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2日会议上发言的有中国民主促进会副主席周建人,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中央常务委员陈劭先、王昆仑,中国民主促进会副主席王绍鏊,中国民主同盟中央副秘书长叶笃义,中国民主促进会中央常务委员严景耀,中国民主同盟副主席罗隆基,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副主席蔡廷锴。
叶笃义说,他要从一件小事情来谈“拆墙”的问题。他说,毛主席、周总理讲话的时候,常说“同志们,朋友们”,不论是在政协作报告还是对机关干部讲话都是这样。很明显,同志们,是指在座的共产党员;朋友们,是指在座的党外人士。他认为可以把“朋友们”三个字取消,因为政协成员都是统一战线以内的人,机关干部又都是周总理的部下,称朋友,不确切。他说,“同志”二字,有两种解释。一是一个党之内的;没有相同的组织关系的,不是同志。另一种解释,同志是志同道合的人。他说,“美国把我们称为共产党的同路人”,我认为很对,因为在统一战线里的人,都是拥护共产党、社会主义的。他说,一年前,民主同盟举行第二次代表大会时,李维汉部长谈到,对民建会员称同志,民建会员很高兴;称同志,这是因为企业公私合营了,有了基础了。经过一年,社会有了更大的变化,党中央负责同志讲话的时候,如果取消“朋友们”三个字,对党外人士会是很大的鼓舞。
严景耀发言中,提了三点意见,第一,希望加强对党员的统一战线教育。他说:好些基层同志反映:把统战部的“统战”二字拆开看是“上统下战”。他说,下面有些教授因为有顾虑,还是不敢鸣、放。有人反映:大学大鸣,中学中鸣,小学小鸣。还有人说:“在学术上敢争鸣,但是在思想上不敢争鸣。”有些中学教师反映:“大的”“小的”都有人管了,就是我们“中的”还没有人管。在上海有人说了三句话:“贯彻多,研究少;命令多,商量少;要求多,帮助少。”谈到这里,严景耀举例说:有一个学校,共产党员的副校长因事出差,学校出了这样的布告:“副校长因公出差,校内一切事务均由校长代理。”根据以上情况,严景耀建议必须对下面加强统一战线的教育。另外,严景耀也谈到:下面有些单位的统战工作搞得很好,因为共产党的支部能够和民主党派支部遇事商量,发挥了民主党派的作用。
严景耀说:我是民进的一分子,我很同意叶笃义的意见,把民盟、民进、九三学社、农工民主党合并起来。这四个党派都是做知识分子工作的,常常发生交叉,弄得群众很难应付,不知加入那个组织好。合起来,对团结、教育、改造知识分子大有好处,还可以让许多人解放出来做别的事。如果能够合并,可以叫“社会主义同盟”。
第二个意见是:民主党派的专职干部,不属于政府机关和企业,也不属于党,对他们的待遇、提拔、培养,没有一定制度,许多人感到前途茫茫,不安心。值得注意。
第三个意见,他谈的是关于扩大民主制度的措施。他说,人大代表、政协委员视察工作,对政府的工作起了监督和推动作用,但还不够。因为他们视察的范围、时间、地区都有限。他建议在中央和各级地方人代会设立各种常设委员会,比如经济、卫生等委员会,吸收民主党派、无党派人士、专家等参加,对各部的工作进行监督。
罗隆基发言说,最近有两位外国记者到他家去,请他谈谈对于“鸣”和“放”的印象,特别是对于马寅初、张奚若发言的意见。他说,他认为这次的争鸣是很健康的。大家虽然提了不少意见,但并没有人反对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这是一。第二、“鸣”和“放”是在党的领导下进行的,根据党中央的整风指示,集中批判三个主义。同时他还对外国记者说,他认为马寅初老先生顾虑太多。他不同意马寅初的意见,他说,在解放初期,许多老教授不能上课,经过学习提高,现在可以上课了。马寅初说,整风运动以后,许多青年助教因为教条主义太多,上不了课。其实这又有什么可怕呢!青年教师经过整风,抛掉教条主义,提高自己,将来就对国家有更大的贡献。这正是辩证的发展,这正是整风的作用。也不完全同意张奚若的意见。
他说,前一天,陈叔通老先生对他说,现在的争鸣气候好象是“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他又续上两句“一片整风声,三害除多少。”他说,通过这次整风,“党加强了,民主党派也提高了”。
