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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省知识分子的情况和问题
石煤
1956.01.10


【江苏分社10日讯】据最近不完全统计,江苏省内共有高级知识分子四千零二十人,中、小知识分子二十二万零三百三十九人(包括中央直接领导的高等学校等单位在内)。他们中间,进步的约占百分之五十,中间的约占百分之三十五,落后的(包括少数反革命分子在内)约占百分之十五左右。在机关、工厂工作的知识分子进步比较快,在教育部门的次之,在卫生、文化等单位的最差。一般的中、小知识分子比高级知识分子进步快,但是隐藏在中、小知识分子中的反革命分子和其他坏分子,要比高级知识分子中的多。

江苏省各地对待知识分子中存在着以下的问题:

第一,轻视知识和害怕知识。党内有些同志往往错误地把一些曾在英、美等资本主义国家留过学的老教授、研究员、工程师等看作是“老一套,没有什么了不起”,甚至说他们是“资产阶级的样子,官僚主义的架子”。镇江市水电厂有些同志说工程师是“签签到,挂挂号,到期拿钞票”的人。另外,有些同志认为知识分子难领导、难相处,有的人甚至因为怕“沾染资产阶级思想”、“失去立场”而不敢和知识分子接近,不敢和知识分子做朋友。有的人不敢对知识分子做报告,不敢和高级知识分子接触。

第二,夸大知识分子的复杂性,错误地认为知识分子无法改造。几年来,有些同志多以“江山好改,本性难移”的思想去一成不变地看待知识分子,认为他们出身不好,政治历史情况和社会关系复杂,思想意识落后,不敢信任他们,不敢大胆放手让他们工作。有些单位不敢让技术人员单独外出工作,总派党、团员同他们一道去。对一些知识分子的要求也是不适当的“求全”。苏州市文教局副局长瞿(此处一字打不出)丰,解放六年来一直跟着党走,工作也很负责,但是市领导上还认为他只能算中间分子。因此,他们就感到同共产党的关系总像隔着一层皮似的,甚至产生顾虑,有的担心“红色专家培养起来了,我们这些灰色专家就不要了。”不少民主人士反映在工作中“插不下手”,自己是“第三方面的人”。几年来在知识分子中间发展的党员很少。南京市九个高等学校,六年中没有吸收一个教授入党。省委工业部最近了解的二百五十八个工程师中只有七个党员,仅占百分之二点四六。好多中学和小学教师中没有一个党员。有些单位在肃反运动中,打击面太宽,产生了一些副作用,有的人怕“祸从口出”,不敢讲话,不敢与人往来;有的说:“有海外关系的人,只有等台湾解放,否则不会被信任。”苏北师范专科学校在今年暑期肃反斗争中,对教师采取所谓“普遍地大胆怀疑的态度”,结果是“不讲不斗,愈讲愈斗”,打击面扩大到参加肃反学习人数的百分之十四点八。

第三,有些知识分子苦於没有时间研究学术、钻研业务。大致有三种情况:一种是工作制度不科学,分工不恰当,会议过多,忙於行政事务。江南水泥厂的工程师张旸谷,一个星期参加了二十九个大小会议。南京大学历史系主任韩儒林,学术上有成就,同各国有关学者也有联系,现在没有时间研究业务,拿不出东西,感到苦闷,他说:“长此以往,则学校不像学校,国家不像国家。”另一种情况是兼职过多,没有时间做学术研究工作。南京大学校长潘菽,身兼十一职,经常在外面跑。南京师范学院院长陈鹤琴,身兼十六职。上学期只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校。南京农学院院长金善宝,过去身兼十八职,现兼十三职,1955年多是在外参加活动,很少到校工作。别人说他们是“会议校长”。还有一种情况是工作任务重。有些医师在例假和晚间值班,往往得不到休息。有不少中、小学校的教师每天要工作十二小时左右。

第四,一些高级知识分子对物质待遇的主要意见是:有些人六年来未晋级,很不高兴;有些人从工厂、学校、私人医院调到机关或公立医院、联合诊所工作时,待遇降低得很多;有些人没有钱买书,只好把旧书卖掉买新书;有好多高级知识分子对住房子意见很多。部分中、小知识分子,特别是小学教师的生活是很清苦的。江都县湾头区五十八个小学教师中,只有一个中心小学校的校长拿月薪三十六元三角(比国家机关二十四级干部的待遇还低),其余有三人拿三十二元(相当於二十五级干部的待遇),有二十二人拿二十六元(相当於二十六级勤杂人员的待遇),还有二十一人一个月只拿二十元左右。他们所得的薪金,只能供养一个人,有时只能维持自己的生活。有的人生活困难,甚至借高利贷度日,他们自嘲:“光荣愉快伟大的嘴,悲观失望痛苦的心。”某些基层干部对待中、小知识分子的态度也很恶劣,骂他们、扣押他们、打他们的情况都时有发生。有些地方干部称演员是“戏子”,骂艺人“无耻”。江宁县有些干部说中医是“野郎中”、“江湖客”、“混饭吃”的。还有些地方称小学教师是“三小”(小知识分子、小资产阶级、小学教师),“五主义”(主观主义、个人主义、自由主义、宗派主义、温情主义)。因而造成小学教师中的四怕(怕怀疑、怕批评、怕报复、怕失业)。

第五,对一些高级知识分子的使用、帮助和教育等方面也存在许多问题。徐州地委把一个过去在北京大学做过语文教授的马祖铭,分配在工农干部学校教初小的语文,他习惯於讲文法,解词意,学员听不懂,就批评他:“大学教授连初小都教不好。”苏州市把做过大学教授的沈维钧,分配在园林管理处做办事员,引起他很多牢骚,感到“怀才不遇”。中国科学院上海办事处南京分处的一个科学家,批评党总支说:“你们的耳朵太长,嘴巴和手都太短,只了解情况,不解决问题。”一些知识分子目前普遍要求学习业务,提高自己,这是他们的呼声。而我们有些党员领导同志在这方面的工夫用得很少,因此,有些教授、科学家就怪我们只了解他们政治的底,不了解他们业务的底、批评党“不注重业务”。



来源:新华通讯社编《内部参考》1956年1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