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对整风的认识。
2.对院系领导的印象和意见。
这次整风是一个光荣的不流血的革命,是关系着将来的兴败,党国的存亡,爱国主义者都应劳神苦思。
争鸣过去在我校,是被压制着,去年×部长说唯心主义不能讲,是对马列主义丧失信心的话。
我初来校,曾抛出砖,但未引出玉,我鸣以后,对我个人发生了不好的后果。
曾在西北,我认为重工业应重视,也应重视轻工业,连手工业也要重视,结果青年对我大围击,结果我滚蛋了。
近来连篇报纸简直是鬼哭神嚎,充满血泪,是极严重的,党现在起来革自己的命,令人佩服。我校学术空气不浓,教条主义严重,新老之间有墙和沟,应拆毁。现在还暴露不够。
院刊我不满意。①主要问题未找出,要害未打中。②老年教师痛快的话说不出。
鸡毛蒜皮掩盖重大矛盾,结果会混过去,这就是宗派主义。
院党委的动员,布置在假期,很多人不知道,问问几个人说报告一般化,认识太落后。
学校简直是衙门,层层级级,尽是行政干部。我们是一个警察国家,人人自危,大半都不敢真心相处,生命是苦的,不要算了,还有什么积极性可言。高教、教育部应负责任,衙门下讨生活,谁不是官僚主义。
为开“巴黎公社”展览会,为经济问题,×主任说向总务长请示。总务处是为学术服务的,无请示之可言,官僚衙门习惯了。
教条主义,听课说是检查,是什么话!学术要检查,成什么话!
我提出材料,说是资本主义国家的书。中国东西则线装书不能看了。教条主义不搞垮,学术不能进展。
宗派主义:我来校后,提了几条合理化建议,当面是满脸笑容,随后都告诉×院长去了,说人事处对我有意见,××见了你头痛,并说我(杨)不能帮助你,他们会找你说三天(可能是斗争),我不怕。
官僚主义非一棍子打死不可,可是很难,三反结果搞成了反贪污。
新老教师之间,青年教师见那一个老年教师不好,就认为所有老教师不好,贤者尊贤是古今中外的通例,否则搞成了一个禽兽世界,学校不办好了。
知识无新旧,只有是非真理。
党委制与教授治校问题。尊重教授精神原则值得考虑(我亦非赞成教授治校),党与政将来权限应分清,校务委员会将来会成立的。领导上解决问题要及时,要主动。
我自己的问题,要解决,要院领导或教育部负责,来校后从院长,系主任……说了,结果不能解决,就是官僚主义。以前我有万多字写给党中央,前×院长跟我谈过一次,×××部长说教育部犯了严重官僚主义;我很安慰。
教育部简直是“欺人”骗我。轻许诺言,怎能主持高等教育司。×院长对我也轻许。
我离开西北师范学院,没有到处工作,西北大学找我,西北师院捣我的乱,西北师院院长“某”是延安的老干部,怎能当院长。我的问题有人说不在高教部,在华中师范学院,我也相信,教育部是铜墙铁壁的官僚主义。
我现在要求很简单,希望迅速具体解决。我希望跟两个院长说一下(约我一个时间),究竟那里解决,否则工作搞不下去,生活更搞不下去。犯了严重的官僚主义,不但要纪律制裁,而且要赔偿。
每个人都有一个思想顾虑,就是档案袋子临死本人都不知道,摆在人事处,有一天某人写一意见,装进去,本人那里知道,问题就出在人事部门。这次整风运动,这个问题要搞清楚,拿出来大家看看,不对的应当毁掉。
吃牛奶的问题,第一次世界大战,柏林大学教授到街上讨牛奶吃,全世界都知道,今华中师院,我吴联辉教授,拿钱买不到牛奶吃。
华中师院有人用手段排挤我,可耻!不满意。
共产党与民主党派长期共存,互相监督,民主党派是否可以独立、平等、自由呢?我个人看法是可以的。一个人尚有独立的人权的存在,何况一个党派!言论是要有自由的。共产党在目前看来,包办不了,必须与民主党派长期协作。民主党派过去没有起到监督的作用,为什么不说话呢?尤其是民盟过去贡献很大,今后的贡献更大,更应该互相监督。
