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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坚持了自己的正确意见
华南农学院林孔湘
1957.06.12
（林孔湘：华南农学院植物保护系主任）
黄龙病数十年来严重地影响了华南地区、特别是广东的柑桔的生产。由于病原不明，农民群众以及技术干部对本病的防治向来是束手无策。在反动统治时代，这方面的科学研究没有能够很好地开展，也没有能够为生产服务。这是不足为奇的。从1949年开始，我对这个问题进行试验研究，首先是从各方面探讨病原。到1952年，我的研究工作有了初步结果，明确了柑桔黄龙病不是水害，可能是由于镰刀菌或病毒所致的传染性病害。同年12月下旬，中央农业部组织果树园艺考察团，来广东考察一般果树栽培问题，并顺便了解柑桔黄龙病的情况。考察为时仅约两周。1953年1月7日，考察团在广东省农林厅作总结报告时，肯定柑桔黄龙病为水害，认为只要柑桔上山，这个病害问题即可解决。考察团在报告中对我的研究工作，公开提出批评，说我的研究是根据资本主义的理论和方法，是错误的，浪费了人民的钱，并且说，这是由于崇拜美国权威的结果。领导这个考察团的曾宪朴同志后来又在各种全国性的果树会议上对我的工作继续作类似的公开批评，这样，便使全国农业科学界和生产部门对防治柑桔黄龙病问题，在思想上发生了混乱。
我始终认为考察团当时的结论是错误的。1953年12月，我在广东省农业厅向中南柑桔观摩团报告我的研究结果，确定柑桔黄龙病为危险性的传染病，而不是水害，并且建议采取检疫措施，以防蔓延。当时华南农学院农场技术员黄权耀同志也向该团提出报告，他从一般性观察，认定柑桔黄龙病是由于栽培失当所致，但是主要还是水害。1954年1月，华南农业研究所和广东省农业厅联合举行华南农业科学技术会议。在会议上，植物保护组植物病害研究小组一致同意我的试验结果，认为本病为传染病，建议采取检疫措施。1954年1月，我的试验结果，进一步明确柑桔黄龙病为病毒所致。同年12月，在广东省农业厅主办的广东省园艺会议上，我又作了对柑桔黄龙病研究工作的报告，认为必须立即采取必要的检疫措施，以防柑桔黄龙病的蔓延，并建议在隔离地区建立新苗圃，从无病老树接穗育苗，以备发展新柑桔区的需要。华南柑桔栽培专家李沛文、李来荣和黄昌贤诸教授也都同意这个意见。我的研究结果，虽然得到广东省大多数植物病害研究工作者和部分栽培工作者的承认，但是仍有一部分栽培技术人员和一些业务部门、特别是广东省农业厅的领导干部，却不表同意。他们坚持黄龙病是水害或为某些栽培因素引起的“生理”病害。有些人甚至还认为我的研究是脱离实际，向中央农业部提出建议，要求另外组织力量重新进行研究。1955年2月，我向全国科联农林学科学术讨论会报告我的研究论文。在会上经过激烈争辩，与会的全体植物病害研究工作者和部分园艺工作者都承认我的看法是对的，并同意我所提出的应当采取检疫措施的建议。1955年4月，我又在华南农学院第一届科学讨论会上报告我的研究论文。在讨论会上，虽然绝大多数人承认黄龙病为病毒所致，但还有些人竭力反对我所建议的采取检疫措施。有些人甚至还说，这是违反党的政策，是破坏生产。后来大会主席团对这个问题进行深入研究，终于同意我的意见。
在这期间中，我曾经向广东省农业厅作了两次有关柑桔黄龙病的研究报告，也曾经向副厅长李文华提出采取检疫措施的建议，但是农业厅始终认为我的研究是脱离实际的，认为检疫不是办法。1955年12月31日，我又写信给农业厅，建议组织小组来华南农学院考察我的研究结果和观察柑桔黄龙病的传染现象，并从而研究处理柑桔黄龙病的方针。该厅不但没有组织小组前来考察，连我的信也置之不复。
两三年来，广东省农业厅由于不相信黄龙病是由病毒所引起的危险性传染病，盲目用病区的苗木在全省各地大力发展柑桔，福建、广西等省的农业部门也由于对本病缺乏认识，不断向广东省病区引种柑桔品种，因而，柑桔黄龙病传布到许多新柑桔区和无病老柑桔区。
1955年9月间，中央农业部召开全国植物保护会议。会上，讨论到防治柑桔黄龙病应采取检疫措施问题，可是，由于广东省农业厅派去的代表坚决反对，这一提案终于又被否决。我看到问题的发展日益严重，乃于同年10月末乘赴京参加米丘林诞生百年纪念会之便，向中央农业部建议召开一个柑桔黄龙病防治问题的座谈会。农业部接受我的建议，于11月2日邀请北京农业大学，华北农研所等单位的专家和园艺工作者，对本问题进行座谈。在会上，专家们一致主张立即采取检疫措施，仅有个别的人采取保留态度。会后，我又要求农业部组织考察团到广东作实地考察，并检查我的研究结果，然后再决定采取措施，以昭慎重。农业部接受了这个意见，于今年2月间邀请北京农业大学，广西农学院和华南农学院植病、园艺及土壤等学科的教授以及其他有关人员，组织一个柑桔黄龙病考察团，由农业部植物保护局局长宋彦人率领，到广州及潮汕区考察。该团在考察过程中看到了许多黄龙病传染和蔓延的现象，也听到了许多农民关于柑桔黄龙病的传染性和救治困难的谈话；同时，也看到并听到柑桔黄龙病在山地发生的情况，也考察了我的试验结果。在总结会上，考察团团长宋彦人在听取大家意见之后，肯定黄龙病乃由病毒所致，宣布农业部对本病采取措施的决定，并责成广东省农业厅认真执行。这样，数年来关于黄龙病的病原和检疫问题的争论，才告结束。
农业部对我的柑桔黄龙病科学研究成果的肯定，给了我很大的鼓舞，激发我作更进一步的深入观察和研究。但是，这一事实说明了什么呢？说明了党是支持学术论争的；说明了科学工作者必须坚持真理，勇于争论，勇于跟那些主观主义、唯心主义作坚决的斗争。科学工作者在学术争论中，既然认定自己的看法和论点是正确的，就应当不怕失败。失败一次，再来一次，坚持自己的意见。因为科学上的问题，如得不到正确的解决，将使人民事业造成很大的损失。以柑桔黄龙病问题来说，由于争论持续了三年多，大小十余次，虽然最终肯定了正确的意见，但是问题没有及时解决，广东等地的柑桔生产所遭的损失是很大的。目前广东省柑桔黄龙病区有几百万株苗木的销路发生很大问题，同时广东、福建和广西等省订好了计划准备发展柑桔生产的新区，也因缺乏无病苗木不得不改变柑桔生产规划。许多新柑桔区和原来无病的老柑桔区由于受到传染，也已经变成了病区。对这些损失，广东省农业厅固然要负很大责任，但是数年来，我在争论失败时，产生过不满情绪，没有善意地争取他们倾听自己的意见，向他们作耐心的解释，我在这方面的过失，也是应该作自我批评。这个经验教训，使我懂得，参加争论，双方都必须端正态度，不要乱给人戴帽子，粗暴地对待争论的对方；相反的，要采取善意说服共同研究的态度，使真理明确地显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