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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谈整风的一般问题——在教师座谈会上的发言
重庆大学 邓季雨
1957.05.00


[编者按:邓季雨是重庆大学外文教研组教授,1928年叛党投敌,编译过许多反动书刊,竭力污蔑社会主义,崇扬法西斯主义,获得CC头子陈立夫的赏识,以后当过国民党军校教官、新闻检查官。这个发言,邓季雨装出一付帮助党整风的面孔,巧妙而又恶毒的污蔑党,说什么“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党的领导不要有意无意地还在培养党员的特权思想”;“党的力量,党的威望不见得和党员的数量成正比例”等等,其恶意是说共产党已经变质了。]


我和学校党委同志接触少,提不出什么具体意见,只谈谈整风的一般问题。


学校官风甚,共产党会不会变质呢?


整,就是正的意思;整风,就是把不正的风(或说歪风)纠正过来。现在社会上有一种什么风气呢?可以说是官风盛行。几乎到处如此,连文化教育机关、学术研究机关亦不例外。报载,有人去某大学访友,连去三次,头两次通行无阻,但第三次被传达室同志挡驾。在向回走的路上,他边走边想,“这是为什么呢?”终于他想起来了,原来头两次是坐汽车来的,而这次是步行。他自言自语地说,原来汽车有通行证的作用。“侯门深似海”,想不到这句话竟适用于学校。

松林坡大礼堂有一次开晚会,我看见前几排坐位贴着一张条子,上面赫然写着“首长席”三个大字,我当时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就是“报告”“请示”这些字眼听起来都有些刺耳,因为从前学校里是听不到这些字眼的。当然,现在的学校和旧社会的学校有其本质的不同,不能相比,但就办事的方式方法,学校的风气等等,还是可以比一比的。从前很多校长也教课,不过钟点少些,他也是教员的一分子,能了解教师的甘苦,隔阂也就少了些。教员和系主任的差别是教员教课九小时,系主任教课七小时,如此而已,说不上什么领导和被领导的关系。知识分子是敏感的,说到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就会联想到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一个是支配者,一个是被支配者。一个是管人的人,一个是被管的人,姑无论这种敏感的好坏,但知识分子有些特点,总是值得我们留意的。钱端升先生说:“学校称首长,不好。”我有同感。

“同志”这称呼,原来是很亲切很可贵的称呼,可是现在要称某人为某某同志,人家就知道他是一般干部。要是有官衔的人,你不称他为什么长的话,他就要不高兴了。

据说在旧社会做官有三字诀,就是“推、拖、拉”,推就是推委;拖就是敷衍搪塞,日子久了,就把一件事拖得无影无踪;拉就是拉关系,只要关系拉得好了,保证你官运亨通。“推”与“拖”的风气,现在已很普遍,不用多说。至于“拉”呢,现在有一个新的说法,叫做“摸领导的底,”说得更曲折些,叫做“善于体现领导的意图”。会这样做的人,一定会获得领导的信任,一定会得宠。要是有这样的领导,他的主意,他的想法,永远是对的。那末有善于体现领导的意图的这样的人,也没有什么不好,可惜永远不错的领导是千不得一,因此善于体现领导意图的人也就是相当危险的人物了。

有人会问,你所说的是社会上的一般风气。不全是党员做出来的。但是要知道共产党现在是执政的党,风气的形成,由于上行下效。后汉书有这样一个民谣:“城中好高髻。四方高一尺;城中好广眉,四方且半额;城中好大袖,四方全匹帛。”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

在报上时常看到高级干部为房子、汽车而争吵的事情,至于党员干部作威作福的事例那就更多了。看到这些不禁使人有一种忧虑的心情,“共产党会不会变质呢?”当然,冷静地想一想,相信党一定不会变质(有了整风运动,就更有保障)。但是看到那些惊心动魄的事例,总不免使人摇头叹息。杜甫有两句诗:“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旧社会里一些执政者,几乎没有人能逃出这个规律,但是我相信共产党一定能打破这个规律,同时也不能不打破这个规律。


