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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反运动错误是主要的！
哈尔滨工业大学 孙谋
1957.06.00
[孙谋：哈尔滨工业大学学生]
要求非共产党人大鸣大放，帮助共产党整掉其歪风，这是谁也不会敢提出来，而是共产党自己提出来的。既然鸣响了，放开了，群众开诚市公地对共产党的某些胡作非为提出了诚恳的意见，表示群众已重新信任共产党，这是问题的一面，而最主要者是要看共产党人是否有勇气来认错悔改。共产党现在有两种态度可选择，或者虚心承认在青年学生中进行这种大规模的肃反运动是一种根本性的错误，或者仍坚持所谓“成绩是主要的”。当然，没有谁胆敢要求和督促共产党人作何种选择。因为至少以前的“肃反”证实过，在国家公民的基本人权没有起码的法律保障的情况下，共产党可以利用掌握在同时以国家工作人员身份出现在共产党人手中的，本来是根据审法加以利用的象警察、法庭、军队等国家工具，根据共产党人的意志去打击一切认为对他不顺之民，今后，它有力量再搞一次肃反，不是肃5%而是肃50%，他逼死几千几万，但是我要推诚相告共产党人们，共产党以前之所以有群众拥护，主因之一要算它能勇于承认错误，及时更改，试想想，今天就承认了肃反错误是主要的，又有什么了不起呢？承认错误只能会抬高共产党人的威信，使被逼而反对共产党者心服，重新拥护共产党，而今天有一批顽固分子偏要坚持“成绩是主要的”，硬说共产党的缺点是优点，这对党只有害无益，共产党要整风，又要认错，别人也无法。不过现在如果不认错等将来让历史来逼你认错时就晚了！
一个以马克思的科学共产主义为指导依据，本来拥有巨大群众基础的极其强有力的政党，竟然去采取肃反这样一种过了时的实质上实属软弱的政党，岂非一种根本性的错误？请问：公然在教育人的神圣的高等学校里，把教室作法庭；党团支书作法官，利用党团员和一批违背自己良心，企图借此混入党团的人作创子手，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一个所谓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神圣公民进行非法的审判！使用“精神绞刑”进行逼供，不能不对你大喝一声：你们是根据了什么法律？共产党有什么权力非法审判国家公民？这种精神暴力运动是思想批判的形式吗？每个逼供者一开口就穷凶极恶地骂被斗者“卑鄙狡猾不老实”，结果什么具体的东西也说不出来，许多人甚至借公报私，打击自己平时不满意的人，如果说这是思想批判，那么它只适合于去批判牛、马和其他动物。
肃清反革命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只要不是反革命都应当无条件的拥护，但是随便估计一个5%的数字，把这些人全抬进“油锅”去挑选其中绝对少数的反革命分子，对这种连最起码的人道主义原则都谈不上的暴力行为，请问：第一次和日本军团主义者为了捕杀一两个人而杀光全村全屯的人，和蒋介石“宁杀十个不漏掉一个”的作法在形式上有何区别呢？第二，这5%的估计根据何在，就全国而设5%就相当于三千万人，而共产党和共青团员公开发展到今天也不过才三千多万，老实说要真有三千万反革命分子则共产党早垮了！
在20世纪的今天仍然采取这样一种比成吉思汉当年征服弱小酉邦野蛮的做法：不仅对人类文明是莫大讽刺，而且也是一种极愚蠢的政策。希特勒、日本军伐和蒋介石都采取过这种和历史发展相对抗的政策，下场如何呢？这种空前绝后的政策遍观古今中外，只有斯大林专政时候看过，如果共产党犯了硬搬教条的错误，现在改完全来得及，否则历史的车输是铁面无情，会把你们压得粉碎的。
