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日,人民大会堂,21时10分至23时)
毛:你去年也是这个时候来的吗?
希:是的。去年也是这个时候来的。
毛:那个时候北京工人还不很团结,有坏人在里头挑拨一个工厂分两派。
希:现在形势有了很大的发展。
毛:对。把坏人弄出来就好办了。
希:是的。
毛:这些工厂我们从来没有清理过,学校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统治的,农村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坏人统治的。看来搞修正主义并不那么困难。
希:的确是这样。
毛:比如我们一个公社里面,一个大队有的几百户,有的几千户,就说两千户吧,一万人口,组成一个支部,这个支部书记如果不好,大队的工作就不好办。你在北京看了两个工厂吗?
希:是的。
毛:那工厂的党委书记不是坏人吗?
希:我不记得他们是怎样讲的,领导人是经过更换的。
毛:(向姚文元)新华印刷厂你去过吗?
姚:去过。厂长、党委书记都不好。
毛:这个厂有三千工人,连家属约一万人。清朝时期印钞票,北洋军阀时期替北洋军阀服务,日本接管时替日本人服务,国民党接管时又替国民党服务,我们接管了十几年又替我们服务,其中有许多人是没有动的。主要人员是没有动的,都还是清朝末年、北洋军阀时的一些人。
周:现在我们另外增加了一部分工人,我们扩大了一部分。
毛:我主要指那些负责人员过去基本上没有动。这就是中国搞修正主义的社会基础。这些问题不发动群众,不彻底发动工人就搞不清楚。而且这还不够,要**教导去帮助,不能解决问题。
希:是的。
毛: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没有这种感觉:帝国主义究竟怎么办?就是说,它要不要打世界大战?或者暂时不打,过一会打?你接触你们国家及欧洲国家,有这种感觉没有?
希:我看它们现在还没有下定决心。它们现在面临极大的困难。看来它们一时不会打,至少它们现在还没有这么一个力量发动这场世界规模的战争,大多数人是有这种看法的。但从另一方面来讲,由于它们已失去判断的能力,有发生很冲突的危险性,但总的来看,它们暂时还发动不了这场大战。
毛:要打仗,美国、苏联这两个大国可以打。其次是日本、西德、意大利这些战败国。至于英国和法国,它们不大想打。
周:戴高乐的军事预算还减了一点。
毛:就是日本和西德,现在也看不出它们想打仗。西德*****,统一德国。日本想收回冲绳。其实日本还没有独立。
周:美国在军事上控制它们。有那么多军事基地。
毛: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的情况好象比第一次大战以后的情况有些不同。不晓得这些看法对不对。第二次大战后,战败国脱离不了战胜国,不但在财政方面和武器方面,而且在国际和军事方面也脱离不了战胜国。这和第一次大战后的情况不同。第一次大战后,希特勒搞几年后就起来了。
周:他不承认凡尔赛条约。
毛:他不承认凡尔赛条约。当时这些国家的工人、知识分子、学生还听政府的话。德国那么大的一个共产党一下就垮了。
周:意大利的共产党垮得更早。
毛:社会民主党也完了。它们成立了国社党、冲锋团。这个美国,按照过去两次世界大战的规律,它都是要别的国家先打,打个两年后它才动手,它才参战。现在美国在朝鲜、越南都首当其冲。在欧洲还有二十万兵,主要是在德国。在越南有五十万,在朝鲜有两个师,七万多。在日本、台湾、菲律宾、泰国也有。它的兵力已经很分散了。它的两只手都伸了出来,一个是在欧洲,一个是在亚洲,打些小仗。当然资本家还是有它的打算的。
周:可以赚钱。
毛:长期不打仗,资本家就不高兴,包括澳大利亚资本家在内,也希望出点兵,但兵却不很多。
康生:只有四个营,二十二架飞机。
周:它出点兵,美国给它发钱。
毛:它还可以赚钱。
希:现在澳大利亚资本家赚钱赚得不够,还很不满意。
毛:不满意就跟美国吵,多给它点钱。那个霍尔特怎么游泳就淹死了?那个地方海滨比较险恶,过去有好多人也在那里淹死了。他是去冒险的。
毛:那还不错哇。
希:这是处理他们的一个好办法。(众笑)
毛:现在这个总理叫什么名字。
希:叫戈顿。
毛:这个名字好听。戈顿。
希:只不过好听而已。
毛:你这个名字也好听。希尔。
希:主席还是第一个说我的名字好听的。
毛:就是好听嘛。是不是HILL(小山)?