要正确理解“党的领导。”要让教员有讲话的地方


其次,简单地谈一谈学校党委制的问题。学校应该有党的领导,党能够领导学校,这是肯定的。但是,关于“党的领导”,要有正确的理解,实现了党的方针政策,就是实现了党的领导。不必一定发号施令者都是党员才叫实现党的领导。再,就是党政不分,党包办一切的作风必须改变。今天,学校党委制之所以作为一个问题提出来,可能不是制度的问题,而是有些党员工作方法方式的问题。今后学校里的教员,似应有一组织,叫教授会也好,叫什么协会也好,名目不居,反正要让教员有一个讲话的地方,有一个陈述意见的地方。

扩大民主生活,不应该停留在口号上,急需一套具体办法。毛主席不是说吗,人的嘴巴有两个作用,一为吃饭,一为讲话。有人或认为吃饭比讲话重要,但在知识分子看来,后者的重要性,并不比前者差些。今后的会议,应该是切实讨论问题的会议,不要流于形式。象昨天韩其顺同志所说的,校委会还没有开,决议案就放在桌上了,这样的会有什么用?报载,章伯钧先生对于国务院会议流于形式表示不满。可见这不是一个学校的个别现象,得由中央改正起。


党的领导不要有意无意地“培养”党员特权。


第三个问题,我想谈一谈宗派主义。整风就是除三害即主观主义、官僚主义、宗派主义。这三者血肉相连,关系密切。其中危害性最大的则为宗派主义。宗派主义怎样产生的呢?有人这样解释:解放前的解放区与蒋管区几乎形成两个中国,交通隔绝,不相往来,两个地区的人互不了解,生活习惯亦不相同。现在虽然解放几年了,但彼此还不够了解。不了解当然就不信任。再就是党政不分,党包办代替一切,也形成了宗派主义,这也有其历史原因。解放前军队政治部掌握一切大权,什么行政、立法、司法等权都混在一起。许多老干部这样搞惯了,现在一时还改不过来。我认为这样从历史根源来解释,很对。不过还应该把历史根源追得更深一点。某些党员的特权思想应该说是宗派主义产生的一个重要原因。而特权思想则由于私有观念。某些党员认为现在是共产党执政,这政权是共产党员流血牺牲从反动派手里夺取过来的,这是咱们的,别人没有分!张奚若说:“有些党员以革命功臣自居,他们认为:给你一碗饭吃,给你做官,就够了,一切不过是为了团结,并不是你真正有什么本事。”在这些党员看来,现在民主党派还谈什么有职无权的问题,真是太过分了。几千年的私有观念深入人心,要铲除净尽实非易事,要说私有观念这个名词和共产党员联系不上,那不是事实。毛主席说,长期共存、互相监督这一方针,党员有90%还想不通。为什么想不通呢?道理很明显:天下是咱们打下来的,专政是咱们党在专政。现在要让别人来享受现成的,那为什么呢?很多党员,尽管组织上入了党,但思想上未入党。思想问题原非一朝一夕之事。重要的是党的领导现在不要有意无意地还在“培养”(这两个字或许用得不适当)这种特权思想。如“留苏权”,“优先进修权”,“优先升级权”……应该赶快取消。听说有一种学校,只有大干部的子弟才能进去读书,有一个孩子这样说:“我的爸爸是部长,你的爸爸是处长,”言下大有瞧不起之意。最近报载民进付主席许广平说:“北京某校不守纪律的学生多半是高级干部的子弟,等到学校发生事情了,这些干部就责备教师,沈阳有一个教师甚至因此被带上手铐。”高级干部这样来培养下一代。太危险了。毛主席15年前在陕甘宁边区参议会上说过:“国事是国家公事,不是一党一派的私事。……共产党是为民族、为人民谋利益的政党,它本身决无私利可图。它应该受人民的监督,而决不应该违背人民的意旨。它的党员应该站在民众之中,而决不应该站在民众之上。”我们要能时刻记住毛主席的话,宗派主义是不难消除。


无党无派的人算作身上的汗毛真是可有可无?