第二,他说,有人提出要党提出保证,在他们对党进行批评以后,不致在将来受到打击报复。他认为要毛主席出来讲话保证,那是笑话。但他提出解决这个问题的一个具体方案,这就是要由人民代表大会,和政治协商委员会成立一个委员会,这个委员会不但要检查过去三反、五反、肃反运动中的偏差,它还将公开声明,鼓励大家有什么委屈都来申诉。这个委员会包括领导党,也包括民主党派和各方面的人士。他以为这样作有三个好处:一、可以鼓励大家提意见,各地知识分子就不会顾虑有话无处说,而是条条大路通北京了;二、过去的“五反”、“三反”、“肃反”虽然有很大的成绩,但是也发生了副作用,使人不敢讲话。有人担心在这次的“放”和“鸣”以后,还有“收”和“整”。在过去运动中受了委屈的,要给他们“平反”,就可以使他们减少同党和政府的隔膜。他还主张,“平反”的机构一定要同“三反”、“五反”、“肃反”的原领导机构分开。因为他认为这几个运动过去是共产党领导着搞的。“平反”时,除了领导党以外,还应该由各民主党派和无党派人士参加,说明运动有成绩,也为受了委屈的人解决问题。受委屈的人,不只各民主党派有,其实共产党内也有。三、现在谁都不能保证在下级机关里不发生打击报复事件,有这个机构,敢于打击报复的人,知所畏惧;受到打击报复的人就有路可走,他们可以提出控告。他以为,这样既检查了肃反中的遗留问题,又配合了整风。因此,他还主张地方人代会和政协也应该成立这样性质的委员会,使它成为一个系统。
他认为共产党组织是否发展太快了
第三,他认为共产党在发展组织方面,特别是在发展知识分子方面是否有些太快了,是值得领导党考虑的。在解放后这几年里,党员很快地发展到一千二百万。在他看来,在解放初期在知识分子中,有这样一些人,他们常是“打击别人,抬高自己”,而这样的人,他说却被党看成是积极分子,也就是进步分子,吸收进党。这些人多半没有经过多年的革命锻炼,也缺乏同自然作斗争的知识,他们“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非党知识分子感到不服气,既影响了党的威信,又造成了党和非党的隔膜。
他认为上司太多,森工部“没法子有权”
第四、关于有职无权的问题。他认为,党员固然有责任,机构也有问题。他说,他在森林工业部里面是有职有权的,但是部以上有国务院的八个办公室,有国家计划委员会和国家经济委员会,另外还有党中央的各部,你这个部没有法子有权。很多事情都是从上往下贯彻,往下交任务。经委和计委向部里要的数字任务,也只能是主观主义的。计划整个地建筑在关起门来的主观主义的基础上。他认为经委和计委和国务院各办公室的领导人员多是党员,这也正说明党对旧知识分子很不信任。他以为“党员的政治虽强,技术知识和对经济计划工作的经验不一定都丰富”,应该放心地让旧知识分子参加管理工作。
1956年是“全部的冒进”
第五、关于当前工作中的主要偏向是“保守”还是“冒进”的问题。他认为从1956年以来主要是冒进,而不是保守。这不是那个人的问题,也不是那个部的问题,而是全部的冒进。张奚若先生说的“好大喜功”、“急功近利”,都是说的它的表现。这是把毛主席所说的“稳步前进”忘了的结果。
他首先对近来的“鸣”“放”情况表示了意见。他说:有两位外国记者最近问我:“你对目前“鸣”“放”的情况看法如何?”我对他说:近来“鸣”、“放”得很健康,虽然大家对共产党提了很多意见,但是并没有提出反对共产党,反对马克思列宁主义,反对社会主义的意见,同时这个“鸣”“放”又是根据共产党的整风指示进行的。也可以说是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帮助党的整风。我还对他说:在中共中央统战部座谈会上马寅初提到:由于批评不当,在北京大学产生了不好响影,年轻教师讲的被认为是教条主义,上课有困难了。我说,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问题,解放初期,许多老教授不能上课,后来学习提高,就可以授课了。整风嘛,就是要把教条主义整掉,目前有些青年教师讲的被人认为是教条主义,上课有困难,这说明了人们对教条主义是深恶痛绝的,这样对于整掉教条主义是很有帮助的,青年教师,经过这次整风,亦就提高了一步,将来的贡献就更大了。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合乎辩证规律的,马老的意见未免有些是过虑。罗隆基说:最近的“鸣”“放”情况,陈叔通先生引了两句古诗来形容,那就是: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罗隆基就接了下面两句:
“一片整风声,‘三害’除多少”!
