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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毅在华东区工业公私合营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
陈毅
1954.07.15

各位同志：

自从去年秋天全国财经工作会议后，中国共产党提出了党在过渡时期的总路线，总路线中指出：要逐步实现国家社会主义工业化，逐步实现对农业、手工业和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并指出对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是走国家资本主义的道路，由新民主主义过渡到社会主义，使我国逐步变成社会主义工业化国家。

经过将近一年的实际工作，总路线是否正确，是否走得通，在执行总路线中，是否有毛病，是否有成绩，通过公私合营方式走国家资本主义道路是否对国家对人民有利或造成损失，是否仅利于公而不利于私，或仅利于私而不利于公，是否对工人有利对资方不利，我们要从政治上和经济上来回答这个问题。这次会议是华东各省市统战部负责同志、公私合营企业公股、私股代表、政府、工会和党委负责同志大家在一起作一次检查，会议上要根据事实，根据地区、行业、企业和人的具体事实来作检查，如果是把公私合营、把国家资本主义搞好了，我们就可以得出结论说：这条路是走得通的，今后就可以更大胆、更勇敢、更大规模的走下去；如果中间还有问题，是没有搞好，就要检查是否由路线本身负责，或在执行路线上有问题，或对路线的解释还不够，就要加以修改、纠正和补充。这是一个很大的政治和思想工作，也是一次很严肃的自我批评。因此，这次会议要很郑重地进行，通过这次会议的检查，来决定第二年公私合营工作的方针。

今天大家在一起并不是来颂扬，喊万岁，而是要针对事实，总结成绩，指出缺点。同时，从国家和人民的利益出发，严肃地批评许多不正确的偏向，无论是属于公股、私股、技术人员、工人、行政人员、党、政、工会负责人都必须进行严肃的自我批评，勇敢暴露自己的缺点。暴露缺点正是为了把公私合营搞好，而不是打击报复。所以这样的自我批评是非常需要的，是不可怕的，它不会影响我们的健康，相反是增强我们的健康。所以我们今天既不是颂扬，也不是敷衍，而是实事求是的来研究问题。公私合营工作的好坏，共产党要负主要责任，但同样要把这个责任加在其他同志和朋友们的身上，这个责任不是共产党员单方面可以完全担负起来的。

我们曾经研究了一下，证明总路线是正确的，采用公私合营、加工订货等国家资本主义形式，在路线上是走得通的，对国家和人民是有利无害的。就一年来实际工作情况检查，我们找不出什么理由说总路线有毛病，说国家资本主义形式走不通，这不仅是党员和公股代表，即使非党员和私股代表也没有提出过总路线走不通，或公私合营的方法不好。

华东有417厂进行了公私合营。其中上海123个，山东77个，江苏59个，安徽19个，浙江101个，福建38个。这说明华东区没有一个地方是例外的。我们可以看出公私合营的企业中，生产提高、经营改善、利润增加，公私、劳资关系得到很好调整，技术人员得到很大鼓励，资方代理人的地位也感到和以前不同，资方的“三权”是被尊重而不是剥夺，相反的，许多私股代表反映社会活动太多，还有放弃自己的权利的。在私营企业中最大的问题是劳资纠纷，现在公私合营企业中没有这些问题，即使有也会很好解决的。在工人方面过去认为私营企业的工人和国营企业工人总有些不同，合营后问题解决了。工商界朋友参加合营以后，大家对他的看法也改变了，过去把他们看成彻头彻尾为了赚钱，现在认识到公私合营企业与国家的计划相结合，是整个社会主义改造的重要部分。

我们从以上这些方面来看，可以肯定地回答总路线是走得通的，是能够把私人资本主义工商业纳入国家资本主义的道路，逐步过渡到社会主义。这是整个经济的改造，使国家的经济基础逐渐加强，使国家向好的方面，向富强方面发展，使我们都能过幸福生活，这证明总路线是完全正确的。

