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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琳霞关于干部违法乱纪、残害群众上国务院书
易琳霞
1961.09.09


敬爱的领导:

你们好,工作忙吧!

关于我这一份控诉书,由于文化有限,又加大脑受到严重刺激,写得不深,内心愤懑,写不出说不好,希上级领导派下干部详细调查,就知我冤深似海,控诉上是实事求是,一句不敢胡说。上级,我确实不能忍让下去,所以才起来上诉,希上级党和政府给我撑腰做主,给我伸冤报仇。

上级领导见书后,请千万给我做主,不然的话,我要在不久找到北京,来叙述我几年的愿望。我的青春和前途整个葬送在他们手里。这个冤不伸,我死不瞑目。现在我孤单一人,在河南省信阳专区商城县城关粮管所做售粮的营业员。

你们身体好!

 易琳霞
1961年9月9号


控诉书


我叫易琳霞,是受王志刚、刘鸣鹤、汪平凡、陈东文迫害最深最苦的一个妇女。

四年前,我家有七口人,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四个吃人的野兽亲手制造了我家五口人的命案。

我的简历:童年时听父母讲祖父母的生活经历,叫我们学习上一代老人的艰苦朴素精神。祖母生下我父姊妹八人,纺织为生,八口人的最低生活难以维持。成年累月受饥寒。父亲是长子,11岁就上山打柴,卖野果,13岁就给资本家当长工,挨打受骂。一分钱不给,干了十二年,资本家看我父亲老实,能吃苦,叫他学徒。父亲干了几十年要回家,资本家才给两担烟叶做工资。我母亲是农村劳动妇女,成家后日夜劳动才能维持最低生活。

我是最小的孩子,姊妹十三个,现只剩我和哥哥两个。在旧社会,兵荒马乱,生活困难,丢了几个孩子。我在家帮母亲纺织,到十岁父亲叫我上两年学,会认票子。后双亲去世,我跟哥嫂生活。到我家乡解放,听别人说,共产党最好,解放一切被压迫的人民,提高妇女地位,男女平等,没有人压迫人。看见有些女孩子参加革命工作,我也坚决走进新社会。51年报考初中,封建思想的哥哥再不让我进他家的门。我想,我在革命大家庭生活,党是我的父母,生活靠人民助学金。到54年9月在粮食局城关粮管所参加工作,当营业员。我真是忘不了党的恩情。今天我有文化,又当了国家工作人员,我感到自豪。我的性格与父母一样,忠厚、老实、不会巴结人,心直口快,与我工作环境不相称。我们所政治空气不好,主任是上拱下压,为了个人升官,不执行党的政策,不实事求是,谁有势就巴结谁,不顾党纪国法。当时我们所有9位女同志,政法领导人爱人占大部分。总出纳是公安局长的爱人,几个出纳是派出所长的爱人,还有几个科、股长的爱人。只有我没势,又不会巴结,有时在生活会上提意见。

1956年4月上旬,一天夜里,公安局长的爱人郝中连保管的总现金被盗。那是个星期天,机关共睡9人,6个女的,3个男的。保管现金的郝中连、我和一个家属睡女寝室,住两个奶母和一个几个月大的小孩。我是会计,搞报表,当天销售的东西急报上级,在门市制好才回机关。这天正好是星期六,我孩子抽风,下班想急着回去看看,把表带回机关。吃过晚饭,准备制表,离上班有二十分钟。刚坐在办公室,有团员说粮食局党支部召集我们团干紧急开会。星期日全体团员栽树,绿化商城。念一段青年报上的材料,扯了一会,散会了。女同志走了,几位男同志继续扯。我回到桌子上制表,完了以后走出办公室,他们仍在谈话。我因孩子又病,睡迟点。大概在十点左右,我到女寝室,郝中连也刚睡,叫她一声就起床。孩子病我几天没睡好,这天孩子停止抽风,我睡到天明。第二天天还没大亮,郝中连跑到书记室大叫,说她保管的现金抽屉给弄开了,给我们都叫醒了。她跑到她爱人公安局,不一会公安局和粮食局干部都来到了粮管所办公室。我在门外听到她向公安人员介绍,她刚到现场。公安人员听了她的介绍,认定是我们内部人员所为。当晚开大会,说我制表有出入,睡时有出入,睡到半夜起来解手拿钱。不凭任何证据,仅凭郝中连对我的怀疑。公安局长派他的亲信派出所长汪平凡破案,汪刚提拔所长,想更好地在王局长面前立功、表现。又因为是局长爱人保管的现金,是局长的事,局长用最卑鄙的手段,一面搜集假材料,一面叫奶母咬我。说我是一个所长,在商城说啥是啥,你要咬了易琳霞,许你三件大事,你家一切困难找我解决,你爱人做生意,我出本钱。奶母受良心责备,没咬我。汪又暗地派大批人找茬子,对我的收入和支出等经济方面的情况进行核对。我在街上和同学说一句话,他马上派人去追人家,让别人不要理我。真像旧社会犯官司了。当年8月份肃反,他们早做计划,叫我交出会计,参加肃反。我把钥匙交给了所里的黄主任,钥匙上有一把铅笔小刀,黄主任交到公安局,做破案依据。粮食局长很巴结公安局长,总在一起吃喝。粮食局长是县委委员,说话如雷,召集党团员,布置他们的亲信,党内叫胡成负责,胡是汪平凡的妻大哥,团内罗学珍负责,罗是派出所长的爱人。叫大胆怀疑。我被安上重点嫌疑罪名,郝中连却逍遥法外。

