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刘期朗,男,外语系一年级学生,是罗(罗容梓)、董(董时光)右派集团的成员,鸣放中大量放毒,并主编“海鸥报”,组织“宣传队”,到处点火,散布反党反社会主义言论。]
这天夜里,我梦见我成了作家。
“爸爸,回你们西师去看看吧!”孩子说。
我想也是话。多年没回母校了呵!她不在家。我在书桌上留了个便条,就带孩子走了。搭TY—104民航机,大概几个钟头就回来了。
熟悉的北碚街景很快从眼前飞过,到了漂亮的大校门前,“西南大学”四个蓝色大字闪入我的眼帘。
“怎么变成普通大学了呢?”我问。
张院长(不,张校长)微笑着说:“你呀,真不关心时事!你走遍全中国也找不到一所师范大学。”
“可是,我们从前要转普通大学都很不容易呵!”我有些委屈地说。
“那是五十年代的事情了。”张校长抖抖烟灰。“如今,再也没有普通大学,师范大学的差别。都是一样的大学生。读到三年级时再看,哪些人适于教书,哪些人适于做研究工作或干旁的事。那时候,才专门给准备教书的学生兴讲教育课程。”
“每周上多少节钟课呢?”我问。“有的十八节,有的十节。”
“怎么这样少?”我很惊奇。
“这你又不懂了。”张校长笑笑:“有些课程讲稿编得很详细,就用不着课堂讲授了。学生按照大纲要求去读参考书,记笔记。每五个星期有次集体辅导时间,有问题的同学就去参加。”
我真羡慕如今的大学生。在我读书时——1957年,那有现在这样自由呵。
告别了张校长,我就带着孩子在校园里散步。晓河同志(外语系助教,我从前的同学)指给我许多新的建筑物。没有他,我简直要迷路了。
信步来到1208教室,一位老教师在台上讲“中国革命史”,听讲的同学有七人。晓河告诉我,如今已实行自由听课制度。在1201教室里,人挤得满满的。这是在法文课。我看见年老的赵老师,她向我点点头。
在另一间屋子里。一个长辫子姑娘正在激烈地“演说”,看见生人,有点娇羞,可她还是没有中断自己发言,“……所以,我认为李加林同学不能当我们的班长。现在开始进行信任投票。”于是,人们鱼贯走向讲台上的票箱。表决结果,21票不信任,12票信任。一个叫李加林的小伙子,用手帕揩揩汗,立刻发表退职演说,他请求大家原谅自己的过失。
草坪上,一群人拉着手风琴又跳又唱,晓河说,有三个中文系女生写的小说获奖了,她们将去参加在巴黎举行的第15届世界青年联欢节。这是班上同学在为她们祝贺。
篮球场上,正在举行舞会。几位年老的校长、党委书记也在那里跳。大家亲蜜地说说笑笑,亲如一家人。
忽然,大家都静下来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正在播送“人民日报”社论:“……为了进一步扩大民主,结束人事制度的神秘化,档案材料必须向每个有政治权利的公民公开……”
我甜蜜地笑笑,醒了。(原载西师“海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