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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报社论《这是为什么》是小题大做”
南开大学 郭其骧
1957.06.00

[郭其骧：南开大学物理系学生]

（一）反对党的整风方针

现在的确有人对提党的缺点是感到兴趣的，这是从主人的立场出发，想的主要是错误、缺点和怎样做，老谈成绩是没有什么用的，永远说成绩是大大的，错误是小小的，对我们是不利的，应该正视缺点。

……我没有考虑党委的意见和新的后果，只要意见提得对，就符合共产主义事业的长远利益。有些人过于考虑领导的威信，认为党委神圣不可触犯，这是不对的，使有些问题不能揭发出来。

运动的第一阶段是争取大字报、民生论坛、民主墙的合法地位。第二阶段就是要往更深更广发展。

匈牙利大学生的游行是可以被允许的，对待某些犯严重错误的政府可以采取这样的手段，这不是反社会主义。

（二）为右派分子辩护

争民主、自由对一些群众有煽动性，而他并没有多大错误（指谭天荣）。一切民主、自由都是争取而来的。争民主自由的意义并不是推翻现政权，而是为了发展生产，认识现实以扩大民主自由，把民主自由看做是领导的恩赐，是对群众估计太低了。提出争民主自由并不是反动的。

谭的黑格尔恩格斯学派是学术团体，学术团体要与实际结合，所以谭天荣关心学生会是自然的。对谭的论点主要的我是同意的，人民日报把他称为反动小集团的结论，我是不同意的。谭天荣以后可能有两条道路：一条是几十年后证明他是正确的。一条是由于他的一些疯狂性而做出反动的行为。

“否定并不是打倒旧的而是新的出现自然代替（否定）旧的。谭天荣的确否定的很多，但不能推出否定党的领导，否定社会主义道路。”

对谭天荣这个人，我属于主要论点支持派。他的中心思想：教条主义产生的历史必然性和教条主义是一个历史时期。

谭天荣认为过去是教条主义统治时期，我也有同感。否定过去的事实并不是否认事件在历史上的意义。他并不认为过去的一切都错了，凡是存在的都是合理的。

谭天荣是我国唯一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的人。

我恨葛佩琦和写匿名信的人，我恨他们并非因他们反党、反社会主义，而是他们无理取闹，使大家群起而攻之，转移了目标，破坏了整风运动。葛佩琦他们别有用心是肯定的，但他们要达到什么目的，我不敢下结论，他的那些牢骚话我认为不足为奇，以前农民也这样说过。

现在文学作品没有价值的原因，是满足现状，满足现状就不能进步，不满现状并不就是敌视党，就是反动。

（三）攻击党、团

党员团员积极分子是木偶、白痴，是教条主义者。他们说的不是知心话，也不说自己的话，也不会独立思考，只会背诵一些经典著作的条条。

共产党并不像某些人想象的那样神圣，它也可以犯斯大林那样严重的错误。

……党团干部自命为教育者，实际是精神生活贫乏的人。……

学校中的党团组织在整风运动中不是站在群众的前列领导群众斗争，相反的害怕群众的热情。

党团干部在整风中怕失去自己的地位不能反三害，只有非党团干部才是反三害的最坚决的力量，正像在社会主义革命中只有无产阶级最坚决一样。

党团虽提出发挥独立思考，但并没有贯彻，我们是应该提出的。

……不许否定过去的一切就是否定事物的发展。党团的教育方面，党团已自己否定了自己，认为发展个性不够。

庆祝“三大”的标语我不感兴趣，我怀疑大学中的团组织能起多大作用。

……我们之中有些人存在着无政府主义情绪，其产生之根源还值得追求，我认为是由于整风开始时党委没有及时积极领导的原故。青年学生有一种自发无政府主义倾向，但无政府主义者和无政府主义状态是没有的。

高谈立场的人可能生在斯大林时代高呼斯大林万岁，生在南斯拉夫就高呼铁托万岁。

现在苏联分成两派，谁的势力小谁就被压倒，根本搞不清谁正确。

（四）攻击伟大的反右派斗争

目前对右派人士的力量估计过高，这是对社会主义信心不强的表现。当前的主要问题主要矛盾是三害，是教条主义，右派言论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工农群众是不会受他们欺骗的，历史是不会倒退的，不会再走回资本主义，所以不值得我们费这么大力量来反。

今天在大学生中不应该再怀疑别人的目的，大学生知道起码的社会发展规律，不再想走资本主义道路。

停课没有必要，社会上几个右派分子起不了什么作用。停课的目的是为了反大学生中的无政府主义等。

人民日报应该考虑群众的觉悟程度。现在很多人对整风有顾虑，有意见不敢提。现人民日报全力反对右派是不应该的。应该以一部分力量来继续揭露缺点。人民日报的报导是有片面性的情况，如北大的情况，这样的影响是不好的。现在青年中有一种对人非常不好的虚伪的态度。