第四个问题是关于无党无派的问题。党今后应该让无党无派的知识分子有讲话的机会,有陈述意见的机会。这并不是说无党无派知识分子的意见,特别值得重视,而是说无党无派知识分子平时没有讲话的机会,没有申诉的机会。而更重要的是无党无派的知识分子人数很多。全国知识分子有500万,其中有党有派的人可能只占五分之一多一点,当然我没有确实的统计数字,但据推测,无党无派的知识分子可能占大多数。据说500万知识分子当中分为三类:前进的,中间的,落后的,入了党的当然属于前进的一类,民主党派成员中的知识分子,可能有中间的,有前进的,反正无党无派的知识分子被划分为属于落后的一类。(虽然无党无派里也有民主人士,但那是凤毛麟角)。党的关怀、照顾,党对知识分子的温暖,无党无派的知识分子是很少有分的,我们说,在今天,毛泽东时代光辉照耀到中国的每一个角落,那应该说,无党无派知识分子这个角落受到光辉的照耀是比较少的,这是一个比较阴暗的角落。问题在于这个角落很不小,这是一个很大的角落。说到这里,就联想到最近报纸上有些民主党派成员说党员看不起他们,说他们落后,那末党员把无党无派的知识分子看成什么呢?说十分落后,或非常落后,还不大够吧。还有民主党派的同志说,民主党派不是眼睛鼻子,而是眉毛,意思是说可有可无的东西。我说眉毛虽然是配象的,但还少不了;男同志没有眉毛,就不成其为横眉丈夫;女同志今天虽然不画眉,但是少了眉毛,究竟不大妙。何况眉毛还有护眼的作用呢。好,民主党派算是眉毛,那末无党无派的人算作什么呢?算作身上的汗毛吧,那真是可有可无的了。因此,假使说今天在党员和民主党派者之间有一道墙,有一条沟,那末党员和无党无派者之间的墙就更高了,沟就更深了。

我们知道,党对所有知识分子都是关怀爱护的,都一样要教育改造他们的,但在具体做法上(我说是在具体做法上)则对这一大批无党无派的知识分子往往做得很不够。假使说,今天知识分子的潜力还未能充分发挥,那末无党无派知识分子的潜力就更未充分发挥。这一批人是没有组织的,怎样去了解他们,使他们意见得到反映?怎样去帮助他们,使他们有所进步?怎样去关怀他们,使他们也感觉到党的温暖?使他们也同样受到毛泽东时代光辉的照耀,这是值得党领导同志们的考虑的。就知识分子范围来说是如此,假使就全国人民来说,那问题就更形重要。全国人口六亿多,除去有党有派的,五亿七千万左右的人是属于无党无派的。毛主席说过,凡是闹事的地方就是官僚主义严重的地方。官僚主义严重的地方就是没有民主的地方,没有小民主,甚至连小小民主也没有,群众意见越积越深,情绪越来越激昂,那就要搞大民主了。我们说扩大民主生活,什么人的民主生活最少呢?那就是无党无派的人了。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不仅整风的时候值得我们注意,也是以后经常值得我们注意的问题。


党的力量、威望不见得和党员的数量成正比


最后简单说一说关于党的发展问题。首先我们说,党的力量、党的威望不见得和党员的数量成正比例,现在党员数量为解放前的七倍,那不能说党的力量党的威望就比解放前大了七倍。现在的党是执政的党,不是从前被反动政权摧残压迫的党。从前的党员随时有被杀头枪毙的危险,今天的党员随时有步步高升的希望。当然,没有人怀疑,今天有千千万万的青年人、中年人以至老年人怀着纯洁的志愿,立定为共产主义献身的坚强志愿而争取入党的,但也未尝没有少数想向上爬的分子,投机取巧,想方设法的钻入党内,他们把入党当做取得富贵荣华的终南途径。说得形象化一点,这批人把党证当作汽车洋房的预约券!当然,这只是极少数的人,不过少数人可能坏大事。今天党员的数目不是几十万、几百万,所以坏分子,就相对数字来说,可能很少,就绝对数字来说,那就很大了。为了纯洁党的组织,发展党员时采取更为严格的态度是必要的。(原载于重大学习简报第五期)


来源:《重庆市右派言论选辑第一集》(内部文件,只供领导同志参考,请勿外传和翻印),中共重庆市委宣传部办公室编印,1957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