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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省委整风整社检查团石柱工作组的报告
1961.01.25


省委、涪陵地委:

我们于元月十七日到石柱、廿日下到大河公社,原来负责检查生活的一部份同志下到华丰公社。根据我们初步了解,“人民来信”中反映的问题,基本上都是事实。现将我们了解的情况报告如下:


(一)违法乱纪


这个县,干部违法乱纪、吊人、打人、抄家、扣饭,甚至打死人饿死人,无法无天,简直到了不能容忍的地步。首先县委有的负责同志就用肉刑斗争干部、打干部。59年秋天,反右倾中,全县机关、厂矿、学校负责干部,区委书记40余人,集中学习,县委书记刁洪沅同志主持会议,扯耳朵,扯头发,打耳光逼迫干部“坦白交待”右倾思想,当时被打的干部三十几人。据现在大河公社党委书记刘学法同志谈(原任区委副书记,反右倾被撤职),石柱中学校长黄琨不堪肉刑,当时从县机关招待所跳塘自杀未成,将足跌断。同年冬天,在农村中开展“三反”(反隐瞒产量,反隐瞒经济收入,反隐瞒劳动力)县委书记康敬桂同志重点掌握华丰公社,在公社召开反右倾斗争大会,凡是干部不起来斗争时即批评说:“主场不稳,思想右倾”,又打又斗,一连开了三天会,上游、跃进、勇勤管区支部书记、生产队长、会计被打得脸肿嘴歪,跃进管区支部书记肖海云的耳朵被扯烂。这些干部回去后也开斗争会,打人,勇勤管区会计冉棠寸被打后,罚在大兵团劳动,不准回家,冉的妻子气愤不过,背着孩子跳塘自杀。冉说:“这就是当干部的下场,当了干部,家破人亡”。六○年十月县采购员集中搞三反,由县商业局袁天华同志(县委第一书记徐政民同志的爱人)负责领导,开会时,袁不亲自掌握,派一干部去主持,当场打了十几人。

县上是如此,在农村中,干部吊人、打人的情况更加普遍,极其严重。一个公社党委书记,生产队长,甚至事务长,也可以随便打人、扣饭、清家,甚至打死人、饿死人,不管老年人、青年人,就是五、六岁的小孩也不能幸免。干部亲自打,也发动社员打社员,孩子打孩子,有的地方还有专门的“打人队”。使用的肉刑,扯头发、扯耳朵、吊打,甚至用煤油烧,用火钳夹,钉竹签等,残酷毒辣,惨不忍闻。原大河公社党委副书记陈智林在第五管区就打了三百一十一人,打死八人。华丰公社(县委直接掌握的重点社)先锋管区,以县委宣传部住社干部汪德兴为首,组织了副区队长卫真星、生产队长马培金等五人的“打虎队”,只要看见那家的房子冒烟,他们就去搜查,查着社员私煮饭煮菜的,就砸锅打人,这个管区70%的社员挨过打,打死两人。有六户家里只剩下一个病人不能走,汪德兴坚持食堂吃饭,不准社员送饭,六个病人被饿死;直到现在先锋区社员提起汪德兴,无不切齿痛恨。力场公社八管区第一生产队长陶四盛(三青团员、兵痞)为首的“打虎队”,吊打50人,打死3人,清家68户,扣饭145人,他们不仅打本队的社员,别的生产队抓着“违法”社员也交给他们打。黎家公社的党委书记董智福(叛党分子,父亲国民党员,本人历史待查)说:“不打人的干部就是右倾”,被他打死的五人,贫农社员严农奎捡到荞面一包,董说是偷的,将严捆吊毒打,第二天死去。社员刘三斗因病没有出工,董说是装病,开会斗争,扯耳朵、扯头发、吊打,第二天死去。更残酷的是:贫农社员严启发因偷杀耕牛,董将煤油浇在严启发的头上,用灯芯草点火烧,头额烧烂,放回后,第二天晚上就死了。他残害群众的毒刑,还有将社员两手大指拇捆在一起用竹签钉,叫做“撕破头血”。去年12月公社决定叫他上山挖“都巴”,上山后就与反革命分子勾结一起,回社组织落后群众28人上山暴乱未成,至今未严肃法办,只是宣布党内警告处分。桥头公主楠社管区支部书记刘兴沛(漏网的反革命)把全管区社员的锅、罐全部清抄打烂。12岁的谭本金因争饭,被刘吊打,又灌大粪,第二天死去。他经常把所谓“犯了错误”的社员三、四十人集中起来,取名“学先进”,落雪天逼着社员下河摸石头,在他的残酷折磨下,有的冻死,有的人饿死,有的被打成残废。死了人还不准哭,不准埋成坟堆。他的爱人当托儿所长,他全家都在托儿所吃饭,克扣孩子口粮,不给饭吃,原来七十多个孩子,现在只有二十几个了。像这些残害群众的事实还很多,全县不仅三类,社严重,一、二类社也同样严重。直到目前还有打死人的。元月十四日华丰公社社员马群艺到天全公社桂花管区偷菜,被这个管区王家坪食堂事务长马江智与保管员唐永林打死摔在堰塘里(正在清查)。被残害的群众一提起就哭哭啼啼,泣不成声。对严重违法乱纪,有血债,有人命的干部,群众普遍要求斗争,要求法办。