希:是小山。
毛:索性改一个MOUNTAIN(大山)好了。我看了你写的文章。我没有你那么勤快,我懒得很,没有修改过我的什么东西。有些东西应该修改。比如第二次出版,应有所修改,第三次出版,又应有所修改。有些文章没有必要太长。还是林彪同志发明了一种方法,编语录。
康:主席的希腊文语录,是他们(指希尔他们)翻译的。
毛:哦,是他们翻译的。孔夫子的《论语》是语录,佛教也搞语录。
周:金刚经。
毛:我这个人懒得很,没有读过圣经,读不进去,不晓得是些什么道理。
希:我有时读经,我常常也有同样的感觉,读不下去。可是我小时候也被强迫读过一些圣经。
毛:那好哇。强迫读的东西还有一点好处。有人说我这个人历来没有犯过错误,其实我小时候信孔夫子的封建主义,后来进了学校就信资本主义,觉得什么华盛顿、拿破仑了不起,把英国的克伦威尔、什么惠灵顿元帅、纳尔逊元帅吹得神乎其神。赫鲁晓夫那个时间经常吹战争不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他们现在不吹了。说战争不是不可避免的,其实就是说可以避免的。现在这几年他们不谈这个问题了,是不是不大谈了?
康:根本不谈这个问题了。他们向捷克出兵嘛。在波兰的第五次代表大会上,也不讲这个问题了。
毛:这样看,它们还在准备打大战争。不论美国、苏联还是其他的国家,从这些情况来看,似乎是要打仗了。我对这个问题没有把握,所以想请教你,也不强加于你很快回答这个问题,你是不是可以观察这个问题,这一年之内,我们再谈的时候再谈这个问题。但是,人民的觉悟也要估计到,美国停止轰炸北越,美国在越南的军队很高兴,还欢呼,这说明它们的士气不那么很高。美国兵的士气就不很高!苏联兵的士气就那么高?法国、英国、德国、日本兵的士气就那么高?资本主义国家闹学潮这件事,在欧洲历史上是个大事件。因为资本主义国家的学生照例是不闹事的。现在主要在欧洲,在美国,在拉丁美洲,在日本有学潮,在你们那里有没有?
希:有。
毛:我们的国家,对世界各国人民的革命说来,对工人运动说来,对学生说来,对真正的马克思主义政党的发展壮大来说,要有五年的时间,就会比较好了。日本一九四五年投降到现在已经有二十三年了,再有五年,就是二十八年,二十八年不打仗吗?其实,在二次大战后,各种战争从未停止过。按照列宁所说的,资本主义就是战争,它就是离不开战争。世界上有两个大国,它们不但有常规武器,而且有原子弹。这个东西不大好碰,它们自己也知道。赫鲁晓夫的理论是原子弹打起来就会毁灭地球,没有战胜者。美国也这么说,这两个大国是核国家。我们这个国家,还可以说是无核国家,这么少一点核武器不算数。要打只能是用常规武器。因为我们既不是美国的参谋长,也不是苏联的参谋长,搞不清楚它们究竟要干什么,只能从一些表现来看问题。这两个国家的人要相等,真正要打大仗它们还会感到人力不足,现在打个中等规模的仗,比如今天在越南打的仗,美国都感到人力困难,特别是飞行员,(向陈伯达和康生)你们跟他谈了些什么?
康:我们谈了一下十二中全会,谈了我们准备开九大,也谈了一下世界的马克思主义的党和小组,比如苏联的斯大林小组,捷克、波兰的一些新的马列主义的小组,也谈了一下主席同意大利同志谈的议会选举的问题。希尔同志特别有兴趣的是主席关于大树特树和绝对权威的看法,他说对他很有启发。因为去年他同主席谈话时也涉及到这个问题。
毛:所谓大树特树,主要是我们的原代理总参谋长杨成武搞大树特树,实际上大树特树他自己。搞多中心论。至于所谓绝对权威,我就不认为地球上有这个东西。马克思、恩格斯、列宁他们很少讲到绝对权威,他们只讲有绝对真理。所谓绝对真理并不是别的,就是各个时代相对真理的总和,就叫绝对真理。这是他们讲过的,诸哲学家都讲过的嘛。我说是从来没有看见过房子,也没有吃过水果。看到的只是人民大会堂,你住北京饭店这样的东西,除了这些以外,另外有所谓房子是看不见的。也没有吃过水果,也许你们吃过,我没有吃过。也没有吃过桃,也没有吃过梨,也没有吃过苹果。这些都是很特殊的名称。所有的大苹果、小苹果,这个省的苹果,那个省的苹果,这个国家的苹果,那个国家的苹果,都是苹果嘛。水果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当然不讲抽象概念也不行。所以,按照习惯,也可以说是吃水果,是住在房子里面。列宁说,个别是普遍的一方面或一部分。比如希尔同志你这个名字可普遍了,到处都有希尔。你们这些姓是怎么来的?
希:英国人的习惯,往往是你住在什么地方,就叫这个地方的名字。比如希尔吧,可能这些人在山里住。又比如米尔,是作坊的意思,跟作坊有关的人就叫米尔。
毛:你们那个地方有姓水的吗?
希:有。
毛:中国有姓水的。也有姓山的。有姓金的,没有姓银的,外国有姓银的。中国还有姓田的。周:还有姓锡的。
希:这点跟英国的习惯有点相似。
毛:你们那里有姓石的吗?