我再次肯切忠告共产党人们，在青年学生中搞这种大规模的精神暴力运动是一种根本性的错误，是一种历史性的错误，尤其对共产党这样一个强有力的政党来说这种搞法是绝对不应该和不需要的，这种搞法是一种例如腿上生了一颗疮而把整条腿都砌掉的办法，问题还远远不在于斗错了斗死了多少人，而在于如果认识不到这种错误，则必然导致走了毁减的道路，请共产党人们在今天更好去体会一下你们经常教导我们的关于所谓的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关于人民的伟大历史作用等字句的真理性。现在我要忠告那些坚持“成绩是主要的”先生们：
一、你可能是党员，那么我告诉你这次整风如果不把你清除出党，共产党将来必亡在你们手里，你们混进党内部来，从破坏党的威信，歪曲党的政策，把党的缺点说成是党的优点，企图用这种反面的阴险手法把共产党揭力引上自杀的道路，匈牙利事件就是由于没有自党里肃清你们这班人。
二、如果你是想借此表现一下自己的以捞点政策资本，混进党团，那我告诉你这种玩意早已过时而且也太幼稚。譬如共产党长了一个病瘤，正要全国人民帮它割掉病瘤，而你偏要说这个病瘤是对健康有益的，凯不是想的“庸医杀人”之法置党于死地？
三、我要忠告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们，你根本没有参加过这个运动，就不要根据一般的主观推断去发表意见，何香凝先生说得好：我们在帮助党整风时要做一个左派，而只有诚恳地，坦白地提出党的缺点的人才左派，而那些故意把党的缺点歌颂为党的优点的人才是真正的右派。
以上粗言有措词不当者，在所难免，望读者幸勿以词害意，当然也许有人又会咬文嚼字大做文章，但我感兴趣者是真能说出点道理的以使我心服的人。
两点建议：
1、宣布在青年学生中大规模搞这种肃反运动错误是主要的。
2、把肃反中属于思想批判的人有关会议记录退还本人并自其个人档案和铁定中删掉与上述记录有关的部分。
回答解释和补充
314-1班 诗羽
我所写“错误是主要的”一文发表以后，得到各方面广泛的关怀，截止14日中午以前止，有关的文章共十二篇，文章很多。由于我一人时间有限，眼力不太好，眼镜也尚未配来，有些文章贴得又高、很费劲才看清楚，所以迟迟至今才作复文，请各位 该。
感谢所有写文章的同志们，尤其感谢直接教导我的应桐城、写或强等十一位老师，为此提出很大篇幅的文章，在某些方面对我有一定的启发，而个别地方我的意见仍然与你们不同，就所有文章内容综合归纳来看，有三种情况：第一种：这些意见是诚恳的，正确的，我表示接受；第二种：误解了我文章的基本论点，由于我以前文章写的不够清楚负责，现在我进一步把这些论点加以重述；第三种：是故意歪曲断章取义，扣帽子，关于这些地方请允许我轻挥闷棍，以作招架。
1）在上文我会清楚的强调地写了这样一句话“我再次肯定地忠告共产党人们，在青年学生中进行这种大规模的精神暴力运动是一种根本性的问题，是一种历史性的错误。”
这句话是上文中的基本的论点，基本实质，是我据以论证“错误是主要的”之依据，但由于已很长，对此未能详尽深入的重述解释。“精神暴力运动”这个名词是肃反时在当时形势的影响下，我无意思想到的，这个名词很多人觉得很刺眼，为了肚子里不舒服，但是请注意，在马克思、恩克斯有关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理论的著作中从不语言“暴力革命”，“暴力运动”，这些字句的用语，无产阶级先锋队——共产党也从不语言并宣称：在领导工人阶级进行阶级斗争及解决对抗性矛盾时，必须使用“暴力革命”或哲学名词谓之曰“暴破式”的方式。
因此，对于那些已经有相当材料的反革命分子，为了使他们更彻底坦白，为了解决人民和这些少数反革命的对抗性矛盾，我不只是一般的同意，而且坚持拥护对他们大力搞“精神暴力运动”，因为这种作法是符合于人民革命事业和社会主义的利益。因此就上述的观点而论“精神暴力运动”这个名词没有什么不恰当，无产阶级及共产党并不害怕使用这些名词，而以往经验证明，倒是那些资本主义国家的人士们害怕这些名词。
