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林之洋一行三人,刚从女儿国脱难出来,一路兼程急赶,晓行夜宿,非止一日,这一天正然游山玩水,忽远远看见一座城池,但见得乌烟瘴气,黄尘滚滚,好不吓杀人也!依之洋之意就要绕道而行,免惹是非,多九公最阅历广传,开言道:“此乃官僚国也,国中人民多锦衣美食,趾高气扬,好听赞语,最恶批评,二位何不前往观光一番?”唐林二人一听也颇有理。说话间来到城下,原来远看乌烟瘴气,近前来看也是整齐城墙,威严可观,惟城墙高大,并护城河深不可测,除去吊桥而外别无通途,过桥时感到一股寒气逼人,不知来自何处,桥头护兵都是横眉立目,手使大棍,林唐三人验了护照,战战竞竞,一路进得城来不在话下。
城内市尘繁闹,真是门盈罗绮,户列珠玑,门前多挂招牌,上写“马列主义”“唯物主义”等名目,背面则写为“唯心主义”“资产阶级思想”,不解其意,店铺以帽子店最多,帽子各色皆有,不一而足,帽上均绣文字,诸如“自由主义”、“不和风细雨”、“不从团结愿望出发”、“反动思想”、“风头主义”……不胜枚举。九公虽见多识广,亦不解其意。几人一路搭讪而来,城中人民诚如九公所谓锦衣美食,尤以男人甚多,均系各色毛呢中山装,光亮皮鞋,胸前多配饰品,上写“老革命”、“德才兼备”不等,头上看,率皆肥头胖脑,惟鼻孔朝天,惟恐雨淋,阴天则覆以鼻套,真是异国风光也。两耳后搧,专门听取拍马者之言,横眉立目,血盆大口,好不吓杀人也。唐林三人不敢多看,一路急急走去。
原来城中地势极大,楼台殿阁,颇有可观。惟不闻欢笑之声,多有训斥之语,官气十足,寒气逼人。
几人转了半晌,由于贪看风景,迷了方向,正想寻人问路,恰巧对面来一官僚国人,多九公上前打躬施礼,低三下四问那人道:“请问大人,出城去中国往哪路而去?”那人听罢翻了翻白眼,怒气稍收,官腔十足道:“由此往北转东二里可出城,去吧!”指示完了,此时,多九公本该去就了事,不想老汉无事找事,又来搭讪问道:“贵国为何这等趾高气扬,鼻孔朝天岂不难看?”这一问不打紧,那人雷吼一声,但见他张手一扬,霞光万道,忽悠悠一顶帽子,杀气腾腾飞将而来。说时迟那时快,帽子如山,盖顶压来,九公方才知晓帽子之神力,悔不该失口招来横祸,那人念动真言,口沫横飞,顿时间帽子愈压愈大,只压得九公喘气不得,连呼“大人饶命”不绝。
这时唐林二人早已抱头鼠窜,一路落荒逃出城来,之洋鞋子抛了一支,真是狼狈不堪,喘息未定,犹有余悸,埋怨多九公不该如此多事。正是:
烦恼皆因多开口,是非只为强出头
欲知九公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话说唐林二人自官僚国逃出,喘息未定,正然无计可施,猛见正北方一朵采云,飘飘荡荡而来,顿时一位仙人自云端降于地面,看此仙人身披鹤氅,手持拂尘,杏黄丝縧,雪白云履,脸上看,面如三秋古月,五绺银髯飘胸前,眉分八采,目有重瞳,仙风道骨,根基非浅,唐林二人自知仙人必有来历,连忙撩衣跪倒,口呼:“仙长搭救众生一命”。原来这位仙长,乃是整风老祖,有五百万年根基,炼就法宝无数,专降官僚宗派马屁一类邪魔,云游天下,今日行经此地,见官僚国一股黑气冲天,屈指算来,原来多九公帽子山遭难,这才驾云赶来。
老祖扶起唐林二人,一路往官僚国走来,进城不远,即见九公在帽子山下堪堪待毙,甚是可怜。官僚国那人正自发威不已,见老祖走来,顿时惊慌失措,老祖不慌不忙,把道袍一抖,一股红光扑向帽子山。说也奇怪,喏大的帽子山,立时化为拳头大小,细看原是纸糊的,用手一戮就破,惟光泽细致,迷人眼目。九公虽去重负,然挨压已久,扶起后,活动半天才好。
官僚国那人,早吓得魂不附体。老祖道袍再一抖,城中大小帽子纷纷飞入袖中,大小官僚尽匍匐罗拜,叩头如捣蒜,老祖伸手说道:“尔等不得再行压制民主,否则五雷轰顶,万劫不复,去吧!”一时众人散去不提。
老祖对唐林道:“前面尚有宗派为祸,惟时辰不到尚收它不得,老祖赠以宝符,尚可解救一二,只唐公有一小难,愿好自为之。”言罢化清风而去,三人惊叹不已。
三人继续上路,不知走了几日,这一天来到一座城池附近,城墙比官僚国更为高大,全是铜砖铁缝,城门紧闭,大锁重可万斤,城外护城河尤其深沉,水色黑绿,并有鱼雷浮标,令人看了触目心惊。更奇的是城外一群人民,均善良百姓,要进城不得,愁苦之容,溢于言表。唐敖上前找个百姓问讯,原来此乃宗派国也,国中人民最喜排外,国内亦有宗派,时有纷争。
这些城外百姓,均系客籍于此,由于些许小事,被赶于城外直落得有家难投,有国难奔,妻离子散,颠连困苦,一言难尽。
唐敖生性好奇,又仗有老祖宝符保护,一路向城门走来,不想唐敖到处,城门自然落锁,开一小缝,唐敖偏身而入,此时卫兵尚不觉察。进城来,但见墙内有墙,沟外有沟,好不肃杀人也!市里倒还热闹,惟饭馆甚少,只北门内一家上挂招牌,书写“食堂”二字,实际饭馆模样,门上有对联一付:“独门买卖,客籍请交管理费”,下写:“垄断资本,首长能买便宜油”。横批写:“嫌贵别吃”。唐敖不解,亦不敢张望,一壁走去。
城中戏院到有九座,海报上多书为:“高腔、黄腔、官腔”三种剧目,唐敖倚窗听了几声,材俗不堪入耳,令人作呕三日,不敢久留,急急走去。正行间,唐敖忽而肚腹作痛,想找中厕方便一下,正巧前面一座厕所,唐敖急步走去,解便后举目一看,大吃一惊,上挂一牌名为“入厕清规”大小计二十四条,诸如解裤之姿势,揩便之手势,均有明文规定,唐敖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一笑不打紧,原来灵符不准出声,否则失效。这时宗派国人大批涌来,喊声震地,捉拿奸细,一个个手舞大棍凶凶而来,唐敖一看来势不好,急急夺门而逃,宗派国那肯放过,也该唐敖遭难,大棍如雨点打来,直打得皮开血流,鼻青脸肿,正是:
刚才逃去虎狼口,这又陷入害人坑。
欲知唐敖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