假材料齐了,肃反开始。政法与粮食局是一个大组,公安局长是大组长,汪平凡与黄主任是小组正副组长。开始就斗我,斗我几天几夜。月经来了,不准我坐,我两腿斗肿了,你推过来,他推过去,把我裤子都扯掉了。他们用尽灭绝人性的手段对我进行人身摧残,我没做亏心事,一直理直气壮,据理和他们辩驳。他们把我和当时的反革命分子和有重大历史问题的人放一块,继续斗我。直到运动全部结束,没人了,才放我回,一面工作,一面受他们的监督,我受尽了他们的欺凌和虐待。

1957年,整风又把我当重点,我生孩子还没满月,就催我参加学习班。公安局长指示汪平凡,亲自动员一个家庭妇女咬我,威胁这个无知的妇女,说不咬我就马上送她进大号,非把罪行强加到我头上不可。我提醒许多公安人员,说他们歪曲了党的政策。他们为了面子和威风,不顾国法,威迫别人编一套假证言,在整风第三阶段就将我拘捕了,关进了监狱。

狱中他们用的手段更毒,单关一间小黑房,派一个狡猾的犯人(原明娼),先启发叫她立功,说立了功马上释放,不要向我说实话。还动员我不管真假让我先承认,认了就放我回家。局长亲自提审我。他说别看在你屋里没搜到东西,和你偷的没出入,偷的钱都叫你吃了。你生小孩买鸡买肉,都吃到肚子里了。你认,认了就放你回去。不认,就把你肚子吃的刮出来。你家有三个孩子,不认,我铁面无私,三个孩子不让你见面,叫你坐死在大牢。还让犯人套我,每几小时出去汇报一次,整个狱中干部安排工作,就是陷害我,放在我身上。

我进监狱时有三个孩子,大的两岁多,二的一岁多,小的才四个月,还在吃奶,家中还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奶奶,我是家庭主要生活来源。他们用假材料把我关进监狱,四个月的小孩也跟我进监。早晚搜监,把四个月的小孩衣服也脱了搜。正是农历二月,又多雨,天很寒,每次小孩都冻得发抖。我成天抱着孩子在狱中哭,吃不下饭,几天之后奶就没了,孩子没奶吃,连冻带饿就要死了。幸亏别人出了个主意,把孩子讨出去送别人了。瞒着我说老奶奶在家自己喂。我进监狱后,派出所下令把老奶奶和两个孩子撵往乡下,一天催几次。在阴雨天赶出商城城关。婆母临下乡时托人见我,两个孩子还小,抱着我的腿叫我回家,两边站着吃人的野兽,大叫还不把孩子扔出去。吓得孩子大哭。老奶奶硬扯着两个孩子的小手出了监狱门。母子四人就这样哭哭啼啼永别了。

58年4月2号进狱,他们对我虐待太多了。我只提一点。58年大跃进人力很缺,商城建电厂,在大号提一部分人参加劳动,我也被提出劳动。出门见到我的同学和一个老乡时,满腹的冤枉涌上心头,我忍不住流泪。野兽们见我流泪,对他们不好看,把我押着,铐上背铐,铐得非常紧,手铐齿咬进肉里,一动骨头就吱吱做响。两手血不通,不一会手发紫黑,疼得我满头大汗。在将我从电厂押回监狱的路上,我忍痛向街上的群众大声声明我的冤情。群众为我难受。押我的民警余白祥撕我的头发,并掏出一块脏手巾堵我的口,都捅到嗓子里去了。拖到监狱之后,我昏死好久才回过气来。一连带了八天的反铐。当时正是暑天,非常炎热,他们不让别的女犯给我洗和喂饭。八天我吃饭就像狗啃。手腕扎破了,身上也磨破了,到现在还有伤疤。看到我的手,冤枉涌上心头,想到北京找毛主席申诉我的冤枉。王志刚和几个公安股长到号子窗前冷笑着训我,说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进狱时还没看清他们的丑恶面目,我每天思念我的三个孩子,满腹冤枉无处诉说,万分伤心,吃不下饭,每天哭七、八次。问公安的官我犯了什么罪,他们说,不管你有罪没罪,让你坐大号是对你好的,叫你死也没啥。你不认罪,坐穿牢底,坐死监狱,没有理对你讲。这样将近九个月,我就快疯了。下雪天想起,心里发紧,出满身汗,想撞墙自杀。每天呆坐监狱,向苍天祈誓,天还是青天,为啥商城这么黑暗。

