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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罪恶交代
原商城县委书记处书记、第一书记 张念仲
1962.03.29


在张畈大队搞反瞒产是十一月二十二日, 在上石桥公社召开的干部会议(八十四人),开完后,分成两个小组,一个到张畈,一个到龙堂,我当时回县委开一次会议。十一月二十七日到双铺管理区去的.我到张畈大队时,有一天没有吃上饭,回到张畈大队办公室,叫肖德金给我们作饭吃,肖德金说没有米了,我说有菜作点也可以,他说菜也没有了,我又说我们有米票,到双铺买点也行,他没有去,就把他的粮食拿出来了,他给我们作了一顿饭,我们吃的有一斤多米,后来我对同志们说过,你们看支书,也和我们斗争起来了,有粮食放着不给我们吃,这斗争的多尖锐呢?

当时,我在双卜管理区,说过根据鸡公山的经验,只要我们顶的住,就战胜资本主义思想,就能够动员出粮食来,我没有提出过顶几天的问题。在双铺开干部会时,有的干部提过他们吃顿干饭,我答复过可以,你们有米票就吃顿吧,我没有叫干部趁开会吃饱回去顶。

我有一次在张畈大队住,商业局的通讯员给下放的干部送米、栗(应为粟——编者)和钱去到张畈大队,给我带了一包点心,一块冰糖,我问通讯员是那里的,他说姚书记说你病了,叫我给你带来的,我说我没有病啦,谁说我病了,这点心和冰糖我们几个人在张畈就吃了,我没有叫商业局给我买过糕点吃。

在张畈搞反瞒产中的违法乱纪问题。有一次在小组会上李超同志向我汇报过一次王培化打骂群众,说她打了群众一个把(应为巴——编者)掌,还骂群众。我当时对李超说:“开小组会批评斗争她,我说非处分她不可。”可是因为当时她病了,没有处分她,小组里也未有斗争她,后来我也没有追问这个问题。另外,就是彭光起住到余传道家里,不给余传道饭吃,还叫他到别的生产队去生产。这个问题是在一次小组碰头会上彭光起汇报时说的,他说他今天没有叫余传道吃饭,叫到别的队去生产了,我当时说那还行,你不给他饭吃,还叫他去生产,他说余传道粮食不够,我说你越是这样搞越紧,他越不拿,我又说他到底有没有粮食呢?彭光起说有。朱德田也接着说:“他到余传道生产队去了几次了解,他们集体瞒的粮食到现在没有拿出来,粮食是肯定有,他还说我们在观庙音山(应为观音山——编者)搞就是这样,支部书记斗了几天几夜才拿出粮食来,还有很多的布都是贪污的。我接直(应为着——编者注)说,你们在观音山时二十一个党员斗去了十九个,干部普遍斗了一遍,也没有解决多大问题,我说不能按观音山的办法办,那不行。我对彭光起说他得给他饭吃,不给饭吃不行,彭光起说他有粮食不拿出来真气死我,当时我没有加以严格的制止。

对富裕中农的斗争方式是斗深、斗透、斗臭、斗到底,斗死了埋了。这话我也说了。刘守信斗争张(应加畈——编者)大队的付一田,我确实是不知道。

关于不叫吃的问题,我确实没有说过,只是我初到双卜时,同志们汇报说,过去瞒产私分粮食的,现在有粮食吃,过去没有搞瞒产私分的,现在也没有粮食吃,顶不住,说胆大的群众偷着杀牛杀猪,偷东西,也能过得了,就是老实群众没有饭吃,顶不住,又有浮肿病,我当时考虑这个问题是个实际问题,怎么办呢?后来我们商量的结果先拿出一部分粮食来恢复食堂,安定群众的情绪,解决干部和群众们的顶牛问题,因为同志向他汇报粮食,这两个大队过去搞了几次挨户翻群众的家,现在有粮食也不敢拿出来,拿出来怕斗争,看样子三、五天的时间是动员不出粮食来。所以我当时就主张拿出部分粮食来(六、七万斤,具体数字记不清楚了)。这部分粮食,是按每个大队的人数平均分配的,我记得张畈和龙堂大队比别的大队还多分了一点,对不叫那些人吃这些粮食,我确实没有说过。因为拿这些粮食当时县委不知道,所以我对同志们说这部分粮食是借给大队的,今后搞了来粮食来再还给政府。