人民日报社论〈这是为什么〉发表是小题大做，是收。几个右派分子根本不能改变社会发展的规律。党的领导和社会主义制度是巩固的，因此完全不必要反右派。大学生都认识了社会发展的规律，谁专去找死路呢？号召保卫党的人们是对党缺乏信心的表现。停课学习是在扮演一场无聊的喜剧。

和右派的矛盾是人民内部矛盾，他们在过去参加、拥护社会主义，现在虽有一些反社会主义的言论，看主要的方面他们仍属于人民内部。……右派和美蒋集团并不是一致的，他们过去和现在都反对帝国主义，所以和他们的矛盾是属于人民内部矛盾的。

毛主席提出的标准，解决方法，就是符合阶级利益，对右派的斗争不是敌我矛盾，不能应用以上所说的对敌斗争的策略。

（五）在反对教条主义的幌子下反对马列主义

教条主义在目前是一个历史时代。教条主义的思想渗入整个思想界，束缚了青年，妨碍了科学、艺术的发展，使人不思考问题。

为什么教条主义是历史时期？斯大林的错误就是一个典型的例证。对这一错误产生的原因只从客观条件分析（“再论”就有这种倾向）是不对的。客观条件只能提供可能性，并不是必然性。有人又认为原因之一是斯大林个人的思想状况（主观的）。这一种分析只是斯大林个人犯错误的原因。事实上这一错误并不是斯大林个人的问题，而在于整个社会、学术界。所以以上理由不能解释。问题在于两亿苏联人民共同犯了盲目崇拜斯大林的错误，从而给斯大林的错误开辟了道路。个人崇拜、教条主义已经渗入苏联大多数领导者和人民的心中。

虽然教条主义是会长期存在的（因为用过去的经验指导未来），但不能否认教条主义是历史时期，从人类思想上看，二十世纪初叶，人类思想面临重大考验，人类开始认识社会规律，并实践于现实中，指导革命走向胜利。过去历史上的思想家是不自觉的推动了社会的前进。当人类历史进入无产阶级革命时代以后，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要求人们自觉的掌握规律，认识和改造世界。要自觉的推动历史向前发展就必须有完整的理论，生活的哲学（这是历史提出的要求）。目前哲学上的派别可以分为四种：（1）主观唯心论（2）客观唯心论（3）辩证唯物论（4）机械（庸俗）唯物论。主观唯心论、客观唯心论在目前不易被人接受的。人们又不能自发的掌握真实反映客观世界的辩证唯物论，相反的，人们的思想方法却自发的倾向于形而上学和机械唯物论。现在的工人农民多属于这一种思想方法，即形而上学的思想方法。人们这种思想方法上的自发地倾向和历史对人们的要求的矛盾，导致人们不得不依赖现成的理论，机械地解决社会生活中的一切问题，盲目地崇拜权威，这样就产生了教条主义，这就是教条主义历史时期所形成的出发点。在革命没有成功时不属于教条主义的历史时期，因为那时革命的目的单纯：推翻旧政权。只要少数有思想的领导，只要有人民支持，就可以不犯教条主义。而在革命胜利后，在建设时期，要有更细致的工作，要求更多的马列主义者，而人民却又不习惯于思想（只是领导者在思想），所以就产生教条主义。

教条主义是历史时期；理由：教条主义的必然性和深广性。客观要求和人们思想意识，整个文化界思想界被教条主义控制。教育界中占上风的也是教条主义。虽然毛主席提“争鸣”，但党未能很好贯彻，并没有限制扩大教条主义。

哲学停滞，有些人把一些值得怀疑的东西当作一成不变的东西。我认为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法则是推动社会发展这一问题不是定论。这规律不是绝对的。将来可以不适用。

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不是永远存在的，人民内部的矛盾是永远存在的。人民内部矛盾不一定是生产力生产关系矛盾的反映。

目前哲学是停滞的，马列主义停留在1895年。目前哲学的发展只是用“公理”来证明定理，哲学上是不存在着“公理”的。

解放后的文艺基本上是失败的，今后文学作品应反映人性，永恒的人性是存在的。

胜利后哲学一直处于停滞阶段。哲学家否认马、恩以前所有的学说，不予认真研究，割断科学的继承性，并且否认认识真理是长期的。哲学家只是传播教条（如北大），没有一个敢大胆提出发展马列主义，而把自己局限于经典的圈子中。发展哲学的只是少数的领导者。教条主义窒息了哲学的发展。（认为马列主义是绝对的）。

目前科学家的思想方法是先从主观出发，（如李森科的研究方法：从愿望出发）。列宁提出的“物理学危机”的思想，如果现在还抱着不放，会造成对科学发展的阻碍，如王×对热寂学说的批判。

文学艺术在解放后一直受教条主义的束缚。文学艺术是人民精神生活的表现，而现在已变成教育的工具，如果变成某一政党的工具更是不能容忍的。本来应该先有文艺作品而后才有文艺理论，现在却先有文艺理论而后有文艺作品，这是文艺倒退的现象，现在的文艺理论已经限制了文艺的发展。毛主席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现在也已经起了限制文艺的发展的作用。（我准备在暑假里研究一下这个问题）。

