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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报”讨论我国过渡时期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矛盾性质问题的介绍
贺善徽
1956.00.00
从两个多月来已发表的近四十篇文章来看，关于当前我国民族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的矛盾是不是对抗性的，大家的意见很分歧；归纳起来，基本上可以分为这样三种：第一种意见认为当前矛盾的性质是对抗性的；第二种意见认为当前矛盾的性质是非对抗性的；第三种意见认为当前矛盾的性质正处在由对抗性向非对抗转化的过渡阶段。下面，把这三种意见及其所持之理由分别介纠一下。
一 认为当前矛盾的性质是对抗性的意见
持有这种意见的人认为：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之间的关系是剥削与被剥削的关系，阶级利益不可调和，因此他们之间的矛盾是对抗性矛盾。中国民族资产阶级作为一个阶级来说，和世界各国的资产阶级一样，虽然剥削的程度和方式有所不同，但剥削工人是肯定的，因此他和工人阶级的矛盾同样是对抗性质的矛盾。这种意见还特别指出：只有在剥削完全被消灭，资产阶级已经不存在的时候，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的矛盾才可能得到解决，这两个阶级之间矛盾的性质根本不存在转化与否的问题。
持有这种意见的人认为：全行业公私合营后，企业的生产关系起了根本的变化，资本家丧失了对生产资料的支配权，在企业中已经不再以资本家的身分，而是以国家工作人员的身分在工作。但是，这只是剥削的程度和方式有了很大的改变，剥削的实质并没有改变。因为资本家还领取定息，定息是实实在在而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是工人创造而被资本家无偿占有的剩余价值。资产阶级还继续存在，还继续剥削工人，因此和工人阶级的矛盾仍然是对抗性的。
持有这种意见的人认为：我国对民族资产阶级采取和平改造的政策，不采取剥夺、没收的办法，这是由于中国的特殊社会条件，工人阶级在政治上和经济上居于领导地位，资产阶级愿意接受社会主义改造；但是采取和平改造的办法并不就意味着矛盾的性质是非对抗性的，同—性质的矛盾可以有不同的解决矛盾的方法，对抗性矛盾可以用非对抗性的方法来解决，例如我国和苏联解决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的矛盾所采取的方法就不一样。还有一部分意见认为：不能说和平改造就是非对抗性的方法，革命有急进，也有缓进，和平改造是缓进的革命，既然是革命，也就是对抗性的方法。
这种意见还强调指出：说当前矛盾的性质是对抗性的，要解决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的矛盾必须消灭资产阶级，并不是说要消灭这个阶级中的全体成员，这些成员还是可以逐步改造成为自食其力的劳动者的。全行业公私合营后，由于生产关系的根本改变，因此资产阶级已成为一个支离破碎、残缺不全的阶级，他和工人阶级的对抗矛盾也正在趋向最后消灭的过程中。
二 认为当前矛盾的性质是非对抗性的意见
认为当前矛盾的性质是非对抗性的意见中，又可以分成三派：一派认为中国民族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根本没有形成过对抗性矛盾，解放前，民族资产阶级身受“三大敌人”压迫，和工人阶级是一种“唇亡齿寒，相依为命”的关系，解放后，民族资产阶级参加了人民民主政权，和工人阶级一起建设社会主义，因此这两个阶级之间虽然有矛盾，但这是进步中的矛盾，并不是什么对抗性矛盾；一派意见认为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那天起，矛盾的性质就转化为非对抗的了，因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标志着新民主主义革命的结束和社会主义茧命的开始，资产阶级能够在社会主义革命阶段参加政权、继续和工人阶级保持联盟的关系，他们之间的矛盾性质也不可能是对抗性的；还有一派，也是比较多的意见，认为矛盾的性质是在全行业公私合营后转化为非对抗性的。全行业公私合营后，资本家不再能够依靠占有和支配生产资料来剥削工人，资本变成了一种有价证券，资本家只能凭这张证券领取定息，而定息是工人对资本家的赎买形式，不是资本运动的结果，因此资产阶级对工人阶级的剥削行为已经宣告结束，对抗性矛盾失去了经济基础，矛盾的性质也转化为非对抗性了。
