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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的“儒林内史”(未刊稿)
文汇报 刘光华
1957.05.00


(刘光华:上海《文汇报》驻北京记者)


北京大学最近风起云涌的大字报,利用了各种各样的形式,无情地揭露了校内外的许多重大矛盾。其中最脍炙人口之一的便是署名“除三害堂主人”的几位同学所编撰的十九回“儒林内史”。本报特选其中之三回刊出,以飨读者。



呜呼,三害之为祸大矣哉。凡事攫之必糟,意见逢而窒息。或主观而臆断,或拖拉而塞责,或高踞于上位,或自绝于群众。遂使清朗学府,怪事屡出,大好燕园,奇闻迭现。昔贤有儒林外史之纪事,后辈又何妨以续貂。爱抒董狐之笔,以昭三害之映,略举所闻所见,以为整风之助。是为序。


 丁酉孟夏除三害堂主人拜

第十一回 江校长怒下逐客令 石书记布置批评会


是非只为多开口,

烦恼皆因强出头。

逢人只说三分话,

不可全掏一片心。

这类古谚,原是旧社会教人如何立身处世,要做到“守口如瓶,爱身若鼎”;年轻小伙子如若也能记取,果然终身受用无穷。这且按下不表。如今单道一种新社会中常见之事,说来也让看官诸君广广见识。话说去年全国推广普通话,北京大学也要应个景儿。一日,江隆基付校长亲自召集各方代表开了一个会议,咱们团委会也派了团委李某前去出席。这李某原是个不识时务之徒,又因多看了几本苏联小说,竟然想大胆干预生活。他在会上既不想到专家满座,也不看看主席的脸色,冒然对校方提出批评,而且前后发言两次,均有几分钟之久,可谓极不得体。当时江校长除一再命他发言简短之外,还在作总结时对他着实教训几句。六点钟会议结束,江校长立刻拿起电话,要找团委书记石幼珊,石书记在电话中听是江老声音,连忙端容静听:“你们派来的代表是谁?”“哦,是李某……”“这年青人为何如此不谦逊,下次再不要派这样的人来出席会议!”“是……”石书记挂上电话,心中寻思,李××这厮竟敢丢了我团委会的优良传统,不去体会领导意图,居然大放厥词。若不整顿,那还了得。于是层层布置下去,一直布置到××支部张支书,张支书连夜召集支委会,要开个支部大会,向李某的“个人英雄主义”展开尖锐的斗争。此时李某的命运,已在千钧一发之际,却不料××支部之团员,多半是不识时务之徒,一致识为李某这样不仅不应批评,反而应予表扬。张支书一看批评会有转为表扬之虞,也就顺水推舟,放了李某一条生路。其后“除三害堂主人”有诗叹曰:

行路休言蜀道难,首长面前倍心寒,

劝君踏脚须教稳,才能博得青眼看。


第十二回 屈原弟子继承牛顿事业 诗书学士钻研原子科学


一九五五年夏毕业分配前夕,正当学生心神不定,行政稳如泰山之际,中文系接到科学院送来十万火急公文一道,要系里立即呈上优秀学生四名,入院深造,不得有误。系领导见来势甚猛,招牌又硬,那敢怠慢,立即拿起大笔,呼呼一挥圈定四人。有分教:大老爷挥况钟之笔轻若鸿毛,小学士弃屈原之文犹同敝履!

且说圈定的四人,其中有一个名叫沈仁康,另一个名叫刘坚,两人来到科学院。人事科某科长看过材料,面露笑容,先向他们庆贺一通,然后谆谆告诫:人生在世,当奉金科玉律两条,一曰自觉服从祖国需要,二曰严格保守一切机密,希台端曰咏三遍,以示不忘。说毕,翻开“生死簿”,他俩的大名,端端正正列在物理研究所名下。列公!古来今往,确有不少“于学无所不窥”的学者,文学家而兼攻史学,数学的。不过他们都是先学而后成“家”的,却没有先成了“家”而再学的。然而既是上级动员,只得服从分配,败兴而去。

沈刘二生在物理研究所一蹲半年,每天三个饱儿一个倒儿,整日价悠悠忽忽不知如何是好,经老朋友们再三鼓励劝说,才鼓足勇气向上面提意见调工作。俗话说“好事自古多磨难”,费尽多少唇舌,跑了不少冤腿,最后终算“挂冠归队”了。后来史官写到这儿有诗叹曰:

张冠李戴不合适,

学非所用更害人!

寄语处理人事者,

错误速改莫因循!


第十五回 批评家闻风知宿命 编辑员谈稿识天机


话说中国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去年开办了一个文学编辑训练班,给学员们发了一些示范资料。据说凡文章可分为正确的、参考的和错误的三类。即以研究李白的文章为例,目前所发表的都是错误的或参考的,只有一篇是正确的,那就是本所研究员力扬同志(党员)所写。许多专家学者风闻之下,就想找这篇文章拜读一番,不料力扬的大作仅在酝酿之中,迄今尚未问世。原来批评家具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已经替作者决断了流年。正是:

转轴拨弦两三声 未成曲调先有情

科场等第皆前定 莫怨文章只怨名


来源:《批判文汇报的参考资料(三)》,中华新闻工作者协会研究部和人民大学新闻系合编,1957年9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