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除思想上的禁令

河南、钱继扬

(钱继扬:作家,河南《奔流》杂志编辑部副主任,作者署名“罗夷”)

5月14日,中央文化部通令所有原来禁演的戏曲剧目全都解禁;消息传来,颇引起人们的兴趣。据说,郑州市曲剧团在5月18日就上演了此次解禁的“大劈棺”,观众排队购票,卖座颇佳云云。

我对戏曲是外行,原说不出什么来的,但是从文化部将禁演剧目全部解禁,联想到观众的争看禁戏,不禁有所感,又想说上几句话。

在大“放”大“鸣”声中,公开反对“放”“鸣”的人是没有的,可是不能说没有这样那样的顾虑。在各种各样的顾虑中,最主要的一条是怕“放”出毒草来,毒害人民。办刊物的分外谨慎,唯恐“放”了毒草,惹出麻烦。做戏曲工作的顾虑更大,因为剧目繁多,又天天和广大群众见面,一旦大“放”起来,毒草难免,影响也大。现在就有这样的议论:“中央这一解禁,地方上就难搞了,大家要求‘放’,‘放’出毒草,岂不乱了!”

我不怀疑这些同志忧国忧民的好心肠,不过他们的顾虑没有必要。而要丢掉顾虑,我看首先就要相信群众。

就以这次解禁的二十几个戏来说吧。文化部当初要禁,自有其道理,这些戏都是有问题的。我曾看过“钟馗嫁妹”这个戏,初看似乎没有看出有哪些地方犯了禁,继而一想,大概因为它是所谓鬼戏吧,而在那个时候演鬼戏是被认为不得了的。又如“九更天”、“奇冤报”这两个戏,我也曾看过一次,前者宣扬封建道德,后者宣扬因果报应,其遭禁大概正在于此。假如事情果真如此,那么今天是可以解禁了。我们说: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几年时间已经过去,人民的思想有了提高,有一定的辨别是非的能力,可不是那么容易出问题的。但是我们有些同志,他们身为人民的教育者,却不知道时代在前进,人民在前进,总是用固定的眼光来看待不断发展变化的事物,认为人民不会进步,几年前如此,几年后还是如此。文化部将禁演出剧目全部解禁了,他们没有从中得到什么启发,还是顾虑重重,忧心忡忡,唯恐出问题。我很想建议他们深入地了解一下观众的心情——看了禁戏的感想,是否中了毒——这是会使这些人民的教育者受到教育的。这里可以谈一件事:据说名演员筱翠花最近演出“海慧寺”(此次解禁的剧目),自动删改了剧本的一些恐怖、色情的表演,筱翠花扮演剧中谋杀丈夫的赵玉,很好地刻划了这个荡妇的泼辣形象。这件事说明了今天人们的觉悟,对某些同志当有其参考价值。

我想,我们应该从文化部将禁演剧目全部解禁这一措施中得到一些启发,并使它对地方上的“百花齐放”起到推动的作用。还是说说戏曲工作吧,几年来,地方上虽未明令禁戏,但是以行政命令方式干涉剧团演出节目的事情是不少的。“刘胡兰”是因为秀英的叛变问题而被停演的;“两兄弟”是因为所谓歪曲劳动人民形象而被停演的;“红楼梦”则也因为什么什么原因而被停演。据说,某市文化主管部门审查剧目,挑来挑去,这个不能演,那个不能演,最后只剩下四个能演的剧目,这可算是突出的例子。所以发生这种情形,固然与这些同志思想里的教条主义有关,但也说明他们信任自己远远超过信任群众,以为只有经过自己的审查,才能保证每个戏都是好戏,都没有毒素。为人民演出好戏,这诚然应该,但是鉴别好坏并不简单,拿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香花与毒草难分。事实证明,我们有些戏是鉴别错了的,像上面提到的那个市,只挑出四个能演的戏,实在很难使人相信他们的挑选是正确的,没有把香花当作毒草一齐挑掉了。为了怕“放”毒草,很有可能伤了香花,例如动辄予以停演。动辄停演的结果,剩下来的就那几出戏,稳则稳矣,可惜人们不想再看了,这还算什么“百花齐放”!要“百花齐放”,就要大胆一些,让大家来“放”,来自由竞赛。只有通过自由竞赛,通过群众的鉴别,通过时间的考验,才能分清哪是香花哪是毒草,才能使香花获得更强健的生命和更旺盛的发展。这样大“放”的结果,既锻炼了群众的鉴别能力,又促进了戏剧艺术的繁荣,我看不出有什么坏处。不仅没有坏处,而且这正是党所以提出“百花齐放”的方针的原因所在。

确实,时代在前进,人民在前进。我们某些同志,应该看到这一点,从此次剧目解禁联想到解除自己思想上的禁令,丢掉顾虑,实行大“放”大“鸣”,同人民一道前进。

我还想到,应注解除思想上的禁令的,并不限于现在还想禁戏的同志,因为在文学、美术、音乐等方面也不乏那些咀说大“放”大“鸣”而心想独“放”独“鸣”的人的。对于他们,解除思想上的禁令,不也是很必要的吗?

 (“奔流”1957年6月号)

 来源:《苏金伞右派集团言论与作品》(河南省文学美术工作者联合会,195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