大双卜完小斗争余传道和芦百臣的问题,到会的党员和干部约有一百多人,开始是动员他们两个,过去瞒产私分的粮食拿出来,这时我没有在屋里,在屋外。到后来我听着屋里推拉的声音,我就进屋了,一看正在你推我拉的斗争芦百臣呢,把芦百臣推在地下坐着,不敢起来,我进去后,和同志们摆了摆手,说叫他休息休息,说着我把芦百臣抚(应为扶——编者)坐到板凳上,我对芦百臣说你有粮食拿出来就行了吗(应为嘛——编者),何必挨这样的斗争呢?你是要命呢还是要粮食呢?难道说有粮食不拿出来就不要命了吗?当时芦百臣对我说,张书记现在我没有粮食了,过去有粮早就拿出来,现在没有。当时我没有说就算了,我对同志们说:叫他休息一会,这时我就出来了。出了屋到外边和何善普和宋保衡说:我们这样斗争不好,我们在跟前,就这样斗,如果我们不在跟前,该怎样斗争呢?他们说那群众起来,在斗争中也免不了过点火。这就这样算了,我没有加以严格的批评纠正,这种违法乱纪的行动,这就吃饭了,吃饭后各大队的党员和干部都回大队了。这次的违法乱纪我没有在严格的制止,只是在屋里和同志们摆了摆手,出来对何善普与宋保卫说下,我们不敢这样斗争就算完了。

关于张国喜吃人肉的问题,是这样的,我初到双卜(十一月二十七日),张贵和朱德田对我谈过这个问题。王志刚同志从张畈回来对我说,张畈大队张国喜在大路上挑着小孩的心肝、肺,宣传说好吃的很,想的很,影响很坏,群众从那里过都看着他,我问王志刚他是什么成份、过去干什么?王志刚说是老富裕中农,过去当过几年甲长,我接着说,这时纯粹的破坏、造谣,非法办他不可。这时朱德田说:“我问他母亲和弟弟,他说他们家里昨天吃的不是人肉,吃的是兔子肉,别听他瞎说”。王志刚说,他们吃的是人肉。当时我批评王志刚说,你也迷信吗?你当局长的脑子里清醒一点,我还说我自古以来也没听说吃这东西,(???原文不清)一个小孩放到锅里煮了,我们的干部到他家叫他吃,他怎样也没有吃,这也是向我们斗争的方式,不要教育我们的干部不要迷信。我对王志刚说,他真吃了怎么办呢?我接着说,你也相信他吃吗?,他不会吃的,因为这不是人吃的东西。你要去讲他吃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不吃,因为这不是人吃的东西,另一个是他咬着牙吃,因为他是存心破坏,他就是咬着牙吃了,他一定会吐出来,因为这不是人吃的东西。我就这样避着王志刚到张畈大队叫张国喜吃人肉。王志刚回来对我说,他叫他吃了,吃完后十几分钟的时间就吐出来了。王志刚说,我叫他吃,他不吃,他母亲说吃的是兔子肉,他母亲和他弟弟都走了,就是一个人吃了,他吃完吐了,以后群众都骂他不是人,说他今后还瞎说不瞎说。我说你叫他吃他不吃就算了,证明他是造谣破坏就行了。什么时候把张国喜逮捕的,我的确不知道。

关于我批捕案子的问题,有时法院把案件给我送来,叫我审查签字,政法部门的同志到我那里以后,把情况说一下,政法党组和三长的意见书后,有当时签字的,有的又在我那里放,两天后我再签字叫他们拿走的,我签字同意党组的案件多;批多少我不很清楚。我记得案情杀牛的多是地主、富农和富裕中农,还有过去的伪人员。

