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全文:

与胡风思想划清界限
许广平
1955.05.00


胡风披着马克思主义外衣,宣扬他反党反人民的资产阶级唯心主义思想,进行宗派小集团活动,妄想摧毁党所领导的文艺战线,以达到他横行无忌,独霸文坛的野心。他高捧着“精神奴役的创伤”的腐朽招牌,想挂在已经掌握了政权的新中国人民的脖子上。这当然会遭到严厉的指斥,引起全国人民的公愤;因为今天的人民已不是那么容易欺骗的了。

从批判胡风反动思想的过程中,使我深深体会到党的宽大,体会到党对任何人的觉悟和获得改造的耐心等待的精神。最初在香港时邵荃麟等同志对胡风进行的批评,当时上海的文化界人士认为是正确的,也曾经有人向胡风提出过;但他没有注意,反而更猖狂地蔑视这一批评,回答批评者以嘲骂。那时党的一部分同志由於国民党反动派的迫害,走到香港,在艰苦的环境里,在百忙中,还不放弃对一个思想上有严重错误的文艺工作者给以批评和帮助,该是多么令人感动。胡风不从这方面去体会,反从人事上看问题。但是党还是耐心地等待他觉悟。再次是林默涵、何其芳同志对胡风的反马克思主义的文艺思想给以批评,当时也有人劝他好好地检讨一下;胡风是怎样说的呢?他说:“要我痛骂自己一顿来博得大家满意是容易的,但这不是通过自己深透的了悟,不会有什么好处的。”他并且反而痛骂林默涵、何其芳同志,反而趾高气扬、自以为是了。而党仍旧是耐心地等待他的觉悟。胡风却沾沾自喜,自以为胜利了。即有人劝他参加赴朝慰问工作,从实际生活的接触中向英勇的志愿军学习,胡风也未予理会,原来另有一套法宝祭起来:向中共中央提出了一个三十万字的关於文艺问题的意见的报告,那内容的荒谬,完全代表资产阶级唯心主义向马克思主义进攻。在国家总路线的光辉照耀之下的今天,全中国人民都朝着社会主义前进的时候,中国人民得到了新生,就决不能容忍胡风反党反人民的路线,只好由胡风个人背负着“精神奴役的创伤”,踯躅在他自制的黑暗的角落里。可以断言,胡风如果再不彻底检讨来改变自己的话,是一定被时代所抛弃,变成一堆渣滓的。

目前全国文艺界展开对胡风资产阶级唯心论文艺思想的批判,我是拥护的。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主办的“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讲座,帮助我们分清了真伪,辨明了是非,从根本上批判了胡风思想的谬误。理论方面的问题,这里不再多说了。只是胡风歪曲鲁迅方面,我不能缄默,要起来说几句话。

鲁迅,作为一个文学工作者,一开始就决定以文学作武器来改革社会,改造人民思想,不断地探索前进,不断地钻研先进的、科学的新事物,不断地与周围青年接触,以壮大自己而及於人。可以说:他是随着时代环境不断发展的。如果不了解或者忘记了鲁迅所处的时代环境(有些读者是不了解或忘记了的,但胡风却是有意歪曲)。没有看到他的发展,而只执着於鲁迅原文的一字一句,斩断了他所处的时代,抹煞了他周围的环境,这样必然会冥顽地把鲁迅推到反现实主义的唯心论一类人物中去。胡风就是如此。他不仅如此,还硬把自己的思想当作鲁迅的思想,自以为是鲁迅传统的唯一继承者,这样当然眼睛里容不得一个活人(除非是他的小集团),当然会想推倒一切刊物,攻倒一切文艺,甚至狂妄到提出五把刀子的猖狂谬论,谩骂别人,抬高自己,从而想夺取党的领导,达到独霸文坛的野心。这种十足的资产阶级个人主义思想已经将胡风腐蚀到深不可拔!但向社会主义迈进的人民,却是坚决拥护党的指示,遵照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的教导,一定要拔掉胡风这种反党反人民的资产阶级思想的毒害。

鲁迅曾经说过:攻击时弊的文字,要同时弊一同死亡。那就是时代改变了,自己所说的话也自应跟着时代的进展而进展。所以鲁迅初期的深信进化论,提倡发展个性,作为一个革命文学工作者的思想诱导,是要求人民去除帝国主义、封建统治的束缚,争取解放。鲁迅早期的思想如此,是可以理解的。