党提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使学术能够发展,学术的发展就是自由民主的发展,学术愈争理愈明。什么是自由主义?首先要弄清这个概念,毛主席当时提出是指的作风而已;还有一种解释是属于经济学上的。我们不能在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中用自由主义的帽子扣人,思想就是要自由。大学必定是以学术科学为第一,并不是强调学术第一就是忽视政治思想,我认为重点应把学术摆在第一位,我不强调政治第一,要知道科学是没有阶级性,科学是无国界的。加强政治思想教育,要明确什么是它的内容,必定还是保证科学的发展。我们进一步考虑政治思想崇高的目标是共产主义的道德,是解放全人类的。党员就应该抱定终身为人民服务的思想。如果不确定这个目标,以后偏差还会发生。学术科学也就包括解放思想,如学术科学得到发展,就是达到政治思想教育的目的。
党委制问题如何解决?我不赞成党委、民主党派退出学校,因为学校也有政治生活,但不能妨碍学术研究。校务委员会应该是学校的最高领导,校务委员会应该是年高德劭的人参加,党是保证任务的顺利完成,绝不能干涉行政,成立教授会,我却认为没有必要,校务委员会是非实行不可。人民民主专政是在共产党领导下,但不是一党专政,其他民主党派也有责任。如果党不干涉行政,党在学校的活动是做政治思想工作,党是间接的,所谓党与群众的关系问题就不存在。学校最高领导是校务委员会,是民主的,校长那怕是一个傀儡也不要紧?无领导、无组织、无纪律的帽子实际上是扣不上的。
肃反问题等都是从人事制度上产生的。人事制度解决了,才能解决这些问题。人事部门做工作的,都是青年的党团员,怎么能审查清几十岁的老教授的历史。以前的经历,他们还没有出世,怎么能够了解,再加上假积极分子问题,伪造材料问题,越来越弄不清,这次整风是否能够把档案袋子打开,不然材料背到死不能够搞清楚。有人主张这些材料完全废掉。现在是人民内部的问题,肃反材料不能起作用。我从来不考虑材料问题,不管他们写些什么。通过整风,人事要来次大调整,尤其在大学里,要那些行政人员作什么?人事部门有什么必要。资本主义国家人事部门也只是考勤工作,同时也有一定的制度规定,印好了的表格,犯怎样的缺点,就记一笔,还要经过自己同意。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应该超过资本主义。人事部门应该是年高德劭的老人主持,这是我们关键问题所在。毛主席说反革命是十个指头去掉了九个,还有极少数的,起不了什么作用,我们不能为少数反革命分子,使六亿人民的人权保障不顾,这不是民主。
教育行政问题,教育部自己肯定了犯有严重的官僚主义,教育部几乎没有懂得高等教育的人。全国的教育问题,操在几个人的手里是何等的危险。这次整风是一次不流血的、光荣的革命,从1953年苏联专家就看出了问题,曾建议要改变对知识分子的问题,现在是新形势下的革命,这次整风的结果,是大批的调整工作,目前搞大学行政的连大学没有上过,怎么能够知道管理大学。同时机构庞大,什么处长、科长、秘书,行政干部越多事情越多,用特务的手段对付人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次要大力精减机构,以调整安排如何来看他的整风成绩。
工资改革是个极不合理的事,造成人为的分裂。口头上尊重老教授,做法上压制老教授,高教部是否言不符行。
整风运动关系党与祖国的前途,我很受感动,今后高等学校应该怎样办?应从根本上全面地来考虑。
第一,长期共存,互相监督,百家争鸣,百花齐放问题。
就全国而言,民主党派应长存,能不能监督,关键在于民主党派的平等和独立。民主党派代表一定的民主阶层,应有独立地位,我不愿加入民主党派,主要是民主党派现在尾巴主义,没有独立性,民主党派不主动争独立,自己要负责任,共产党最民主,不会压抑,民主党派是可以平等的,是可以有自由的,除非是反革命。
“两百”提得很多,听说1953年苏联专家就曾向中央建议改变对知识分子的政策,但始终未改起来。唯心主义可以让他讲,禁戏也让他全部开放。听说苏联至今还有保守顽固的教授存在,苏联对专家开明得很,我曾向领导上建议将一两百人的大班分成几个班,大家争鸣,竞赛。