这三派意见中，除了第一派以外，都认为矛盾的性质是可以转化的。即使在第一派的意见中，也认为中国民族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矛盾的性质也并不是始终如一、一成不变的，由于客观条件的变化，有时可以发展成为对抗性的，有时又可以转化为非对抗性的，历史上曾经多次有过这样的情形。认为矛盾的性质可以转化的意见指出：和平改造实际上是量变到质变的过程，所以也就是转化的过程，如果说民族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之间的对抗性矛盾不存在转化与否的问题，那就否定了“矛盾论”中所说的“根据事物的具体发展，有些矛盾是由原来还非对抗性的，而发展成为对抗性的；也有些矛盾则由原来是对抗性的，而发展成为非对抗性的。”
持有当前矛盾的性质是非对抗性的意见还认为：矛盾的性质和解决矛盾的方法是一致的，矛盾的性质决定着解决矛盾的方法，我国对民族资产阶级采取和平改造政策，是随着矛盾的性质已经转化为非对抗性以后，所采取的和矛盾性质相适应的解决矛盾的方法。
很多工商业者根据自己在公私共事中的体会，认为当前矛盾的性质是非对抗性的。他们认为自己在公私共事中，受到照顾和安排，从来没有被公方代表压迫和打击。所以，从这些事实看，当前矛盾的性质是非对抗性的。
三 认为当前矛盾的性质正处在由对抗向非对抗转化的过渡时期的意见
这种意见认为：全行业公私合营后，矛盾的性质有了重大的变化，对抗性矛盾已经基本上发展成为非对抗矛盾，但是还存在对抗性的因素，所以目前是正在转化的过渡时期。目前还构成有对抗因素的理由是：
1．生产资料的私人占有制还没有完全改变，剥削只是被限制在一定程度，没有被根本消灭；
2．资产阶级分子还有资产阶级的立场，观点和方法；
3．合营企业的生产关系仍然阻碍着生产力的发展。
这种意见指出：目前对抗性的因素正在继续向非对抗性转化，不到几年，“瓜熟蒂落”，剥削就可以完全取消，资产阶级就可以彻底消灭，到那时，矛盾的性质就完全转化为非对抗的了。
附带说明一下，第三种意见因为已发表的文章中论点不多，所以介绍也就简单一些。
在讨论中存在的问题
一、关于对抗的定义。究竟什么是对抗性的矛盾，各人理解不同，这就牵涉到对抗的“定义”问题。很多稿件都引用“矛盾论”，而“矛盾论”说到对抗时，多是从形式上说的，对于对抗的性质并没有作很多的发挥。在哲学上，对于对抗的性质，也没有大家共同接受的定义。因此引起概念上的混乱。有人说：这是一个哲学问题，现在还没有得到一致的意见，我们可以把它暂时搁下，先解决阶级关系中的具体问题。但是这个问题不解决，便妨碍讨论的进行。
二、矛盾的转化问题：这个问题在讨论的后期引起激烈的争论。主张矛盾转化的人都引用“矛盾论”。反对转化的人们说：剥削阶级和被剥削阶级的对抗性矛盾是不能转化的，它只能消灭，就是消灭矛盾的一方。但是，主张转化的人们说：一切矛盾可以转化，为什么阶级矛盾就不能转化？究竟应该怎样理解转化的意义？是否可以适用于阶级矛盾？
三、定息的性质问题：这个问题与矛盾的性质有密切的关系。有人认为，定息依旧是工人阶级所创造而为资本家所占有的剩余价值，或者说是一种特殊形式的剩余价值。但是，也有人说：定息不是资本运动的结果，所以它不是剩余价侦，而是工人阶级对资产阶级的一种赎买形式。究竟应该怎样理解定息的性质？
以上三个问题，顺便提出来希望在这次座谈会中得到解答。
讨论这个问题的实践意义
我报组织这个问题讨论，不是把它当作一个纯理论问题或哲学问题，而认为这是一个具有现实意义的理论。从理论上解决这个问题，将对我国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有好处。
