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派言论——“在个人崇拜上我国也跟着苏联走了不短的路”

南开大学、陈代福

[陈代福:南开大学历史系学生]

一、理论的党和现实的党不一致;党中央和地方严重不一致……

他说“理论的党和现实的党不一致,党在执行某些政策上起起伏伏,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水来土阻,很多事情是照少数人的意见办事。”

又说:“党中央和地方严重不一致,越往下越张牙舞爪,作威作福,基层组织和中央是两回事。”

二、不相信毛主席就没有缺点错误,在个人崇拜上我国也跟着苏联走了不短的路。

他说:“毛主席就没有缺点错误我才不相信,在个人崇拜上我国也跟着苏联走了不短的路,实际上好多时候我们还把个人的意见当作金科玉律。”

“储安平说“大和尚”“小和尚”是风趣”。

“哲学中说无产阶级领袖有其一定的稳定性,又说个人在历史上不起决定作用,简直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三、应该让“人民日报”的总编下轿……。

“人民日报的内容很贫乏,看党中央的眼色办事,我以为首先应该让人民日报的总编下轿。”

四、现在领导和被领导,党和非党在政治上不平等……从中央到地方宗派主义都很严重……。

“现在领导和被领导党和非党在政治上不平等,某些人实际享受特权”,“从中央到地方宗派主义都很严重,造成政治上的不平等,把人划分为党员、团员、群众,人为界限就是阶级……”。

“山花,上有一篇小说叫‘楼上楼下,楼上的首长吃酒吃肉,楼下的平民却卖孩子生活’,事情就发生在党员身上,解放以前不知要说成什么样子,现在看来都熟视无睹,看问题不现实只看表面。”

“党起了领导作用,但流血的不只是共产党员,应该全国人民共同享受革命成果,不该少数人享受。”

“储安平的意见(即“党天下”论调)是事实,不该扣反党的帽子。”

“十二个副总理没有一个非党人士是不对的,全国党员只一千二百万,并不能代表全国人民。”

“现在有很多事是不平等的,如留学生制度,还是内核,党内采取宗派主义的内核办法,查三代,中央部长一级的子女,大多数在中学毕业后就到外国去了。如廖鲁言的子女。实际上是旧社会世家子弟的因袭。”

“分配工作也是宗派主义,首先考虑的是是否党团员。”

“首长的爱人就当人事科长,在机关中,今天入党明天就可以当科长,农村中一入党就被提升为县长,没有工作能力,造成人浮于事……。”

五、共产党员的确起“便衣警察”的作用,共青团和“三青团”一样。”

“团组织是越到下边越不像话简直和‘三青团’一样。”

“有的党员的确起便衣警察的作用,唯一的任务汇报情况,挖沟筑墙。”

六、老党员已变质,新党员是投机……。

“解放后老党员已变质,新党员是投机。”

“现在的党员除了少数的地下党员外都是没良心的。”

七、“三反”、“五反”运动是宁肯斗错三千不得漏过一个。

“三五反运动中宁肯斗错三千不得漏过一个,实际上也就是把内部矛盾当成敌我矛盾,我真提心吊胆。”

八、肃反是中央作法上的错误,这是唯心的运动。

“肃反是中央作法上的错误,不能推给基层。”

“党中央应想到一九五五年肃反不应该采取群众斗争,这是唯心的运动。”

“现实生活中不完全是用辩证唯物主义指导工作,如肃反问题,肃反规定了百分之几,我问要肃百分之几呢?……这难道不是主观吗?”

“肃反在我们学校成绩是次要的,缺点是主要的。”

九、思想改造运动是“焚书坑儒”发动学生斗争先生是“绝灭人伦”的做法。

“思想改造用粗鲁的斗争方法是不解决问题的,从历史上看,秦始皇也找到了这办法,所以“焚书坑儒”,但仍然有后来伏生口授的“尚书”,秦始皇也知道知识分子最难办。发动学生斗争先生是绝灭人伦的做法。结果只会是①像雷海宗先生那样用检讨书蒙着脸检讨完走了,②像程京那样逼成精神病。”

十、农业合作化运动是凭少数人意见办事,这种做法是形而上学的。

“党在执行很多事情上是凭少数人的意见办事,如农业合作化运动就是根据某些人的意见代替了客观规律,实际上真正农业社会主义高潮并没有到来,这种做法是形而上学的。”

农业合作化运动只凭毛主席的报告,这是主观的。”

十一、马列主义是辩证唯物的,但在现实生活中,辩证唯物主义不存在。反对在大学里设政治课。这次反右派斗争可能教条主义要卷土重来变本加厉。

他说:“我是反对在大学里设政治课的”,“在大学中不应该设政治课”。

“关于马克思主义的方法论问题,我不是像大家说的那样,没说过几个月后马列主义就要被其他东西来代替,我是说真正的辩证唯物主义代替现在的辩证唯物主义。”

“有些经典著作是辩证的唯物主义,但有些也不是真正的辩证唯物主义,我想不久的将来会有真正的辩证唯物主义出现。辩证唯物主义现在没有指导我们的全部工作和生活。”

“马列主义是辩证唯物的,但在现实生活中辩证唯物主义不存在,在我们这种人中就不存在,今天因为某原因他是好人,明天可能因为另外的原因变成坏人。”

“辩证唯物主义从目前看来是科学的,不久的将来也可能正确,但要充实,在现实生活中没有辩证唯物主义指导而是唯心主义和主观主义指导。

“在现实生活中没有人性,个性被所谓阶级性、党性、团性所代替了。”

“在解放后文学中除了歌功颂德的作品外还有那些有价值的作品呢?但在解放前在五四运动时期却有许多有价值的作品,现在把反映现实生活中阴暗面的作品就称毒草,如‘草木篇,我认为不是毒草’。”