今天,人民已经胜利地掌握了政权,鲁迅所攻击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了,鲁迅后期作品所表示的愿做一个小兵来拥护、歌颂的“唯无产者才有将来”的“将来”,已成了“现在”了。胡风却仍然处处引证鲁迅前期思想来腰斩鲁迅整个文学事业的发展过程和整个革命文学的发展过程,是何意图?如瞿秋白所说:“鲁迅从进化论进到阶级论,从绅士阶级的逆子贰臣进到无产阶级和劳动群众的真正友人以至於战士……”难道这和胡风的资产阶级唯心主义思想有丝毫相似之处吗?胡风恶毒地歪曲鲁迅,事实本身却给了他无情的回击。

鲁迅在五四时代曾经写过“阿Q正传”,那时中国农民还没有起来,阿Q仅仅意识到要革命,却处处以精神胜利麻痹自己。鲁迅所描写的阿Q,是驱除其麻痹,强调其革命,即哀其不幸,更怒其不争,是有所批判的,在当时来说是对的。而胡风小集团是怎样了解的呢?他们把“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话当作他们的行动纲领来衡量现在的新中国人民,那是完全不对的,反现实的。

向错误的方向发展,胡风就必然荒谬到把人民看成都是具有“精神奴役的创伤”,再不会站起来的。胡风如果眼睛没有毛病,怎么看不见、不肯承认人民惊天动地的翻身呢?胡风甚至还恶劣到把阿Q横栽在鲁迅身上。号称批评家的胡风,难道认为作家笔下所批判的人就都应当是作者自己吗?他说:“这个跪在地上画圆圈的阿Q,同时也正是作家鲁迅自己”(“论现实主义的路”);这是根据那一个事实证明鲁迅像阿Q的“不争”呢?胡风自以为是的说法能够蒙混一切吗?这是对鲁迅的推崇还是欺侮,大家是一目了然的。诚然,鲁迅已经死了快二十年了,他的笔再不能用了,他的口再不能说了!“忘记我,管自己生活”,你胡风为什么自己不好好地生活,还时刻不忘记把鲁迅拖一把,想叫死人来替你受过呢?因此我又想到鲁迅一句话:“不要做任何关於纪念的事情”,就是对这样的人的预见。

如果胡风真的愿意向鲁迅学习,学习鲁迅的随时代发展而发展,老老实实、诚诚恳恳地做,今天就绝不会在思想上犯这样严重的错误。鲁迅对敌人的胸怀是狭窄的,狭窄到连一粒沙也不能容。那因为是敌人,是狗,落了水也还要打!但对自己人,对同一条战线的人是宽容的,是寻求合作的。他到广州要找创造社的同志结成联合战线;在上海见到了成仿吾先生回来后,欢欣鼓舞,高兴了很多时候,那是我亲见的。反之,自己日常接触的人如果变坏了,堕落到不能挽救的时候,鲁迅是毅然决绝,毫不容情,即当面遇到,也会不假辞色,我也是常常看见的。对於有一些文化青年的不肯埋头工作,爱东奔西走,嘁嘁喳喳,做小广播,鲁迅是很反对的;有时在这些人走后,鲁迅会感叹地说:“他们为什么有那么多的闲空?为什么不把时间拿来看看书也好呢?”有时当他们嘁嘁喳喳絮絮不休的时候,也会看到鲁迅硬把话头岔开,另外谈些别的事,这也是我常见的。而胡风可以说也是这样的人吧。他以为别人都把火力集向他,而他也就搞些宗派集团来对付。对付谁呢?他难道攻击过蒋匪帮?攻击过美帝国主义?攻击过危害中国人民的任何事物?不!一千个不!他的“主观战斗精神”的攻击对象是进步方面的,他的矛头是朝向新中国的新事物、党所领导的新文艺、党所掌握的马克思主义(他说成是“五把刀子”)以及接受党所教导的理论的执行者!这和鲁迅勤勤谨谨地、虚心地学习马克思主义理论,并以这理论来分析别人、批判自己的态度相差多么遥远!鲁迅对人,爱过於憎,有时甚至会被人看作流於溺爱。这点点爱,是为中国,为人民,而没有丝毫为自己的打算的。从他的著作到行动检查一下,难道有一点点能作为胡风藉以掩盖和辩护自己的口实吗?鲁迅爱党爱人民,胡风反党反人民。划清界限,胡风绝无丝毫似鲁迅。胡风只不过是鲁迅的叛徒。胡风梦想歪曲鲁迅以抗拒改造,以达到拖转历史巨轮后退的目的,这是万万做不到的。

本来,拿胡风和鲁迅相提并论,这样提问题本身就是不对的。但为了帮助读者弄清是非,所以我也愿意就这方面再指出几点,来证明胡风丝毫没有学到鲁迅的思想和精神,胡风不过是背离了鲁迅道路的叛徒。