水库决口的事件是这样的,一九六零年五月十七日,我们正在开县委扩大会议,地委张书记和省商业厅长睢福增也参加了这次会议。下午六点多钟的时候天下了大雨,八点多钟的时候,我们还是在办公室开会,这个时候,不下大雨了,下小细雨。刚要开会,我给水库打电话,问水的情况,水库的同志说现在山水还没有下来呢,水还没有涨,我说什么时候山水下来呢,他说山上的水下来得四个小时,我问山上水下来后水库怎样,他说从现在不下没有什么问题,我说水面离坝顶有多高,他说二公尺多。我又说,他们去好好守住大坝,可不能出问题,干部要带头把民工动员起来守住大坝,他说好,这时我把电话机子放下了,回到办公室还是继续开会。时间不大一会,水库打来电话,电话是我接的,说山上的水下来了,水库的水在涨,我问涨多少,他说每小时计算涨一公寸五左右,我说你们把民工动员起来没有,水库的干部(名字我不清楚)说山上的水下来了,他说我们干部都出去了(原文重复——编者),民工也动员起来了,都在大坝上呢。我又问水离大坝顶还有多高,他说一公尺七到坝顶。我说你们干部要带头守住坝,把防汛器材都准备好,干部决不能离开大坝,不能麻痹,他又说我们的干部都出去了,民工也动员起来了,守着大坝哩,我对他们说可要守好,决不能叫它出问题,出了问题可不得了,有问题给家打个电话。他说好,这样把电话机放下了,我回到办公室,把这个情况对大家谈了以后,还是接着开会,这时就有九点钟了,有二十分钟的时间水库里打来电话,这次电话先是熊满银接的,我随后也到电话机子跟前,只听熊满银说每小时涨两公寸,水面离大坝顶一公尺五寸,我这时从熊满银手里把电话机子接过问水库的情况,他说现在水涨的很快,每小时涨两公寸,水面离大坝顶有一公尺五寸。我问他水库的涵洞开了没有,他说开着呢,我说开的大不大,他说现开到底了,水过的很大,这时我和熊满银把机子放下,又回办公室开会。走到办公室门口,戴云霞对我说,张书记,水库放下水来了,河边上的菜准淹了,我动员群众把河边上的菜扒了好不好,我说可以。我们回到办公室,我向张书记、睢厅长和参加会议的同志们谈了谈水库的情况,我说下这次大雨对我们县来说是一是福,一个是祸,福是这次雨下的大,把山里的木材放下来了,能完成一万立方米木材的任务,祸是怕我们的水库发生问题。正说着呢,熊满银对我说,我到水库去看看好不好,我对张书记说,叫熊县长到水库看去,看看情况到底怎样,张书记说好去看看吧。熊满银走前我和他商量说,你去带着几个干部当你的助手,你从粮食局带着麻袋,商业局的防汛器材也带着,到了后,你看一看能不能从东侧边搞一个临时的移洪道,因为东侧是山下边是石头,能顶一阵,熊满银说好,到了再看吧。我说你到了很快给家打个电话,他说好。这时不到十分钟,熊满银走后,我们还是开会,在十点钟左右的时间, 我要水库找熊满银问水库的情况,没有找着,说到大坝去了,我叫水库接电话找他回来说一下水库的情况,他说好,就去找。我又回到办公室开会,到十一点多钟的时候,我又要他,他又没有在,接电话的和我说水涨的很快,每小时涨二公寸,大坝顶离水面只有一尺到一尺三了,会不开了,我去看看好不好,张书记说好,不开了就算了,这时候散会了,我收拾一下文件,对张书记说,你在,我去水库看看,他说好,你去吧,我说你在我屋里别动,我什么时候要你,什么时候有,你就在屋里坐着,千万别动,他说好,你放心吧,我又说,我到了就给你打电话,怎样的情况,你听我通知。丁章希说我帮助你看电话,我出了办公室以后,你叫别人去不好吗,你在家里,我说陈书记在家,可以我去看看,我又说我心里总有一些放不下,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张书记说好吧,你去吧,张书记回到屋里休息去了,我去水库,走到张书记屋里问张书记还有什么只是没有,张书记说没有什么指示,你到了以后看情况不好,就通知南关靠河边的群众是不是转移一下,我说,我到了以后看情况怎样再通知家里。说这样我和通讯员小葛就走了,这时有十一点半钟,我走时还下着下雨,我没有到水库办公室,直接到了大坝,我刚上大坝,电话杆子就被牛冲倒了,电灯也灭了。我在大坝上碰见熊满银,当时我的态度是对他不好的,我批评他说,水已经从大坝上过了,你为什么不给家里打电话,我又说这完了,商关城全城都没有了。这时的水,已从大坝顶上过有二十三公尺宽了,我批评熊满银时,我看他也不说话,也很难过,我也没有再向下说,我想从大坝上过来,给家里打电话,可是这时大坝上的水流的已经过不来人了,我们手拉着手怎样也过不来,怎样办呢?没有我回转过去跑到高中给家打电话,电话是陈书记接的,我对陈书记说大坝上已经过水了,动员机关干部和市民,一部分来水库抢险,一部分动员群众搬家。抢险的人来,必须带麻袋和其他的防汛设备的东西。陈书记问我,县委会搬不搬,我说县委会也要搬,我还说越快越好,他说我们马上就分头动员。这样就把电话机子放下了,我又回到了大坝,这时二点钟不到。我回到大坝后问熊满银,民工都到哪里去了,当时熊满银没有说话,水库的干部对我说,民工的衣服都淋湿了,肚子也饿了,熊县长来了每个民工半斤米回去作饭吃了,我说这样的情况,还批粮食作饭去吃,我说快喊他们去,干部去的时间很大了一会就快来了。我们正谈这个问题时,张昆山就来到了大坝上了,他一看也急了,对我说,我再去给家里打个电话去吧,我说,好,你再去催他们一下,叫他们快动员群众搬家,说着张昆山就到高中去了,到高中电话还没有打完,我也随后到了高中,这时高中的电线杆子也被水冲倒了,电话也不通了。这时河里的水涨大了,也过不来人了,我和同志们就在河那边动员高中学生转移。到十八日的上午七、八点钟,才和熊满银、张昆山、小葛我们回到城里。关于戴云霞请示我叫群众搬家,和陈书记请示,我叫下游群众转移的问题,我确实是记不清了,那时没有一个人和我提出叫群众搬家或转移的问题。报死人数的问题,一九六0年四月份全县就我知道死人就有两万六、七千人(这个数字是各公社统计的)。