第二,办好高等学校的原则,学术第一。外国各大学行政部门和干部极少,只有学术第一,才有学术自由,才有文化的繁荣。我说学术可以为政治服务,但政治不能迫害学术,但××就不同意此话。第二次世界大战,美国战胜德国就在于学术思想自由。教授是个制度而不是个人问题。一个人磨练数十年,自然当了教授,尊重教授就是尊重制度,而不是尊重个人。教育学生应采取“导师制”带徒弟。让学生自由思考,但要严格考试,不达标准,不能通过。我们现在师生经常不见面,考试时马马虎虎及格,这是误人子弟,我们应该检讨。大学里面应该可以出天才。大学里应该自由争鸣,师生都一样,思想问题不要随便扣上反革命帽子,要造成一种轻松愉快的生活环境,图书设备齐全良善,住食条件俱佳,若干年后自然会生长出大科学家。
师范大学应加强德育——政治思想教育,教育科学也应好好研究,学术研究应重视,师范大学不应办得太大,苏联专家强调不能大于三、四千人,华东师大要扩大到7000人,简直是胡闹,师大而外,应只办师专,快点造就师资人才,其余师院一律不要,省下的钱办综合大学。须继承中世纪的经院制度,学者讲学,田园生活清静而无为。
第三,结合实际,谈几个问题,我来院后放了一炮。不久×院长就说我“你为什么拥护党中央,反对教育部”,我当面承认。他的官僚主义被我的盛气凌人压下去了。教育部无人懂高等教育,我曾去北京请求解决问题,那是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精神。这次我还想去北京,参加教育部整风,该部只有几个年轻的小朋友(党团员),在那里活动,什么也不懂。
校务委员会应成为学校最高领导机关,校长只应是个招牌,其他不应有任何行政机构。校务委员会由教授若干代表组成,此处不必须要教授会,因教授一般不应开会。
黄溥先生在报上说全国多数人主张党委领导高校,我不知道他参加过投票没有,我认为院长是中共派的,他就能贯彻党的政策,一定不能以党代政,抓权。党委主要进行教育,树立好的作风。应提倡学术风气,不能摆官僚架子。办高校有宪法、方针、政策作保证,党尽管放手,不必担心。由校务委员会治校,一切矛盾都可以解决。
在大学中应不存在党群关系,这是党自己搞出来的麻烦,学校学术上有什么领导不领导,只有行政观念看问题,才有领导被领导。
人事制度是个考勤工作,应由注册科、教务处执行。犯罪问题,学生已成人,可对法律负责,犯规则由校务委员会处理。肃反已经过去,历史问题应付之一炬。人事部门应撤销,出了反革命,公安部门来抓人就是了。人事干部年轻党团员多,他们不懂旧社会经历,怎能正确认识老先生的历史问题,把人事工作搞得那么神秘,妨碍思想学术自由。
这次整风,希望将不称职的调走。因为高校是学术机构,不仅学术的不必留恋此地。我们要考验党,对党团员工作调配情况如何,这是整风的结果。什么系三角,四角,一齐把它调出去。贪污浪费也应该查一查,因又过好多年了。建新校舍,花了好多钱,连×副院长都不知道,其他的人也不敢过问。学校应建立预决算、检查制度。
工资问题麻烦,去年×副院长说“打了个大胜仗”,我说打了个大败仗。副教授与教授的级别拉的那么长,这就是压抑老教师。言行不相符,使大家成天比级别,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是非问题。
总上所述,三大主义俱在。
附带说明:1.纪念孙中山诞生九十周年有很重大意义,但我校临时撤销,代之以解放台湾的报告,这是公开违反政策。
2.经过批评与自我批评,经过批评与斗争,在毛主席报告中都存在着提法的分歧,应加解释。
3.三大主义主要由于思想方法不对头,教条主义是主要的,不应三者并列,而且漏掉教条主义。
4.赞成增设地理系。
最近几天来看到“人民日报”社论,我有点意见。文章很好,但与平时党的作风不大适合,有点欠冷静,欠理智。本来过去我是喜欢读社论的,几乎每篇都读,但对这几篇却就不太喜欢。
即使有少数人说了一些不通气的话,于是说工人说话了,拿起棍子来。谁敢造反呢?可能有少数人有这种想法,这对党也有好处,敲起了警钟。