我认为，当时的“肃反”运动（具体的说，指在我校青年学生中进行的那一期）不仅在规模上已经大大的超出了合理的范围，而且他的目标也是超出了“肃反运动”这个名词所包含的内容，所企图完成的任务也远远不仅是肃反，关于这一点吕学波在肃反动员报告中曾明白叫道：“……在这次肃反中，不仅要肃清反革命分子而且一切个人主义也将遭到严重的打击……”。
当时一切具有个人主义的人听了都不禁毛骨悚然，言犹在耳……。听过他报告的人都不会忘记他这句话吧！我不知道这是中央指示呢？还是吕学波决策，但不管怎样，这样一来肃反运动已经扩大成为在青年学生中使用本来是用解决对抗性矛盾的方式（精神暴力运动）去解决非对抗性矛盾（思想批判）的大规模的精神暴力运动了，当然这是一种带根本性的错误，不仅对思想批判来说这是一种错误，我认为在青年学生中使用这种方式来对待那些如肃反办公室主任所说的：“因为反动言论而被斗错者及因曾是一般历史问题而被斗错者”的学生也是一种错误。其错在于当时斗争太剧烈，两个不到二十五岁的同学的自杀，就充分说明了其暴力程度，斗得你一点饭也吃不下，一点觉也睡不着，再斗争那种具有三四十年复杂历史的社会人物的方式来斗争廿几岁的年青人，我认为无论如何也是错误的。
因此我坚持主张那次运动“错误是主要的”，这种错误的确给党、国家和我们的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带来了相当巨大的损失，这样错误就其社会意义，对于知识青年们思想认识发展的不良影响来说，都是巨大的，我们的国情与苏联回然不同，中国共产党不仅拥有工农群众的拥护在爱国主义的旗帜下和中国特定的历史条件下，是得到了知识分子甚至民族资产阶级的拥护，就党的强大，国家制度的巩固，社会主义深入人心等等来看，无论如何在青年学生中采取上述做法都是错误的，是不必要的。如果说在社会上各复杂体系及单元中，采取这种运动是巩固人民民主专政的有力手段我完全同意，但应用于青年学生中我认为其结果适得其反（请注意，我指的是由肃反扩大所成为的精神暴力运动）。
2、有人曾举出一、二个被斗错的人，在以后时期进步很快，作论据，我不否认，个别心胸特别宽阔，之后又受到各方面很好帮助的同学是进步很快，他们确是我们学习的榜样，但这里竟是少数！如果有这样高的修养，那他也决不会被斗了，被斗的正是那些爱说怪说的，挑皮倒蛋的人，而这些人正需要和风细雨的，循循善善地帮助和诱导，以求得进步。而当时是一棍子打死了事，就我来说，一九四九年家乡解放时才刚过十五岁，正是初中毕业而进入高中，而肃反时也不过二十一、二岁，远离家乡，初入社会，踏入工大之后，东南西北还没有搞清楚，只因为不太顺从老实，于是一闷棍就如束了政治生命。不管你是思想批判也好，还是批判思想也好，凡人总认为“你没有问题会被斗？”
因为吕学波说：当时斗你也是有原因的？于是落后帽子一直藏着，功课本来可学得更好，结果受了影响，身体也不想锻炼，思想也苦恼极了，别人也不例外吧！这是谁给我们的呢？而我会再三强调，问题还远远不在于斗错斗死了多少人，也并非我搞个人情绪而故意“夸大其词”聋人听闻，而是就这种错误的社会意义的历史观点而论，它是具有历史性的错误性质的。
3、各位的文章中比较普遍的高明的手法是给我扣上了一顶“从根本上……从过去到将来否认肃反”和反对肃反的大帽子，然后有些人指着问我：在高等学校中没有肃反的必要吗？青年中没有反革命分子吗？而更巧妙的是顺手一笔在句子前面加上“全国”两个字（从诗羽的文章——署名一群工人）说你的意思看来似乎是？说在全国范围内开展群众性的肃反运动是错误的吧！是的歪曲得极高超，但请问诸位忘记我在上文中关于肃反是天经地义的句子吗？忘记了我特别强调的“在青年学生中进行这种大规模的精神暴力运动是种根本性错误”这句话吗？上文中上句中的“青年学生”四个字我还特别加点了，并且用由肃反扩大化了的本应用以解决对抗性矛盾“精神暴力运动”的用语代替了句子中的“肃反运动”的用语，此外，我上文中那里又有“全国”二个字呢？我指的是青年学生中的那次运动（本来叫作肃反运动的）更具体的说指我校学生中的肃反，我甚至连我校职工中的肃反都没有提怎么又会扯到全国的肃反呢？至于全国的肃反问题，我与诸位一样都未能全面了解，有什么资格去评论全国性的问题呢？