首先鲁迅是“无产阶级和劳动群众的真正友人以至於战士”,胡风则是资产阶级的代言人。鲁迅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俯首甘为孺子牛”,胡风则是斤斤计较个人得失,时时关心的是自己的“工作机会和工作条件”。鲁迅诚诚恳恳的接受党的领导,在和敌人斗争的时候是“有一分热,发一分光”,“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但“倘若是有了炬火,出了太阳,我自然心悦诚服的消失,不但毫无不平,而且还要随喜赞美这炬火或太阳,因为他照了人类,连我也在内”;胡风则在“出了太阳”之后的今天,还在和“太阳”争“光”。鲁迅有强烈的党性,他在答覆托洛茨基派的信里,对托派“斥毛泽东先生们的‘各派联合一致抗日’的主张为出卖革命”的诬蔑痛加驳斥之后,白己公开承认:“那切切实实,足踏在地上,为着现在中国人的生存而流血者,我得引为同志,是自以为光荣的”;胡风则在解放以后的一九五○年和一九五三年,还有意地拿王平陵、蒋介石、张道藩、郑学稼等人和正确地批评了他的何其芳、林默涵同志相提并论(见“为了明天”校后附记中注和“胡风对文艺问题的意见”第一二六页),这是对於革命的十足的污蔑。总之:鲁迅一心想“当一名党的小兵”,而胡风则始终和党分庭抗礼,并且还想夺取党对文艺运动的领导权。这是胡风违反鲁迅精神的第一点,而这一点又正是根本的不同之点。

其次,鲁迅爱护识与不识的战友,不闹宗派,而胡风则拚命打击进步朋友,极力维护自己小集团的利益。记得茅盾先生从日本回国以后,当时正值对敌斗争异常艰钜,鲁迅非常高兴,有时遇到国外友人询及中国知识界的前驱时,鲁迅必举茅盾等以告,总不肯自专自是,如有人对进步朋友有异议时,鲁迅总不惜唇焦舌敝,再三晓喻说:“对外对内,急需人才,正宜互相爱护,不可减轻实力,为识者笑而仇者快。”胡风则为了他的小集团的利益,“对於许多进步文艺工作者的批评,那种嘲笑辱骂的态度,有时简直近於对待敌人”(舒芜:“致路翎的公开信”)。这是胡风违反鲁迅精神的第二点。

再次,在对文艺创作的源泉和作家应否深入实际生活的看法上的不同。鲁迅早在一九二七年就这样说:“……以前的文艺,如隔岸观火,没有什么切身关系;现在的文艺,连自己也烧在这里面,自己一定深深感觉到;一到自己感觉到,一定要参加到社会去!”后来他更明确地说:“革命的文学家,至少是必须和革命共同着生命,或深切地感受着革命的脉搏的。”但是,胡风却一贯坚持他的“主观战斗精神”的主张。只要我们看看胡风在一九四八年所说的这几句话,就可以看出胡风对这一问题的看法,和鲁迅不知相差有多大距离:“人民在哪里?在你的周围。……起点在哪里?在你的脚下。哪里有生活,哪里就有斗争,斗争总要从此时此地前进。……不能有这样的斗争,因而也就不能有这样的诗人和这样的诗。”据胡风说,他这是针对当时国统区的具体历史情况和具体条件来观察和提出问题的;那么我们不禁要问:鲁迅所处的时代和环境,难道不是和解放区也有不同吗?难道鲁迅所主张的“革命文学家,至少是必须和革命共同着生命,或深切地感受着革命的脉搏”不是按照具体情况和具体条件来观察和提出问题的吗?显然,胡风的这种错误主张是根本不值一驳的。这是胡风违反鲁迅精神的第三点。