那几位先生的话。葛佩琦的话很滑稽。有个人意气。话过火,可批评,但杀鸡焉用牛刀?储安平的话有些失敬,当然不好。这是宪法问题。杨玉清的话没有什么可考虑的价值的。章乃器的话有问题。说法有文章,不应该。但在学理上可研究。资本定息究竟是不是剥削,要肯定。资产阶级的学说认为:剩余价值、利息是保证资本本身价值,不是剥削。“剥削”这个词的学理是马克思主义的最大武器,可宣传,但在科学上不可以此作政治宣传。在经济学上有人批评过马克思的“资本论”。剩余价值之公式,据说马克思一直未研究出来,因此未得出结论。
社论说明民主空气很差,人类民主、进步是发展的。社会主义应更进步。应超过资本主义,这就是优越性。
我在英国经常到议会去旁听。鲍尔温就因“民主问题”在国会受到质问和辱骂。艾登为香港问题也受过窘。民主形式是有的,当然实质有问题。但有其风度。
我们应学习资本主义国家的民主风度,何况整风是从团结愿望出发。(他接着讲了一个故事,似乎是讽刺社会主义的——记录者补注)
社会主义是社会发展规律,为大家所有,不是某些人所能包办的,在英国美国也有改良派的社会主义。反社会主义的是社会的渣滓,应该唾弃,也不足为奇,但不能把思想问题看得过于严重,只要它的影响不严重。
今后唯一的问题是发挥群众的积极性,苏联建设社会主义积了40年经验,欧洲一个政党的形成也要四、五十年。6亿人民的中国要花很大努力才能建成社会主义。问题很大,要争鸣,为伟大目标前进。
×××、×××昨天表明态度很英明,大概看到了副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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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肃反问题,1953年苏联曾建议中国注意知识分子问题,但不知道到1955年为什么还要搞肃反?副作用不小。事过无法。今后不要以思想问题来怀疑人,不然,就是斯大林错误的继续。
今天阶级已根本不存在,但阶级异已分子存在。要防止别人钻空子。
反复整人是使人思想疲劳,太残酷。在20世纪的今天要加以谴责!这很令人气愤!这是历史污点!把知识分子当地主来斗太粗暴。把反革命分子定为5%的比例,令人稀奇,我听了汗流浃背。把社会搞得个六亲不认。三大主义到肃反时发展到极点,近于拿破仑第三专政。
有些思想工作又作得不好,为什么取消纪念孙中山?政治必须结合业务,绝不能把两者对立起来。党单搞政治是不务正业。古人说:“本立而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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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资问题。这次调整应从积极意义来考虑。这是核心问题。我主张从宽,没有万分必要,不再降低,必须提高,一定要提高。过去我估计到这种工资办法一定要失败。世界各国是根据年资,今天我国要根据“德才”,“才”根据何在?评等级是自制分裂,这糟透了!糊涂至此!教授与副教授相差这远,必然天下混乱,差错百出,应根据年资升级,大刀阔斧的干,错了再纠。全国只有3000个教授和副教授。加点钱又几何?而军队几多?工资几多?为什么要死扣住知识分子呢?毛主席他们的钱少,很感动人,真是社会主义者,伟大。这是他们不要,我们不能与他们比,他们是主席,总理。普通人的觉悟没有那样高。一个普通的泥瓦工人都拿100多元一个月,与我们比太不合理。以前我当助教拿120光洋,值人民币几百。今天拿一百多人民币连牛奶费都支不起,必须赶快调整。
牛奶工人不给我牛奶(一个多月),我起码轻了五磅,三位首长不能解决,总务处的威风之大可想而知。第一次大战时,德国的一位教授到城里去讨牛奶吃,今天在中国又发生了这种类似情况。
来源:《右派言论选集》(湖北人民出版社,1957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