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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岗：检查我的学习观点!
路岗
1950.04.04

我是由地主阶级出身的。在家中我是老二，父亲母亲喜欢我的哥哥弟弟，最不喜欢我，老打老骂。比起读书来，我不比他们差，因此那时候心里很恨:‘哼!他们现在有什么可以值得神气，将来我们比一下吧!’另外一方面，我的父亲是一个相当软弱的人，当时我村中有一批地主，他们是国民党员，掌握了乡政府，贪污、舞弊无所不为，摊派捐税我家特别重，同他们又没有理由可说，父亲于是和他们展开了‘斗争’，和他们竞选伪‘县参议员’，结果我父亲惨败，气得一病不起。这样我和他们之间就有了“不共戴天”之仇，看到他们的子女没有一个会念书，心中暗暗高兴:‘现在你们凶，将来比一下吧!’为了自己、为了家庭争一口气，我觉得一个人只有读好书、做大事才有‘出息’。罪恶的、封建社会的残酷的剥削意识，为个人‘前途’打算，非高人一等的念头就这样在我幼年的心中栽下了根。

到中学后，由于上述原因以及为了实现那些‘志愿’，使我养成了很深的个人主义。我不遗余力地死看书，成绩‘卓越’，可是又妒忌别人，他们找我讨论问题，我就装做不懂推托了之。我觉得世事与我无关，自己幻想着好好地念一点书，将来搞一个‘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大人物’去和别人比一下；万一不行，做不上‘大人物’，退一步说亦得做一个‘清高’的大学教授，因此也曾替自己幻想了一套‘留学、做博士、回国当教授、住洋房、搞一个温暖的家庭’的出路。

到大学念书，我还是背着这套幻想。可是问题来了，我的成绩不再像在中学里那样比别人好了，考起来总是名居‘榜末’；自己不懂的地方越来越多，但是叫我去问别人，我可不干，生怕别人瞧不起，于是我又学会了在行动上装洋蒜，让别人看起来好像我全是懂了。总之，解放前，我的学习目的是完全为了自己、为了创造‘美满’的前途、为了向上爬。

解放后，许多活生生的教育使我开始认识到过去所幻想的一套是非法的，那时候，似乎也忍痛地下了决心要把它割弃了。另外一方面，在理论上，我也认识到知识分子只有与工农结合才是光明的出路，读书的目的是为了很好地为他们服务。然而这些空里空洞的认识，在我根本没有批判我的阶级意识，没有从思想上挖出旧根来以前，是绝无‘用武之地’的。以后的事实说明我的旧思想还没有从脑子连根拔除。

这表现在以后我对学习的态度从一个极端变到另外一个极端——完全敷衍的态度。有些时候，同学们找到参加小组讨论会，我就冠冕堂皇地说:‘啊!我不行，我的功课太没有基础了，让我赶一下功课吧!不然功课不好，没有掌握一点技术，那怎么为人民服务呢?’可是我心中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过去读书起劲，因为我有一个很高的理想，不管书念得如何，只要能够用功，总有一天会达到目的；然而今天，那种幻想已经打垮，为人民服务又是多么渺茫，这样死念书已失去目的，何况我反正念不好书，比起别人来还差远着，就干脆不念多玩一下不是更好吗?因此在上学期中，我的学习态度是投机取巧，做习题自己不动脑子，偷抄别人的，对集体学习不愿参加，即使参加了，可是希望从别人那里偷偷地学一点东西。我心中想:‘书只要一个人念得好就行了，那样别人追不上你，你将来可以有一个很好的地位，各大学请教授首先会请到你。如果你念得不好，不要暴露出来，那是会影响你的前途的。’现在想想，这是何等荒谬的思想。

旧社会中，少数人掌握的政权是建筑在剥削大多劳动人民的基础上的。统治者为了巩固他们的政权，可以毫无顾忌地、血腥地、继续统治人民，于是就拿出一点‘小惠’，引诱着知识分子，给他们做事。于是许多知识分子，为了自己可以分享剥削来的果实，他们就不得不想尽一切卑鄙龌龊的方法压倒别人，扫除向上爬的障碍。为了为自己、为家庭吐一口气，在过去我不自觉地也陷入了这个圈套，我的阶级出身给了我这么大的思想包袱，说起来是何其痛心。今天旧中国完全垮台了劳动人民掌握了政权；社会发展史与中国革命经验告诉我们，历史是由劳动人民用一滴血一滴汗堆积成的，决不是少数帝王将相可以‘一手创天下。’过去劳动人民，终日劳动，得到的是衣食不能暖饱，受着别人残酷的剥削；但是少数剥削阶级却终日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难道我们愿意为这一批剥削者巩固他的垂死的政权而向人民长期进行进攻吗?我们除了衷心为劳动人民服务到底还有第二条路吗?

劳动人民需要的是大批优秀的、愿为祖国建设事业忠诚服务到底的人民干部，并不是只要一两个为追求名利的‘天才专家’。为了将来能为人民服务，给人民带来更大的利益，我们现在求学就有把正课(包括政治课)搞好的必要。学习的方法是要脚踏实地，自己能够念得什么地步就念到什么地步，不要好高骛远，不要把知识当做‘专有品’，认为这门学问学的人很少，我搞通了，将来为人民服务就可大献身手；也不要以为自己基础差，念不好，将来不能很‘伟大’地为人民服务，甘愿自暴自弃，找些理由作为不念书的藉口。真正的态度是自己老老实实，大家互相帮助，共同求进步。

来源:《文汇报》1950年4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