其次,他谈到顾虑与保证问题。他说:为了鼓励大家“鸣”“放”并保证“鸣”“放”得好,我觉得人民代表大会和全国政协可以成立一个有共产党、民主党派的成员和其它有关方面人士参加的委员会,以检查过去三反、五反,和肃反工作中的偏差,并鼓励受委屈的人士向这个委员会申诉。毛主席在最高国务会议上指示过,由人大常委和政协常委成立一个机构来检查肃反偏差。他拥护这主张。他说,成立这么一个委员会有三大好处:
(1)可以鼓励有意见的人向委员会申诉。地方上的一些知识分子都希望有说话的地方,并且希望“条条道路通北京”,认为有意见能够传到北京,就是“下情上达”。因此,有了这个委员会,就可以使有委屈的不致于没地方申诉。
(2)可以更好地做好平反工作。王昆仑先生说,现在有人以为今天的“鸣”“放”是三部曲:放、收、整。其实这不外是经验主义者错误的主观主义设想出来的公式。过去许多大运动有了极大的成绩,但的确也有些偏差伤害了一些人,因此造成一些隔阂。但是过去的运动都有平反工作。不过,过去的平反工作往往是:人民代表大会把意见转给地方,地方又将意见转给有关单位领导运动的组织去处理,这样就很难做到“有错必纠”了。如果成立了这么一个委员会,那就可以将平反和“三反”、“五反”、“肃反”的机构划分开来。过去的运动是共产党领导的,今天平反有各党派人士参加,那就更有利于做平反工作。
(3)在“鸣”“放”中,说没有顾虑的人,谁也不敢保证,对“放”与“鸣”绝对不会有人打击报复,有了这个委员会,受到报复的人,就可以直接向委员会控诉,这样,有报复思想的人就会害怕,真的受到报复的人也有路可走。
这样的委员会,中央有,地方也应该有,而且中央可以领导地方的这样的委员会,全国有这么样的有系统的机构,—定能够保证“鸣”“放”得好。我这个仅是建议,很不成熟,不知道是否妥当。
罗隆基在发言中说:希望领导党考虑一下,在发展党员工作上在某些方面是不是快了一些。共产党解放以来发展了七倍,一千万新党员是解放后发展的,新发展的党员,工人是好的,农民也是好的,在知识分子中有许多是水平很高的。但也可能有一些不够水平。据说,有些新的党员不懂辩证唯物主义,甚至有党员不相信社会主义。我并不是反对知识分子入党,这样的党员就会造成党群间的隔阂。隔阂从哪里来的呢?解放后在知识分子中发展的党员,虽然有许多是好的,但有些人没有老党员那样的有长期艰苦奋斗的革命功绩,在学术上又没有长期埋头钻研的成绩,他们进了党之后,站上了领导岗位,倘加上几分骄傲自满,非党的老知识分子就不服气,这就造成隔阂。所以我说,对党外知识分子,只要加强对他们的信任,就可以发挥他们的积极性,对考核入党的标准,似乎应该严些。
在解放初期有些打击别人抬高自由的人,被认为是进步分子,表面上表现“积极”,有时也混进党了,别人对这样的党员意见就大,这也造成了党与非党的隔阂。我是爱护共产党的,我们不愿党的声望受到丝毫损失。我特提出来请领导党考虑考虑。
罗隆基也谈到有职有权问题。他说,我在森林工业部是有职有权的,但是由于兼职多,实在管不了多少事。对于国家某些经济计划有主观主义的情况,罗隆基也作了批评。他说:部以上还是机关重重,约束种种。国务院有各办公室,各种委员会,党中央又有各种部。这些机构实际上都领导并且指挥国务院各部。计划都是由上面这些机构定的。定计划时不是由下而上,再由上而下。国务院的部后上面接受任务,再往下贯彻任务,完成任务。一个部长,尽管在部是有职有权,但由于上面机关重要,约束种种,他就陷于被动。也可以说有职无权。他说:森林工业部有一个计划司,这个司,对于全国森林资源掌握得不够,在编制计划的时候,只根据上面要多少木材,就决定到哪里哪里砍伐多少木材,这样的计划怎能不建筑在主观主义基础之上呢?
罗隆基还谈到几年来的建设工作是保守了呢,还是冒进了呢的问题。他说:1956年全国各项工作从上到下都冒进。一个六亿人口的国家,一个经济落后的国家要赶急进入社会主义,不是一件容易事。如果不严格遵守毛主席提出的“稳步前进”的方针,那的确是容易出毛病的。我想现在有人把这一方针忘记了,他们往往是“急功近利”,“好大喜功”,急得使人们忙得连思考的功夫都没有。更谈不到自由思考了。“三大主义”实在是从忙乱中制造出来的。隐步前进,多给负责工作者思考问题的时间,多给领导者实际考察工作的机会,主观主义和官僚主义自然会减少了。
(原载五月二十三日光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