我四月去到省委去开六级干部会议,我没有走以前,在地委开的各县委的县委书记会议,地委给省委写了浮肿病死人数问题的报告,叫各县回去也给地委写关于浮肿病(应加死——编者)人问题的报告。我从地委回到县后,接着就去省开六级干部会,我走以前对陈书记说,给地委写浮肿病死人的问题的报告,我说写好了你好好的看一看,原则精神按地委的报告写就行了,死人的数填有四千人左右,你们在家的县委再讨论一下,写完后打完文件送地委。五月份给地委写死人问题的报告问题,我记不很清楚了,我记得有这样一回事,从省委开六级干部会议回来统计,给地委写过一次报告,这次报告是光报的浮肿病人的数,其他的死人数字没有报,是不是这一次。可能是这一次。阮坐到省委开会去,阮坐回来时我说:他在会上向省委报死人两万八千人,我当时对阮坐说,你报的这个数字你有什么根据,我说省委办公统计的数是两万六千多人,六0年分公安局向公安处报死人数字时,我记得是公安局的死人数字三万一千多人,粮食局和县委统计的数字是两万八千人,我和公安局的干部(名子我记不清的了)说要和粮食局的数字对对,结果是按粮食局的数字报的,我就没有和焦希明谈过向上级汇报死人问题。六0年五月份,何店的党委办公室向县委报死人一万多点,我知道后,在电话上问杨功时,你们报的这个死人的数字,你审查了没有,你们公社怎死这些,他说我也看看,没有很好的研究,我说全县数你们公社死的多,他说,我们再审查一下。关于下马河群众给上级党委写信反映干部作风和灾情的问题时,信转回来交给了我,叫我处理,我对下马河的驻队部欧其彬说,下马河有人给上级去信,反映干部作风和灾情,我还说这种情况是不想完成公余粮任务,有严重的资本主义思想。我还叫他们回去检查一下,到底这信是谁写的。


 张念仲
一九六二年三月二十九日

来源:河南省某档案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