总路线提出后，不仅私营工商业得到改造，而且人也在改造，一年来广大工人、群众的思想作风也有了很大的进步，共产党员的进步也很大。大家不要以为共产党只是改造别人，自己就不改造，恩格斯曾经指出：教育者必须首先教育自身。这次四中全会就是对共产党本身的一个改造。共产党天天在改造国家、经济和思想，改造资本主义。而改造最快、规模最大、火力最猛的就是共产党本身。这次刘少奇同志在四中全会的报告中指出，自1949年到四中全会为止，共产党员被开除党籍的有40万人，试问有没有40万资本家、40万大学教授、文教人员被斗争和开除？没有吧。被开除的党员中，许多都是长征、抗日、解放战争中的英雄，有些是有几十年的斗争历史，但因为他们反对社会主义改造，主张资本主义，在社会主义改造中他们是落后了，所以把他们拉下来。党是照顾他们的功劳还是照顾人民的事业呢？显然党对他们不能有所迁就，而是以人民革命事业为重。我们拥护毛主席，拥护四中全会的伟大意义就在这里。这样的党是值得我们拥护的，是真正为了人民利益的，党从来是不武断，不打自私自利的算盘的。今天对私营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是客气得多。有些朋友以为自己吃了亏，气压得很重，晚上睡不着觉，这是你眼光太短了。

四中全会中指出总路线是正确的，对私人资本主义工商业实行社会主义改造是很必要的，这不仅改变了企业的性质，使其逐步纳入国家计划轨道，而且资本家本身也得到了很大的改造。华东、上海417个公私合营企业中，有14万工人，连家属约30至40万人也得到了教育和改造。大家应树立信心，不动摇地、勇敢地向这条路前进。

国家资本主义的道路是正确的，公私合营的成绩是大的，但也有严重缺点。就华东400多个公私合营厂家的情况来看，以我想到的几点说一说。主要的缺点是：

1、总的方面，国家在搞社会主义改造时期，主要有两件事：一是抗美援朝，一是重工业建设。今天我们对国家资本主义和农业，手工业的社会主义改造都应该服从重工业建设的计划。因此对原料供应，加工订货标准，产品销路，技术指导，专业分工等等问题，就不能完全满足各行各业的要求。再如资金方面，所有公私合营工厂在合营以后，国家必须投资，但国家现在正集中力量在重工业建设，所以国家在合营工厂的投资就受到一定的限制。这不能认为是公私合营本身的缺点，而是应该服从于五年计划的总的要求。

2、公私合营工厂公股方面，某些党员对总路线的了解不够，对党的政策了解不够，他们认为最好不分红，就是要分，最好慢分和少分一些，这是不对的，这是违反党的政策的。生产好转有盈余就应分红，按照政策合理分红；既然分红，就应该由人家自己去支配。有些同志认为最好不开董事会，就是开会也草草了事，这是不对的。董事会应该开，应该开好。对资本家的合法权益必须尊重，对技术人员应该重视。我们要放大眼光看问题，要按照党的政策办事，不要专在小圈子里打转。今天400多厂刚开始公私合营，就造成一种坏的影响，使大家视为畏途，这对整个社会主义改造是一个很大的妨碍。有些同志主观上为着公股的利益打算，实际上是损害了公股的利益。应该同私股合作得很好，使他们很好的走上国家资本主义道路。但有一点许多朋友应该知道的，公股同志并不为了个人和家庭的利益，还是勤勤恳恳地为了国家为了人民，他们在合营中的功劳是很大的，不过在掌握政策和方式方法上窄了一些，这是可以批评的。共产党员首先要接受批评，才能批评人家，才能领导人家。现在实行国家资本主义，私营工商业一定要受限制，一面虽受限制，但另一面取得了很大的收获，将来能成为社会主义的公民，这是个人的无上光荣。

公股代表中有些同志对政策的掌握太窄，总是以自己的标准去看人家，因而只见人家缺点，不见人家好处。他不知自己做共产党员10年20年了，人家和共产党接触只有五年时间，何况自己还有毛病。希望私股代表对公股代表要不客气地进行批评。当然公股代表对私股代表同样可以进行批评。私股方面的缺点，是自私自利的思想和行为多一些，如抽逃资金，安置亲信，不负责任，巧立名目增加工资，收买工人群众中的落后分子，挑拨离间，顽强对抗，开后门捞一把再来合营，有的还在犯“五毒”，还是过去那一套旧思想、旧作风，彻头彻尾的自私自利，没有看到国家和人民，不愿意交毛主席、共产党这样大的朋友，宁愿大吃大喝，挥霍浪费，大买生活资料，甚至把资金弄到国外去，不愿意拿来同人民在一起把国家搞好。这许多缺点和毛病，应该进行批评。我可以作一个结论：你们这样搞，是没有前途的，要为广大社会舆论所不容，将为千夫所指、无疾而终。过去在公私合营方面我们也考验出了一批先进的资本家，培养了一些典型的工厂，我们要以好的典型对工商界进行教能，工商界的进步朋友也可以在这个问题上用事实去说服人。这方面的工作，我们应该大大的做，好好的做。