希:有。
毛:中外都差不多。有许多姓是古代封建国家。比如我姓毛,是两千多年以前一个朝代的一个小国,就是周恩来同志的那个姓,是周朝。(众笑)你(指姚文元)姓姚,是舜皇帝的后代嘛。一个皇帝的后代。(众笑)实际上有没有那个皇帝很成问题。姚:是神话。
毛:什么尧皇帝、舜皇帝、大禹都没有证据。大概那时候有些氏族部落。
周:由传说变成典型人物。
毛:听说周朝只有三千多奴隶,打败了纣王有几十万奴隶的国家。你看,我们怎么由战争问题讲到历史问题上来了?(众笑)
希:反正谈起来也令人愉快。
毛:你到过美国吗?没有,他们不欢迎我这样的人去,不给我签证。
毛:至欧洲可以吗?
希:可以。
毛:澳大利亚到美国要签证吗?
希:原来不要,现在要许可证。主要是劳工法律,劳工的问题。比如我要到英国去的话,要先到英国驻澳大利亚高级专员部里盖一个章,要说明只到英国去一次去。
毛:那你怎么说呢?
希:上两次我办合法的事,倒有合法的理由,只要你说一个作为旅行家去的,只要时间有限,完全可以,这本身就说明大英帝国的没落。过去来往是完全自由的,现在变了。
毛:听说为了解决就业问题,英国的人口往加拿大送,有时送到美国,有时是不是到你们国家?
希:相当多的英国移民到澳大利亚去。
毛:我不是说移民,是说现在还送人去。
希:现在还有人去,但不是英国政府派他们去的,是他们自己主动去的。
毛:英国政府允许他们出去就是了。
希:不但允许,而且鼓励。
毛:减少他本国就业方面的压力。听说你们国家三十年来人口增加了一倍,由六百万到一千二百万。
希:是的。
毛:从你们国家到香港要多少时间?
希:飞行要十多小时。从澳大利亚到香港有四千五百英里,大概七千多公里。
毛:这个世界我看要统一。又是英里,又是海哩,又是公里,又那么多语言,但语言一下统一下容易,只要世界统一了就好办了。这个地球总有一天要统一的。过去许多人,比如过去的蒙古,西方的罗马、亚力山大、拿破仑、大英帝国,现在的美国跟苏联,都想统一世界。希特勒也想统一世界,日本人也想统一太平洋,都没有得逞。这种可能我看还没有消除。资本主义制度强迫世界各国人民接受资本主义,这是一种统一方式;第二种,世界各国人民起来革命,随后联合起来,我看会统一得了的。现在美国也搞了个联合国,由帝国主义或修正主义来统一世界,恐怕也不容易。打一场世界原子战争,把世界人口消灭得差不多了,然后由美国和苏联这两个大国来统一世界?但是这两个国家的人口少,一分散就不够用了。它们也怕打原子战争,它们倒不怕消灭别国人口,它们怕消灭本国的人口。第二中间地带那些国家,英国、法国、德国、日本、意大利,是些二等国家,恐怕也不愿意打。最后恐怕还是得走马克思主义的道路,由各国人民革命,然后自由联合。还这些差别干啥呀?原来美国人讲什么世界主义,后来好象不大讲了。实际上它那也是要统一世界的。我看了你的文章,美国资本侵入你们国家后引起了一阵对美国的不满。越南战争跟朝鲜战争有个不同之处,整个欧洲没有参加,朝鲜战争美国、法国、土耳其、比利时都参加了。我只出这么个题目,我也作,请你也作。我也考虑一下,是不是请你也考虑一下这个世界问题,战争问题,战争与和平的问题。是战争呢,还是革命?是发生战争后引起革命呢,还是革命能制止战争?总而言之,现在既不打仗,又不革命,这种状态不会维持很久了。差不多了吧?
希:非常感谢!
毛:听说你明天要走了?
希:是的。
毛:祝你一路平安!
希:非常感谢!我非常感谢主席、非常感谢中国共产党让我再次访问中国。这次访问对我价值非常之高,对我们的同志也是很大的鼓舞。
毛:有价值吗?
希:非常大的价值。我完全同意主席关于绝对权威的意见,也完全同意主席关于大树特树那个提法的意见。但是我觉得我们有一个很重大的任务,就是要大力宣传、运用主席的思想。而在这方面,几年以前我们还没有想到能够有像现在这样重大的发展。
毛:我们正想搞一本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的语录。(对陈伯达等人),你们在搞,不要太长,太长了没有功夫看,也不要太短,太短了不能反映他们的思想。比如说,资本主义就是战争这样的话。这个规律好象不灵了。
周:还是灵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小仗没有停过嘛。
希:是的。
毛:大仗也有,例如中国的解放战争。
希:我跟澳大利亚的修正主义夏基在这方面进行过辩论。
毛: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有中国的北伐战争和十年土地革命战争,还有西班牙的内战。(问周)那五个人被搞到那里去了?坐火车送到阿尔及利亚去了。
毛:有五个学生在摩洛哥学习它们的语言,它们不喜欢这五个人,把他们赶出来了,赶到阿尔及利亚,在我们使馆吗?
周:在我们使馆。它们(指摩洛哥政府)怕学生。
毛:现在有些国家可怕学生了。这么五个学生有什么可怕呢?姚:还有点怕红卫兵。
毛:不吹了。
(根据谈话记录整理)
来源:根据谈话记录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