复次,鲁迅要保存民族优秀遗产,胡风不要民族遗产。胡风在他的“意见”中举鲁迅的“青年必读书”为例,说鲁迅希望青年们不要背上了“古老的鬼魂,摆脱不开”,以此来证明鲁迅不要民族遗产。但是胡风却不想一想鲁迅的“青年必读书”是在什么情况之下发表的。当时在北洋军阀统治下,反动文人吹嘘东方文明,胡适等人正在大力提倡“发明一个字的古义,与发现一颗恒星,都是一大功绩。”“一个塔的真伪同孙中山的遗嘱的真伪有同等的考虑价值。”因此鲁迅才针对这种情况,劝青年人可以少看甚至可以不看古书,以免被那些“学者”把他们拉进故纸堆里以后爬不出来,忘记了现实斗争。但是鲁迅自己对我国民族遗产则非常注意,他在这方面曾经作过许多系统的研究,也作出了一定的贡献:如整理中国小说史、校订嵇康集、提倡木刻版画、翻印北平笺谱,目的是留给将来;晚年还想以唯物主义的观点,写一部中国文学史及中国字体史,他何尝是斩断历史的人!在这里,我想顺便谈谈这样一个问题:中国的京剧,经过长期研究,逐步深入,音调动作有严格的规律,达到高度艺术水平,博得无数观众拥护,在艺术上评价很高,这一点,鲁迅是不会不晓得的。但为什么他对京剧也有意见呢?有的读者就是这样来问我的。在这里只能把我不成熟的体会提出,作为我的答覆吧!在反动统治时代,凡是艺术,如不被统治阶级利用,就不能存在;而一些帮闲们也随声附和,加以玩弄,那里会给予培养呢?演员们成年累月辗转在摧残压迫之下,痛苦无比,这是许多人都深深了解的。鲁迅提到梅兰芳先生之所以受欢迎是怎么说的呢?大意说:女人喜欢他,因为他是男人扮;男人喜欢他,因为他扮女人。仅仅这两句话,说明了反动封建时代的眼光是怎样对待一个艺人的!反动封建时代许多非人的待遇,不正常的看法,像天罗地网一样包围着演员,顺我者存、逆我者亡的气焰,层层封锁着他们,不但权贵可以叫演员做堂会,市井流氓也很容易向演员施毒手;至於做女角的演员呢,即便是男人,也无例外地到处受到像对妇女一般的鄙视、欺凌,不当作有平等地位的人看待。我们知道,鲁迅是爱替被压迫者叫喊的,他用简单的几句话鞭笞了当时那些无聊、可鄙的“捧角”的人物。在反动统治时代,艺术备受摧残,是不可能如现在一样得到“百花齐放,推陈出新”的。但在今天,胡风却把鲁迅针对当时时弊的话生硬地搬来,藉此把自己对待民族遗产的虚无主义态度强加到鲁迅头上,这是何等恶毒的态度!胡风认为我们的民族遗产中,“甚至略带民主主义观点底要素底反映也很难被我们发现”,并且在经过批评以后,又绕了一个大弯子,说:“在这个灿烂的古代文化里面,固然包含有表现我们祖先的作为人的梦想的‘精华’,但更多更多的却是我们祖先底作为治人者的残酷的‘智慧’和作为治於人者的安命的‘道德’,更多更多的是这种汗牛充栋的,虽然是我们祖先创造出来的,但却又压死了我们祖先的‘糟粕’。”这不是胡风根本不要民族遗产的很好证明吗?这是胡风歪曲和违反鲁迅精神的第四点。

最后,在对待自己的态度上,鲁迅老实谦虚,并且勇於自我批评。他说:“我的确时时解剖别人,然而我更无情地解剖自己。”即使是敌人对他的批评,除了人身攻击以外,他都主张要“借别人的火,烧自己的肉”。但是看看胡风:骄傲自大,盛气凌人,俨然以马克思主义者自居,丝毫都不肯接受批评,说别人批评他,“没有一次是从实际的具体历史条件出发的”,说他使用“立场”,“为人民服务”等词句,“不但在‘最近’以前,甚至远在何其芳先生正在沉醉地写他的‘画梦录’的时候以前,我就用过了的”。像他这种自大狂,又怎能和鲁迅相比呢?这是第五点。

从以上简单说明,就可以看出胡风是怎样违背了鲁迅的思想和精神。说胡风是鲁迅的继承人,那更是一种胡说。只有无产阶级才是一切民族文化遗产的合法继承者,也只有无产阶级才对鲁迅作出了正确的估计;而胡风不过是完全背离了鲁迅的道路的叛徒。

也有人对批判胡风文艺思想是工人阶级思想和资产阶级思想又一次尖锐斗争的意义认识不足,说“这次是轮到胡风倒楣”!必须指出:这是对胡风的一种无原则的同情。是谁让胡风“倒楣”的?是党和人民吗?不是。让胡风“倒楣”的只是胡风自己。党三番四次向胡风提出批评,得到的回报是变本加厉的反唇相讥、更骄傲的自以为是和更猖狂的进攻。胡风长期以来,一直拒绝批评、拒绝思想改造,高高在上,不肯接受任何人的意见,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改变他的基本立场。目前文艺界开展这一运动,正是为了帮助胡风改造自己,也是为了使全国文艺界在马克思主义的坚实基础上更加团结一致,进一步取得更大的胜利。我们应当全力拥护和支持这次运动,并使这次运动的影响,更深刻更广泛地传达开去。


来源:《文艺报》1955年第9、10号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