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自从全行业合营以来，生产关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阶级关系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干部、职工和私方人员都正确认识了这种变化。比如，在共事关系中，有的强调阶级关系，忽视工作关系，把资产阶级还看作全行业合营以前的资产阶级，对他们的进步估计不足，甚至认为资产阶级不能改造。这是“左”的偏向。另一方面，也有的强调工作关系，忽视阶级关系，只看到资产阶级分子进步的一面，放松了对他们的改造，或者认为现在自己已经是半公家人，没有什么可以改造的了。这是右的偏向。
在这次讨论中，也反映着这两种偏向。有些认为民族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的矛盾是对抗性的人，单纯从一般的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的矛盾的性质来分析，而没有注意我国这两个阶级之间关系的变化，并且强调这种矛盾。可以说，只看到矛盾的普遍性而没有看到矛盾的特殊性。因此，得到一个简单的结论：民族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之间的矛盾是对抗性的矛盾。这种意见并没有什么现实意义，反而可能助长干部、职工“左”的偏向。有些认为民族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的矛盾不是对抗性的人，又强调全行业合营以后的重大变化，认为对抗的基础已经消灭，资产阶级对工人阶级已经没有剥削，甚至认为资产阶级已经不存在；而抹煞了这种阶级矛盾的剥削性质。可以说，只看到矛盾的特殊性而没有看到矛盾的普遍性。照这样说法，似乎社会主义革命已经完成，不必再加紧改造了。这种看法对于实践是没有好处的。
经过这一个时期的讨论，虽然意见还有分歧，但是已经明确了一些问题。比如，大家都认为我国民族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的矛盾，不是趋于尖锐，而是趋于缓和。关于矛盾的性质，从我们发表的和未发表的许多稿件看来，认为矛盾是对抗性的占多数。有些稿件用精密的理论、丰富的材料，说明这个对抗性的矛盾现在已经基本解决，或者说基本消灭，只剩下一个残余，它将随着社会主义改造的全部完成、资产阶级的最后消灭而完全解决。所以，现在强调矛盾的对抗性是没有好处的。但是，在理论上认识这个矛盾的性质，也是有助于对资产阶级分子的改造的。我认为这个讨论的实践意义，就在于通过讨论得到比较正确的结论，对实际工作发生影响，扭转“左”倾和右倾的偏向。一方面使人们认识，民族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的矛盾已经基本解决，民族资产阶级正在趋向消灭，资产阶级分子也正在从剥削者向劳动者过渡，旧的因素一天天在消失，新的因素一天天在成长，最后必然是新的完全代替了旧的，这是一个极为巨大的变化，不能再用过去的眼光来看现在的关系。另一方面，也使人们认识，作为阶级来说，民族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的矛盾是对抗性的，只有社会主义改造完成厂资产阶级完全消灭，矛盾才能够彻底解决。今天虽然资产阶级分子已经成为半公家人，很多人同公方代表和职工的关系也很好，似乎没有什么矛盾，但是，资产阶级作为阶级还存在，他们的资本家身分也还存在，要彻底解决两个阶级之间的矛盾，还是一个相当艰巨的工作。这就需要干部、职工和工商业者共同努力，不是放松改造而是加紧改造，干部、职工要帮助私方人员改造，私方人员也要督促自己更好地接受改造。改造工作早一天完成，矛盾也就可以早一天彻底克服。
这是我个人一点不成熟的意见，对不对，请各位同志指教。
来源：哲学研究编辑部编辑《中国过渡时期资产阶级与工人阶级矛盾性质问题讨论专辑》（哲学问题讨论辑第一辑），科学出版社，195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