你是否考虑恢复党籍?我说20年后再考虑。我宁愿再来—个六腊之战,只要有本事就不会饿死!我见了新党员入党喜报,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在宗派主义统治下,很多不够标准的人都入了党,这是按×××、××的德才标准,来吸收的。入党后不管德才好坏都可以做官,昨天会上有同志反映“学校党组织是有限公司,党员的党性是建筑在公司的利润上”,我很同意这种看法。
对失掉组织关系的知识分子的看法,我认为知识分子有软骨,但大多数在敌人面前是英勇不屈的,我在洛阳集中营里,感得速死比慢慢受折磨还好。我离开党十多年了,一直为党工作,我曾写过四万多字的材料,希望恢复党籍,在坦白运动中,对我历史不作结论,这就是怀疑我,这么多年,还未搞清楚,这不是其他原因,这只能说党的工作无能!我过去是战斗过的,在新社会里,反而在被怀疑下生活,有甚么意思。××曾在大会上影射着我说:“新社会只有同志关系,那有朋友关系,”“你的朋友是党员,你不是党员,你过去是党员,你现在不是党员”。这反映××有“老子天下第一思想,可以使人贵,可以使人贱”。
四、对郭生、朱丹西等同志的看法
××当校长(编者按:美专附中校长),过去我说不称职,现在还是说他不称职。他在肃反中是领导人,但为什么不禁止打人(激昂,拍桌),曹忠贤讲课模仿他老师何剑薰的腔调和态度,在肃反中就被狠狠地整了一下,这是什么逻辑!学生不满意郭生罢了课,他说“是党叫我来作校长的,我怎能不当校长呢?”其实党是叫他来办好学校的,为什么他不检查,这就是耍无赖!郭只顾自己孩子,不管工作,爱摆老资格,夸耀自己的汗马功劳。
前不久,陆其清同志要发展我入工会,我拒绝了,这是有历史原因的。过去西艺时期参加中苏友协和工会的名单都要由领导指定,我过去参加过党又是俄文教员,连中苏友协都不能参加(后经袁柯介绍才参加),这虽然是小问题,但说明宗派主义十分严重,现在,工会的大门是打开了,但今天工会工作仍是一塌糊涂,故还是不愿参加。
王道一(编者按:王道一,党员,美专办公室主任)是朱丹西、肖秦一伙的,有高人一等思想,文艺整风后,我被编在职工组学习,王道一讲政治课,头两次还用心,后来便不成话了,把字都读错了,又无勇气纠正。王道一作人民代表大家都有意见。有人反映他表面笑嘻嘻,背后搞小圈子,应作检查。
刘昭全作团总支书记以后,骄傲自大,和作学生时显然不同了,他品质很恶劣,这里领导教育他不够。
××不懂装懂把巴尔扎克,福禄尔的作品扯来扯去分不清楚,西南音专×××也是如此,往往以高傲来遮蔽自己卑鄙的那一面,沙汀和我有说有笑,很熟悉,后来一步一步地升了官,瞧不起人了。荒煤过去和我很好,现在他们是领导,我是低级讲师,也各奔前途了。西艺时我和朱丹西坐一个车子进城,只说了一句话,下车时他召呼也没有打就走了,后来他到北京开会回来,学乖了,在和平电影院门口,他主动召呼和我握手,看起来很亲热,后来我想了一下,这是假的!(击桌)斯大林说,党员是特殊材料制成的,这话对毛主席来说是对的,对一般党员来说就不对了。我们学校曾有党员说你们找模范党员去那里找,朱丹西就是的,有一个党员说“共产党员比其他人都要高”,我看这是斯大林的个人崇拜。朱丹西爱摆架子,试问“究竟是你重要,还是我重要?”老党员要重新作人,到群众中来。过去很多党员朋友,现在都无来往了,见了面不讲话,现在只有×××(市委党校教员)和×××(光明日报编辑)两个党员朋友和我说得来,经常通信联系。
党群关系问题。主要是党员要向群众靠拢,特别是向知识分子靠拢,不要把知识分子丢掉,如果把知识分子丢掉了,社会主义就建不成。党员要提倡“忍让,爱才,大公无私,不要只重德。”
过去我们学校文艺整风,基本上是错了的,只是大家不敢讲而已。今天知识分子已经不是旧知识分子了,否则便是否定了几年来党的教育。我们知识分子也不要自卑!
五、关于“草木篇”,流沙河才25岁,我不认识他,我看他是很有才华,很有前途的青年。从他在文汇报发表的谈话看,政治上是比较成熟的,党应该很好的爱护他。“草木篇”发表后,受到围剿,四川日报开展了讨论,大多数人肯定“草木篇”是坏作品,是向党进攻,张默生说寓言诗可作不好解释,我基本同意张的看法,但洪钟的文章是对他大砍大杀,有的人还硬要往政治上拉,我觉得草木篇是可以肯定的作品。草木篇是寓言诗,可作这样解释,也可作那样解释,如“藤”它是可解释为有的领导同志的三大害,象藤一样缠在自己身上,高高在上,不了解知识分子的思想感情,变成了井底之蛙,如果不改正,就要被藤缠死!某些领导同志,你说他不是知识分子,也是知识分子,由于三大害的侵蚀,变成半知识分子,所接触的只是一小群人,对于广大群众的良知良能无所了解。这次党提出参加体力劳动的指示,要好好体会,但决不是象×××,××那样,一去就照了个象,就算完事了。今天应以刻苦的精神恢复地下时期的艰苦朴素作风。
我不同意肖华清“沟和墙早就有了”的说法,因为靠拢的主动权在党,走群众路线与否,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有些人老想把它拉成半斤八两,但党是执政党,放和收,都有权,能放,丢下架子,大家就会真诚相交,捧,那只是假威信,只有在心悦诚服的基础上的团结才是真的。
有些问题如保密制度虽然小,但也会成为搞好党群关系的障碍,学校指定的肃反小组长都是历史清白,则其他广大教师是历史不清白,我不同意。在肃反中还造成了一些不必要的戒条,如出校要请假,不准用有学校头衔的信封,怕弄假作伪,造成了不必要的紧张。
党要注意一个问题。肃反运动打击面太宽,而且非常迅猛,知识分子没有准备,大家认为伤感情最深。我们学校很多与党保持不即不离的关系,这与肃反不能无关,仅管事情过了很久,想起那些搞肃反的人,总是有些反感,希望党对知识分子作出正确的估价,他们有潜力,应该支持他们,不应该歧视和虐待他们,我主张对肃反工作应来一个善后,进行一次复查,恢复名誉,免得背着包袱。如都燕嘉,杜显清,过去的遭遇谁都知道;我在作协碰见一个作家,谈起肃反问题,伤口一下打开,整夜都没有睡,在作协座谈会上,有的谈哭了,这说明错误的作法,怎样地伤害了知识分子的心!有许多人还不相信这次整风会整好。
五百万知识分子是建设社会主义的生力军,运动中搞错了的,不管自觉,不自觉,应作适当检讨。我今天毫无顾虑,任何方面对我的打击,我都要坚决的给予反击,我反击的不是党,而是宗派主义,如果领导不放弃三大害,我就要斗争到底!
解放后许多作家不敢写东西了,自“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方针提出后,开始敢于写了,但也有一种人认为现在我看穿了,我走我这条道路,仍然可以到共产主义!
关于党委制问题,我主张取消党委制,实行民主办校,因它是产生以上错误的根源。
来源:《重庆市右派言论选辑第一集》(内部文件,只供领导同志参考,请勿外传和翻印),中共重庆市委宣传部办公室编印,1957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