(二)人口死亡情况


根据我们了解和调查,人口死亡最少的公社在20%左右多的到50%以上,有的全家死绝。桥头公社楠木管区原有688人,现在还有388人,迁进迁出除外,死亡占51%。大河公社原有7,000多人,现在还有4,000多人;这个公社三管区成立公社时有1,400多人,现在只有470人,死亡达60%以上。死的人大都是贫苦社员,如华丰公社大株食堂128人25户,有20户死了66人,其中老上4户、贫农8人,新下五户,新上三户,老下一户,小土地出租一户。桥头公社桥头管区被区委书记陈兴华下令解散,400多人迁到楠木管区死亡率很大,还没有查清。我们到大河公社的第二天,敬老院老太婆田玉英找到检查团哭诉说:敬老院里虐待老人,有病不给治,扣粮饿饭。她去年二月进院时有20人,回家二人,现在还有九人,死了一半。

(三)区社干部随便打开国库,私分粮食,贪污盗窃,宰杀耕蓄,弄虚作假,欺骗国家,这是普遍现象。力场公社八管区第五生产队队长陶远义打开国库,私分粮食两千多斤,宰杀耕牛六头,猪三只。新场公社一管区支部书记任顺强盗窃国家粮食1570斤,洋芋种1130斤,华丰公社飞快管区新春生产队60年6月有耕牛41头,现在只剩下22头,其中区队长公开和私自宰杀的九头,生了三头小牛被三个放牛娃杀了,他们说:“于部杀大牛,我们杀小牛”。农村耕蓄大量死亡,公社财产遭到严重破坏,这些真实情况,层层隐瞒不报,甚至弄虚作假,欺骗上级,华丰公社党委书记马树之卖空粮四十万斤,已经用去卖粮款三万多元,至今无粮上交。去年核定人口时,不是从下而核实上报,而是下面报的少,上面核的多,浮报人口。如华丰公社先锋年管区上报685人,公社核定为785人,现在实有568人。59年冬天反瞒产中,县委住社干部汪满柴仅出粮食1,600斤,向公社谎报成五万多斤。由于虚报和干部贪污,群众生活无着,许多食堂发生无粮断炊的现象,少则一顿,多则两三天。偷盗抢劫不断发生。社员运送粮食从中偷盗,有的半路私分,甚至抢劫运粮汽车,去年十月到现在上汽车抢粮21次,已追回粮食41包。石柱全县国家库存粮食,现在粮食比原来粮食少一千六百多万斤,究竟实际库存粮食有多少,现还未查清。


(四)生产情况


由于农村人口和耕蓄死亡很多,生产力遭到严重破坏,许多田土荒芜。从石柱县城到大河30华里沿途一带只是平坝的田下了种,山坡地大都没有种,就是已经种下了的小春作物,也是挨近县城的苗稼较好,其余大都是三类苗。小麦、油菜严重缺肥,有的油菜没有定种就开了花,有的小麦则杂草丛生,社员生产情绪不高,出工很少。


(五)生活问题


去年春天和十月,有许多公社食堂没有粮吃,把种子、饲料都吃了。桥头公社一个管区的社员吃了两个月野菜。在华丰、大河公社甚至有吃死人的事,已经证实的有集丰公社一个反革命分子的母亲冉玉禄吃过四个死人。

从今年元月份起,国家已拨出粮食按每人每天半斤细粮安排到五月份,大部分已落实到食堂。但是多数食堂没有蔬菜,没有代食品,每天只能吃三顿米羹,还有的食堂炊管人员不纯,从中捣鬼,社员还没有吃够半斤口粮。


(六)农村党的基层组织不纯


基层政权被阶级敌人和蜕化变质分子篡夺的情况,在这个县也是十分突出,就以大河公社为例,这个社有五个管区,三个管区被敌人掌握,有一个管区严重的右倾倒退。公社干部六人中四个有问题,公社党委副书记是漏网的土匪,公社主任是恶霸地主的狗腿子,文书是富农,会计辅导员社会关系复杂,且严重违法乱纪。分支书记19人中5人有问题,占26%,其中阶级敌人三个,社会关系复杂的二人。区队专队中有三个有问题,占33%,生产队长73中有13个有问题,占31%。炊管人员41人就有11个是地主、富农、反革命家属。由于组织不纯,有的地方政权、吃饭大权都敌人掌握,他们一有机会就残害群众。就是违法乱纪严重有血债,有人命的干部,绝大多数是混进来的敌人和蜕化变质分子。

以上仅是我们初步了解的一些情况,由于来的时间很短,问题比较复杂,一时难以弄清楚,以后我们再专题报告。


 四川省委整风整社检查团石柱工作组
王德明
侯凤林
霍圣君
一九六一年元月廿五日

来源:四川省某档案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