在说错误时，谁也没有否认成绩，但问题在于这21名反革命是如何找出来的？大多半是听了“半个报告”或看了一场电影就成功而自首的吗？这些罪大恶极的坏蛋这么天真吗？我相信群众性的力量的作用，但公安机关事先掌握的材料是重要的基础，小学生也懂得一个特务能烧掉几幢大楼的道理，甚至把广州公园捉到特务也作为引证，请问那也是在青年学生中通过精神暴力运动逼出来的吗？真是胡扯？
4、另外歪曲和恶意的一些内容，手法很笨，不值一驳，不过我建议你们以后不要在地上倒立着或横躺着看别人的文章，否则看出一些无中生有的句子，例如那位自称去分析别人文章精神实质的走马先生和“诗羽，你的文章站不住脚”一文的作者，你们的文章中用括号特意指出表示引用我的下面一些尾句，请你们用红笔在我的文章中指出这些句子何在？什么“党坚持成绩是主要的就是顽固”（附一句你顽固与党无关），什么“肃反是对广大人民的精神绞刑”（你真会捏造）？还有什么“共产党不承认错误，匈牙利事件就会在中国发生”等，这些捏造恐怕都是你们自己的想法和希望，我诚恳盼望你们今后也以实事求是的态度来讨论问题，以理服人。
5、另外，上文中虽然我仅就形式将扩大化的肃反在做法上与希、蒋、日伪相比，这究竟是不妥的。我表示接受大家的严厉批评，有人说：“我用什么‘歪风’胡作非为恶毒字句”，那么我难道说：“帮助共产党整掉其良好的风气？”或给共产党某些英明措施提出改正的意见吗？被领导者向领导者，国家公民向自己的政府的领导党，提意见是没有什么喜欢与否或好听与不好听的，人民日报社论说，一篇尖锐的批评其内容可能是完全正确的，而一篇评我的文章其内容有可能是完全错误的应当分析文章的实质，文章尖锐才可能引起对问题的重视，我劝有些人不要一看到一些自己觉得刺眼的句子就喊口号，你以为你喊对了，其实可能你正喊错了，不要盲目的乱喊，多想想再开口。
6、就当我不“鸣放”提点意见，我建议将运动转入经常性的更与整风密切结合的阶段写大字报太费了，建议开辟民主栏，让同学们将稿件自由地贴上去，由历史讨论今后大字报情况看，我认为党员同志们即缺乏广泛深入提缺点的民主风度，更缺乏倾听各种不同意见的雅量。一种意见或一篇文章出来后，除了一些帽子“反社会主义”、“没有立场”、“反人民”……以外就没有任何理论分析，在我国的政治生活中，当前阶段是具有重大意义的，如果不努力学习，损失将是不可估计的。
附：
一、由于上文“错误是主要的”某些词句比较尖锐使原302-17班同学们有些误解，在这里向你们表示歉意，我就是就当前全校的争鸣而争鸣，并非针对我个人情况，所以直到十二号才发出我的第一张大字报，实在是由于某些人不公平地坚持“成绩是主要的”所引起的。另外，告诉你们，这次运动中，我收获很大，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才是有效的“思想改造”运动任何人的想法和观点却不而言，可能仍有错误的地方，请你们通过大字报，提出尖锐的批评和意见或找我面谈，也是十分欢迎的。
二、声明：由于我们尚有一门考试，本人暂时不参加争鸣，但对有特别高见的文章，本人也愿意于百忙中抽出时间表示跌落的意见，致于帽子满篇章之矢物的文章，本人不愿浪费笔墨。
来源：《反右派斗争材料汇编》第一集(哈尔滨工业大学校刊编委会编，1957.7.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