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２月２７日到３月１日，有一千八百多人出席的最高国务会议听了毛泽东主席关于正确地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报告，并且进行了热烈的讨论。随后，在３月５日到２０日举行的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的会议，和在３月６日到３月１３日举行的、由中国共产党中央宣传部召集而有党内外思想工作者八百多人参加的全国宣传工作会议，都着重讨论了这个报告。３月１２日，毛泽东同志在全国宣传工作会议上讲了话，讲话的内容除了关于思想战线的其他方面的问题以外，也同正确地认识和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有关。随后，在各民主党派的中央机构相继召集的会议上，在中国共产党的许多地方组织所召集的会议上，也都讨论到这一个题目。因此，怎样正确地对待人民内部的矛盾，已经成为全国各界人士当前普遍关心的问题之一。关于这个问题的广泛讨论，无疑将促进我国目前人民内部的某些矛盾得到比较顺利的解决，使我国人民的伟大团结更加巩固，从而使我国的社会主义事业更快地向前发展。
我们应该怎样来认识和对待人民内部的矛盾呢？
我们认为，矛盾是一切事物发展和进步的动力。从马克思主义的观点看来，事物内部存在着矛盾，这是一种普遍的、永恒的现象，相反，如果说，事物内部没有矛盾，倒是绝大的奇谈。
在阶级社会中，互相敌对的阶级之间经常地存在着矛盾和斗争。当某一种生产关系严重地妨碍着生产力的发展的时候，代表旧生产关系的反动阶级和要求新生产关系的革命阶级之间的矛盾和斗争就要变得特别尖锐，直到反动阶级推翻了，新的生产关系建立起来了，这种矛盾和斗争才会基本上结束。而在新的社会制度之下，新的矛盾和斗争又会发生。在人类社会的发展中，由于社会制度的不同，社会内部矛盾的情况和矛盾的性质虽然有所不同，但是矛盾的存在这一点却是永远不变的。
我国人民经过英勇的斗争，在１９４９年，推翻了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的反动统治，建立了强有力的人民民主专政。接着，经过一系列的巨大的努力，在１９５６年基本上完成了对农业、手工业和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因此，就全国范围来说，敌我之间的大规模的阶级斗争的历史已经基本上结束，也就是说，曾经长期是国内主要矛盾的敌我之间的矛盾，已经基本上解决。我国生产力在新的社会主义的生产关系下面将得到迅速的发展。在我国人民内部，例如在工人阶级内部，农民阶级内部，在工人和农民之间，在各民族人民之间，都形成了伟大的团结。人民群众根据自己切身的经验，认识到共产党和人民政府是为人民的利益而努力工作的，认识到在人民群众和自己的领导者之间存在着根本上的一致。这种一致是阶级社会中所梦想不到的。
但是，这并不是说，在社会主义社会中，人民内部就不再有矛盾了。相反，在社会主义社会的发展过程中，在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在上层建筑和经济基础之间，在经济制度和政治制度的各个环节上，仍然会产生不完全相适应的情况，也就是说，仍然会产生矛盾。在人民内部，在先进分子和落后分子之间，在抱着正确意见正确态度的人们和抱着错误意见错误态度的人们之间，在这一部分群众和那一部分群众之间，在人民群众和他们的领导者之间，也都存在着这样那样的矛盾。
我们打算在这里着重地谈一下人民群众和他们的领导者之间的矛盾问题。这是因为，我们党和国家建设社会主义的各项方针、政策和具体措施必须通过各级领导者到人民群众中去贯彻执行，人民群众在生产中和生活中的很多方面是受着这些领导者管理的，而且他们的很多要求和需要也要通过这些领导者才能得到满足。因此，我们社会中的许多矛盾，往往通过人民群众和领导者之间的矛盾而集中地表现出来。
人民群众和领导者之间为什么会发生矛盾？这是由于他们在国家生活中所处的不同的地位决定的。人民群众直接参加生产劳动，主要是体力劳动，而一般地难于直接行使管理权力。他们所处的这种地位，使他们比较容易从当时当地的局部情况去观察问题，比较容易重视目前利益和局部利益，而比较难于了解整个社会主义建设中的全部情况和全部困难。而在另一方面，领导者是直接行使管理权力而一般地难于参加体力劳动的。他们比较能够看到长远利益和整体利益，而比较容易疏忽人民群众的具体情况和切身要求。
但是，人民群众和领导者之间的矛盾，跟人民内部的其他矛盾一样，是在根本利益相一致的基础上发生的非对抗性的矛盾，完全不象敌我之间的矛盾那样，是在根本利益相冲突的基础上发生的对抗性的矛盾。处理人民内部的矛盾的方法，必须从原则上跟处理敌我矛盾的方法区别开来。为了正确地处理这类矛盾，必须是从团结的愿望出发，经过批评或者斗争，在新的基础上达到新的团结。在这里，从团结的愿望出发是有决定意义的，因为如果没有这个愿望，批评和斗争就难于达到新的团结。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将在另外的机会再作比较详细的讨论。
目前我国人民群众和领导者之间的矛盾，主要是由于领导者在工作中的官僚主义作风。某些领导工作人员自己既不了解下情，又不听取群众意见；许多该办而又能办的事拖着不办，该解决能解决的问题放着不解决；甚至粗暴地压制群众的意见和要求，粗暴地损害群众的权利和利益。这种严重地官僚化的领导工作人员虽然在我们党和人民政府中只占少数，但是只要他们的官僚主义作风没有被发现，被纠正，他们就必然引起广大群众的正当的不满。因此，为了解决人民群众和领导者之间的矛盾，必须首先严肃地认真地克服领导工作人员中的这种官僚主义现象。（⑴⑷）
