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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共产党的土地改革：真正的土地问题及其解决办法
董时进
1951.00.00

[本文为董时进先生《论共产党的土地改革》的第八章]

我对于共产党土地政策的批评，略尽于此。读者或许要问，“他们的办法既然要不得，你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我可以毫不迟疑的答复曰：“有”。不过本篇的目的是在批评中共的政策，不是为发表我自己的办法，但也不妨将我的意见简单的说明一个梗概。

在讲到我的办法之前，我首先要声明，我有一个根本不同的见解，即是我认为中国的所谓土地问题，最根本最严重的并不是如何平均分配的问题，而是土地太少，不够分配的问题。中国的土地，拿人口作标准来说，实在是太少了。也可以说，中国的人口拿土地作标准来说，实在是太多了。这个问题本是明显得像水晶一样，正确得像化学天秤一样，然而我知道，仍然是有争执的，有很多很多的人是不同意的。这是因为他们不明了，并不肯研究事实真相，迷信中国地大物博的说法，迷信奖励生育，多养成战士的主张，或从来不曾干过实际工作，徒说应用科学技术发展生产的空话。这些外行人和一些未曾搞通的假内行人会告诉你：中国还有很多的荒地待开发；中国的农业是墨守旧法，不加改良；以及中国的生产落后，都是受了封建土地制度的束缚等等。——但是凡属研究人口问题的，研究经济地理的，研究全盘农业生产问题的，凡属研究这些问题，而头脑清楚，确实搞通了的人们，都深切了解人口问题的严重性。他们知道中国有太多的极度贫穷的人民，有极其频繁，严重，和普遍的灾荒，他们知道很多土地都有开发过度和耕种过度的现象。他们知道，人数多并非立国的惟一的重要条件，而且非最重要的条件，因为世界上人口最多的两个国家，中国和印度，尚远不如许多人口比较少得多的国家的富强。他们知道，中国除去边远省区而外，人口的稠密，超过全球一切比较像样的农业国家，而那些边远省份虽还可以容纳若干的人口，但决不能容纳一般人士所想象的那样多，而且开发不是容易的事体。他们知道，中国农民，哪怕是用土法耕种，仍嫌地面太少，不够工作，以致闲空的时间很多，以故根本无从谈到利用机器的问题。所以他们认定，中国的农业生产虽然还可以增加，但是这多出来的生产必须用来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准，而不是要拿去维持更多数贫民的生存。

要解决这一个根本问题，必须从多方面下手，最要紧的是要多创造就业的机会，其主要事项包括：迅速发展工矿，运输，商务和制造各业，开发和改良适合于农用之荒地，而又同时实行必要的废田还湖，和废地还山的办法；改变农业生产的种类，尽量发展受地面限制较小的事业，和推广单位面积出产价值较大的物品，广泛地推行节制生育；竭力改良农业，改良土地（包括兴办水利）以增加单位面积之生产量。还一切事体的举办，都必需一个先决条件，即是要世道太平，社会安定，政治清明。这个根本问题不解决，而只去讲求如何平均分配土地，则真正的问题永远不能解决。这就和治水不讲求疏浚节源，而欲以邻国为壑。是一样的不彻底。

建立自耕农乃是一个次要的问题，这个问题的解决，倒不是最难的。不过建立自耕农必须有一个重要原则，即是，只能帮助有志向，有能力，并愿付出相当的代价者，使成为自耕农，而不是夺取好好人家的田地，漫无分别的，向一切贫民，包括地痞流氓无赖以及自甘堕落者的身上乱撤。散发传单和广告，还要看看人家是否有利用的可能，打发乞丐，慈善施舍，也要看领受者是否值得打发和施舍。何况是宝贵的土地，可以随便乱取乱施吗？

我主张在这个原则之下，用下列方法及步骤去建立自耕农。

首先筹一笔建立自耕农的基金，其法或发公债或借外债，或没收贪官污吏的财产，以供建立首批自耕农之用。此项基金并不需要很多，估计若有三五亿美元，即可放手大干，有数千万美元，亦可开始办理。此批款项贷给合格的农民，购买土地，令其分期归还。俟陆续收还后，即随时再放给其他农民，帮助建立新自耕农。在另一方面，凡所有田地，依地方情形，超过某一定面积，而非自行经营者，限令出卖。（自行经营者可以毋须限制，或尽量将限度定宽，又所谓自行经营，并不限定亲自耕种。）凡需要土地自己耕种者，有购卖的优先权，但为保障一家生活者，只要不超过规定限度，亦得购买。这种办法在欧美各国，实施多年，颇著成效，可说是平情合理，面面顾到，既能帮助自助者以达到自耕农之地位，又能使普通一般人民得到相当限度的生活及教育的保障。这才是土地改革的正当办法。

来源：《论共产党的土地改革》，香港自由出版社，195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