王志刚亲自提我的时候,还假惺惺地批评我说,我只是态度有问题,不好好反省认罪,只要认罪,还有挽救的可能。我问我犯了什么罪,坐大号就冤枉,还挽救我?王志刚把桌子一拍,大骂说,不管你有罪没罪,就是不放你,带进去做回忆。这之后近一年的时间,对我不闻不问。我听到公安人员说:这案破什么,有人顶住,破案不破了,保局长夫人清白。有时有民警私下劝我说,有一天党会知道你,要爱惜身体,不要伤心,不然问题弄清,你也成了疯子,那一切都晚了,心放开些。

我日夜地想,在梦中我到北京,找恩人毛主席申诉冤情,说英明的人民政府都给吃人的野兽弄坏了。这样的情况经常出现,在狱中将近两年。前冬河南信阳事件发生,狱中更不例外,每天二桶汤,每天三两粮,把米磨碎打汤。农民为活下去,饿的偷猪杀,杀牛、羊,都是犯法的。在公社打的头破血流,关进监狱。进监后公安说他们有意闹粮,连米汤也不给喝,关进来,一两天就死了。监狱中死了成千上万个农民。大号后面一块地专窖死人。没日夜地抬死人。有一天抬死人的犯人说,今天抬了98个。这仅是监狱,对农民还设什么拘留所、收容站、教养所,各公社都设有,关进去打死饿死的农民有上万。公安局长王志刚满身沾满了人民的鲜血,他罪恶滔天,比国民党还毒万倍!

我现在还不能忍受饿肚子,又加上狱中那些凄惨情况,当时心都是凉的,我的小命难逃,不知今天还是明天饿死,想到绝路我心乱如麻。心想今生无望,恐怕只有死后才能上北京告阴状了。

坐了二年零四个月的牢,我受尽狱中刑罚,死里逃生。四年前我一家七口,现家中只剩我一人,死了四人,小小孩送了人,我身心和大脑受到严重摧残,一身都是病。

60年8月4号,党发现了信阳事件,我不明不白放了出来,叫回到原岗位。有冤不敢说。直到十月商城换了新县委,那些杀人不见刀的刽子手开始倒霉。前冬去春,王志刚犯了滔天罪恶被逮捕了。王志刚不服气,不认罪,在政法机关开了一天的斗争会和诉苦会。县委叫我去参加。这会是我久想的大会,但一手造成这惨案的几个人县委没处理,王志刚的逮捕与我这事无关,其他陷害者仍在工作,这不能平民愤,不合党的政策。县委没给我任何结论,没弥补我的损失。王志刚的爱人现仍在粮管所吃的很开,当总出纳,今天丢一张发票,明天借贰百元钱,后天错一百元。钱她吃她用,县委不追。我的冤枉没人过问。

我请求上级党和政府见信后,千万派好干部到商城查清我的冤案。现在我要找血债累累罪大恶极的王志刚、汪平凡、刘鸣鹤、陈东文、黄开轩讨还我家五口人的血债,死者在地下得以瞑目,活着的人得以雪恨。

政府接信后不来人和来信处理,我一定要到国务院控诉陷害者。没有路费,我一路讨饭也要到北京能够叙述我几年的冤枉。


 控诉人:易琳霞

附件(一):


河南省人民委员会人民接待室人民来信请示


来信人姓名:易琳霞 女 身份:干部 (61)室信字1632号

发信地址:商城县城关粮管所 收信时间:1961年9月19日

领导批示:请信阳专署派人查处,报省。


 张子英 9月21日

事由: 控告前公安局长王志刚等陷害好人


易琳霞给国务院写信称:她家是小手工业者成分,解放前后上学,于1954年参加工作,先后任城关粮管所的营业员和门市部会计职务。1956年4月的一天夜里,该所总出纳郝中连(公安局长王志刚的爱人)保管的现金被盗,郝首先破坏了现场,然后向公安局报告,公安人员根据郝的报告,以易“制表、睡觉时间有出入,睡到半夜起来”等情况,说钱是易所偷。公安局长王志刚责成派出所长汪平凡破案,汪和粮食局长刘秉鹤为向公安局长讨好,根据捏造假材料,于8月份肃反开始,和队反革命镇压之际,对易进行了多次非法斗打,易直到运动结束也未承认。后于1957年的整风运动中,汪平凡在王志刚的指示下,编造一些假证言把易送去劳改,她刚生下4个月的小孩也带进了监内(后因缺奶而送了人家),又把她老母和两个大孩赶出城关(至今无下落),直到1960年8月才放她出狱。她要求:(1)王志刚还她五口人的血债;(2)恢复她的团籍;(3)补发她的三年工作;(4)对她的问题做出最后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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