现在国际局势对我们很有利，周总理访问了印度、缅甸，中印协议的五项原则成为亚洲各国的共同要求，世界大势所趋，要跟共产党走，帝国主义是一天天走向衰落以至消灭。这也证明共产党历来的估计是正确的，毛主席早在《论持久战》里谈到这点，在抗日战争时又讲了，日本投降时又讲了，解放战争中又讲，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时又讲，当时很多人不大相信，抗美援朝取得胜利，以及现在世界新的局势，更证明了这一点。我们共产党一直坚持着这个真理——帝国主义必须崩溃，帝国主义一定为社会主义共产主义所代替。这个信念，30年来如一日，共产党在没有形成党以前，还只是马克思主义小组时，就看出了这一点。后来在几次大的失败以后，更坚持了这个信念。特别在万里长征时，随时有被消灭的可能，毛泽东同志和朱德同志有勇气坚持真理，这是因为看到了世界大势所趋和人民力量的可靠。这比马克思小组几个人在谈论理想时的情况更不同。这就值得我们很多人以此观察问题，决定行动。这点很重要，提出来作为朋友们参考。

有的朋友反映：“我一手创造的事业，一旦拱手让人，心有不甘。”有的朋友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我说：“夕阳无限好，不是近黄昏，而是天刚才亮呀！”公私合营使朋友们在某些方面虽受到些限制，但另一方面是有很大收获，受限制不能说是有所失，三四个五年计划以后，中国人民一般的生活水平要大大提高，超过现在生活优裕的人的生活水平。有的想跑香港、台湾，南美种橡胶，这条路是跑不通的。今天对公私合营怀疑的和逃避的人，主要是共产党的工作不到家，这就要求民主党派和工商界的进步人士，自己坚定信心，并要多方面宣传。公私合营方面的某一个共产党员和工作人员是有缺点，但不要夸大为整个共产党的缺点，这些缺点是可以纠正和改变的。

另一方面共产党员在组织合营、加工定货、计划供应和处理私营企业问题，如核定资产等一系列问题上，如果采取不正确的办法，希望大家尽量提出批评意见。共产党员对于许多缺点的存在，首先是有责任作自我检查，不能先来大骂人家一顿，如果这样就反证了我们对总路线的正确性估计不够，对总路线的伟大动员力量缺乏信心。我们要从群众领导的地位上走下来，把许多事情很坦白地向大家讲清楚，有缺点可以克服，有困难可以帮助，我相信可以完全说服人的。

共产党员如果认为自己非常正确，看人家就很可鄙，或是把自己奉为圣人，把人家看作不可救药，因而相互感情非常不好，这样对合作很有妨碍。这是对总路线没有正确了解，我们应该执行毛主席的指示，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共同进行社会主义建设，共同进入社会主义。我们承认共产党员中，有些对这点认识还不够，在原则上是有些距离的，我们必须纠正这些缺点。四中全会决议案上揭露了一系列共产党内部某些骄傲自满，不谦虚，和社会主义缺乏信心的许多毛病，都给了严正的批判。我们这次会议是为了实现总路线，搞好公私合营而开的，必须严格批评各方面的缺点，公私双方都要在桌上说出内心所要说的话，相互提出自己的意见。参加会议的党员，首先要批评自己，对资本家的“三权”，对技术人员，对红利分配，对开董事会等等不够尊重或是处理不当，我们都愿意改进。党员先要“抛砖引玉”，使大家的意见都能说出来。私营方面也要自我批评，说出自己的缺点，这样两方面对起头来，可以进一步团结，就能为第二年度的公私合营国家资本主义开辟一个更广阔的道路。

总的问题搞通了，也就是思想打通了，具体问题就容易解决。把过去经验总结以后，对供产销问题，合营企业的领导问题，专业化问题，分工问题，加工定货问题，学习苏联先进经验问题，以及如何搞董事会，如何处理劳资关系，分配利润，工人劳保福利，税收、干部等等问题，都可以组织专门会议研究，提出方案。这不仅解决了上海和华东公私合营问题，也替全国公私合营事业打开了一条道路。这些问题都有待大家讨论解决。我对公私合营前途非常乐观，信心很高。第二年的速度可以快一些，但不要勉强，不要操之过急，否则就会“欲速不达”。总的精神，一切问题是可以解决的，大家可以团结得更好，解决问题的路线是正确的，一切办法也可以得到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