为了有效地克服官僚主义，必须依靠群众，扩大人民民主生活，以便加强群众对领导者的监督。由于社会主义改造的胜利，全国绝大多数群众已经组织起来，他们要求参与管理国家工作和集体事业的积极性也增长了。这是实现国家进一步民主化和扩大人民民主生活的有利条件。在这种情况下，不论是农业合作社、手工业合作社、国营企业、公私合营企业、机关和学校，都必须积极扩大民主生活，健全各种民主制度，发扬高度民主的作风。比如合作社中的社员大会和社员代表大会，企业中的职工代表大会，机关工作人员和学校教职员学生的定期会议，都应该经常化起来，充分发挥这些会议的作用。在所有这些会议中，都要造成一种让群众真正自由发表意见的空气和愿意发表意见的兴趣，广开言路，真正实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的要求。领导者对群众的意见不仅要倾听，更要认真处理。不管群众的意见是否正确，能否办到，领导者都必须加以研究，作出答复。凡是正确可行的，应该接受执行；凡是不可行的或者暂时不可行的，也应该公开解释。对群众的意见既不允许置之不理，或者敷衍搪塞，也不能胡乱许愿，哗众取宠。在这里，尤其重要的是群众提出批评的问题如果确是由于领导者的错误，那么，领导者应该坚决地勇敢地向群众承认自己的错误，而不应该向上下左右去推诿。经验证明，向群众实事求是地承认错误，并不会丧失自己的威信；相反，回避自己责任的人，用欺骗和高压办法保护自己“威信”的人，即令成功于一时，最后仍然不可避免地要在群众面前破产。在任何一个单位中，只要群众有正常的民主生活，而领导者又能积极接近群众，跟群众同甘共苦，那么，那怕客观的条件再困难些，群众和领导者之间的矛盾也能够顺利地解决。
为了完满地解决人民群众和领导者之间的矛盾，还需要不断地加强在群众中的思想政治工作，不断地提高人民群众的政治觉悟。对于社会主义社会中的公民来说，没有正确的思想政治观点，就不会正确地理解生活和劳动的意义，就不会正确地理解个人同集体、同国家的关系，就不会正确地理解局部利益和整体利益、目前利益和长远利益之间的关系。对于群众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近年来在很多地方显然是削弱了。我们有不少的领导者，沾染了一种“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的旧习气，用单纯依靠行政命令的办法来代替对群众的思想政治工作。这种命令主义倾向正是官僚主义作风的一种表现。他们往往只是要群众这样干或那样干，并不告诉群众为什么要这样干或那样干。他们往往只把上级布置下来的任务简单地交群众去完成，而不教育群众去了解完成这些任务对国家和对群众自己有什么意义。他们长了嘴巴，却不到群众中去作宣传。有些时候，作起宣传来，也是片面地夸大事情的有利方面，而隐瞒事情的困难方面，使群众最后觉得是受了骗；或者夸大事情的困难方面，而不指出事情的光明方面，使群众陷入悲观。无论在工人中间、农民中间和知识分子中间，许多思想上的混乱都是由于领导者忽视了思想政治工作，而这种思想上的混乱必然使人民群众和领导者之间的矛盾复杂化起来。
我们前面已经说过，群众在国家生活中所处的地位，本来难于了解整个社会主义建设中的情况和困难。因此，当领导上放松了对群众的思想政治教育的时候，群众中产生一些不良的思想倾向原是极自然的，这个责任不在群众，而在领导。领导者之所以被称为“领导者”，当然不只是因为他们可以在行动上指挥群众，更重要的还是因为他们有责任给群众透彻地指明前进的方向和道路，使群众了解为什么要向这个方向前进，为什么要沿这条道路前进。要加强对群众的思想政治教育，就要求各单位的领导人经常向群众作报告，跟群众谈话，要正确地讲解世界大事和国家大事，尤其要正确地讲解群众关心的一切切身问题。
为了加强对群众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领导，各级党委，特别是党委的第一书记，必须把这一工作抓起来，经常了解群众中的思想情况，解决群众中的思想问题。要推动党和国家机关各个部门的领导人都这样作，而不要把这一工作仅仅委托给党委的宣传部门和政府的教育部门。
事实证明，领导者愈是注意克服官僚主义，愈是注意对群众的思想政治教育，人民内部的矛盾就愈小，愈容易解决；相反，领导者的官僚主义愈严重，或者群众中的思想政治教育愈薄弱，内部矛盾就愈大，愈尖锐。只要我们既努力克服官僚主义，又努力加强对群众的思想政治教育，人民群众和领导者之间的矛盾就会及时地解决，而人民的团结（首先是人民群众和领导者之间的团结）就会不断地巩固。
我们的党同广大人民群众有血肉一般的联系。这种联系是党在长期同群众在一起进行艰苦斗争的过程中建立和巩固起来的。同时，我们党已经积累了不少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宝贵经验。在过去，党已经领导群众推翻了一切压迫者，胜利地解决了各种敌我矛盾。在今后，只要我们党能够继续戒骄戒躁，密切联系群众，坚决地同官僚主义和其他错误的思想作风作斗争，我们也一定能够领导群众共同克服建设社会主义道路上的一切困难和障碍，并且采取正确的方法，顺利地解决各种人民内部的矛盾。
---- 原载《人民日报》1957年4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