“在对青年教育的问题上也整个贯彻了教条主义，如历史系五位女同学提出的大字报反映了对青年教育中的问题。

一切问题都要重新考虑，不要盲目的相信一切。现在每一个青年都应该认识教条主义是我们前进中的障碍，应该自觉的向教条主义进行坚决的斗争，如果一个人不能把自己的思想从教条主义习惯势力的桎梏下解放出来，而空喊解放全人类，那是一件可笑的事情。

希望通过这一运动使人们认识教条主义的危害，反教条主义应该是一个群众运动，但是目前这一运动是脱离群众的，工人、农民还没感到教条主义的束缚，工人农民只看到目前生活的改善，而教授、大学生才真正感到这一束缚。现在要把这一运动变为全国性群众性运动是没有基础的。我们需要争取群众。现在领导把运动的目标转向了葛佩琦等人的言论。

在这一次运动中也反映了严重的教条主义，加一些人对谭天荣的态度实际上妨碍了运动的开展，甚至有些人以无知哗众。……人民日报的态度可能妨碍反教条主义的开展。

我是谭天荣的主要论点支持派。教条主义是一个历史时期，是谭的主要论点，教条主义目前是严重存在着的，因为很多人都习惯了，所以不觉察。应将斯大林问题，过去青年教育中的偏差，过去学术界中存在的问题联系起来看，这些都不是偶然的。

说教条主义产生于社会主义，并不等于否认社会主义。我们相信随着社会主义社会的发展教条主义是会被否定的。

马列主义对人的主观意志的力量估计不足。马列主义的历史观是从这样一个前提出发，即人们都处在一种对物质的盲目追求中。人必须要求一种脱离现实的精神生活，精神应保持对现实的独立。人对现实有反抗性才能推动历史前进。

……马克思主义仅是在一个历史阶段的产物，在它发展时将吸收一些唯心主义观点。唯物主义对主观作用过于降低，在任何事物中尤其是人类社会，人的主观作用是有很大作用的，由于不恰当的夸大客观作用，我认为无产阶级思想是有一定限制的。无产阶级思想在我的头脑中是非常抽象的，我怀疑在工人中是否体现了这一思想。

社会发展的某些规律，并不像某些人所认为的那样完全脱离人们的意志，实际正是人们要求物质上满足，所以形成目前这样的规律，但人们精神的进一步觉醒，人们的意志千百万人的共同意志将成为历史发展的决定力量。

我是相信物质是客观存在的人。马克思主义忽视了主观能动性，精神（意识）也是客观存在，它能影响和支配物质世界。

人生是一个不断提出理想不断实现的过程。社会的发展是一系列争取自由的过程。所谓争取自由包括对自然的控制和人的关系的改善。我认为人生最崇高的一面在于精神生活。只有精神生活成熟的人才可能对现实提出自己的理想，在自己的生活中去实现这些理想，这样才能推动历史前进，因此一个人的精神应保持对现实的独立。这种观点后来就发展为我的超阶级观点，认为无产阶级思想有局限性等。

一个理想的社会应该是在最大限度上满足人们的精神要求。每个人都可以在现实的基础上提出理想……

个人崇拜和社会主义制度有关。无产阶级革命需要思想统一，这样就造成了对权威的崇拜。

（六）要求资产阶级民主、个性、敌视社会主义集中、纪律，反对集体主义

……我敌视社会主义的集中、纪律、以及组织性等。因为这和我的那种个人意志至上的观念不相容，我认为党团是在把这些组织性、纪律性等强加在别人头上。……

过去的青年教育强调集体性，排斥个性，这种方式过去起过积极作用，但对今后不适合。社会主义建设需要各方面的专业劳动者，因此应注重个性的发展。

到目前为止仍有排斥个性，强调集体性。立场和个性对立。前些日子提出了发展个性，现在又被压下去了。我们需要的是对某部门的热爱，有兴趣的人，而不是打着服从祖国需要的旗号的人。有人从个性是后天培养的出发，认为一个人学什么也可以，这是强调客观，否认主观，是不符合唯物主义的。

……社会主义较之资本主义社会是人类历史在争取自由过程中一个更高级的阶段，也是摧残抹煞民主的阶段。在鸣放以前，我的看法是上层建筑面临于变革的时代。……我把鸣放比做五四运动。……上层建筑的改造不能靠否定过去来达到目的，应该从过去强调的东西在现在和将来不合适，例如集体性由于与个性的对立，社会主义建设中要求发展个性，因此集体性不合适。……

个性自由过渡到牺牲个性服从现实规律的阶段。社会主义排斥个性。

……在社会主义的经济基础上来一个精神生活的变革。精神生活包括民主、自由、青年教育、文学、科学、艺术各方面。总之我是希望在社会主义的经济基础上让资本主义思想复活，以资产阶级民主代替社会主义民主。民主从某种意义来理解也可说是目的。

来源：《南开大学右派反动言论选集》（天津：南开大学社会主义思想教育教研室，1957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