“我对‘对比教育,很反感,实际上是为自己辩护’。”

“史料是第一性的,理论(即指马列主义理论)是第二性的,就如物质是第一性,精神是第二性一样。”“学术问题不应该牵涉政治问题。”

“在历史学界教条主义很严重。这次反右斗争可能教条主义要卷土重来变本加厉。”

十二、今天的人民政权是“流氓专政”。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在实行上是不民主的、民主集中制本身值得怀疑。

他大肆诬蔑今天的人民政权是“流氓专权”。

他说:“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是否民主,还值得考虑。在实行上是不民主的。应该吸收资本主义国家的民主,不要空洞说资产阶级民主与社会主义民主,只要是民主都行。人民代表的作用不大,只对党歌功颂德,起不了人民喉舌的作用,喊几声共产党万岁就完了。”

“不同意人民代表大会选举,可吸收资本主义国家的形式。”

“民主集中制本身值得怀疑,一层一层到最高层都不民主怎么办呢?斯大林的错误是民主集中制造成的。没有办法就上街。”

“如果有人“揭竿而起”,反对团总支,我一定走在前面。”

十三、“五四”时代的大学生可以随便说话,现在我们只能在厕所里说话。现在只许人说好的,不许人说坏的。

“现在的大学生和“五四”时代的大学生不能比,“五四”时代的大学生可以随便说话,现在我们只能在厕所里说话。”

“现在只许人说好的,不许人说坏的,这是掩耳盗铃。”

“黑格尔说过“肯定现在的就是对的”。共产党怕说现在不好,就如八十要死的老太婆怕说她要死一样,其实历史发展的潮流谁也挡不住,老太婆要死还是要死的。”

“储、章等并不是反共、他们对党是忠诚的,他们提出了治国方案。历史上开明的封建王朝还‘广开言路’呢!”

“我一直不赞成社会保守力量,才当上所谓的右派分子。将刘绍棠也弄成是右派分子,像他那样的不是右派,他只是赞成描写社会阴暗的一面……。”

“我认为许多制度是值得辩论的,如人民代表大会制,科学文化制度等……但现在不让辩论,如谁说了这些制度不好就是反党反社会主义。在解放后文学中除了歌功颂德的作品外还有那些有价值的作品呢?但在解放前在五四运动时期却有许多价值的作品,现在把反映现实生活中阴暗面的作品就称毒草如“草木篇”我认为不是毒草……。

“今天采用强制性的手段不许人们讲话,这是极不文明的办法,这不但不能消除人民内部的矛盾,相反只会增加人民内部的矛盾。”

十四、社会主义法律和良心是不一致的。

他说:“社会主义社会法律和良心是不一致的。”

“老干部可以讨小老婆不犯法,我打了七年官司为婚姻却不判离。”

十五、我国在经济上的管理不民主。劳动竞赛搞不好。

“我国在经济上的管理不民主,如每个经济部门都实行党委领导下的厂长负责制。我认为南斯拉夫的经济管理制度好。……现在搞劳动竞赛但没有物质刺激,我认为没有物质刺激的劳动竞赛搞不好。”

十六、苏联实际上是把东欧的国家当作附庸。苏联实际上很多地方不能算世界水平

“苏联实际上是把东欧国家当作附庸,干涉别国内政。”

“我们是关着门说世界水平。不能把苏联水平当成世界水平,实际上很多地方不能算是世界水平。如大学生美国在一九五一年有二百多万,苏联一九五四年还只有九十多万。不是苏联发明的东西也说成是苏联发明的。”

“说苏联现在已向共产主义过渡是过火了些,这是不成熟的,苏联的经济管理过于集中,苏联电影也越来越教条主义,现在往往是干巴巴的教育口号……。”

十七、社会上只有罗、章是右派,其他人称不上。我一直不赞成社会保守力量,才当所谓的右派分子

“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葛佩琦的意见还是值得考虑的。”

“储安平是追随党多年的忠实公民,现在碰上了当典型的机会。”

“我认为右派分子是社会的保守派。我认为许多人是纯学术性问题,说他们是右派分子很不公平,如说储安平是右派分子很不公平,有好多教授也不是右派。我再说一次,如果这样下去中国的科学会毁灭。”

“我有严重的错误,但是我不是章乃器,我没有代表资本家说话,没有提定息二十年,我不同意说我是右派,理由有下列:一、在我的言论中很多反现实、对党不满是很不对的,我愿意尽我的能力去负责。我没有反对党的领导,反对在学校的党委制及各机关中的领导。我不希望资本主义,即是我的人性也不会堕落到此,社会发展也不会如此……。二、我个人是有严重的个人主义。共产党给我前途,给我知识,共产党对我个人是有恩典的。昨天有人问我的态度,问我是不是要自绝于人民,我不知人民是谁,是不是说要我说是反革命、反社会主义,这才不自绝于人民,这些都不是这样,就是自绝于我自己自绝于人民。”

“我不承认我是右派分子。”

“社会上只有罗、章是右派,其他人称不上。罗隆基要搞“平反委员会”,章伯钧要替别人伸冤,但是党中央应想到一九五五年肃反不应该采取群众斗争,这是唯心的运动。”

“我一直不赞成社会保守力量,才当上所谓的右派分子。”

“今天的现实不是我理想的现实,但必须经过现在的现实,才能达到理想的现实。现在现实生活中的许多东西需要改变,如在反右派斗争后掀起的社会潮流是阻碍社会发展的,不承认现实生活中的缺点,谁提了缺点就是右派。”

十八、总的说来我对现实是不满的,我对中国现实也不满。从现在的现实到理想的现实很简单,像目前这样的办法走不到……。

“总的说来我对现实是不满的,我对中国现实也不满……。”

“从现在的现实到理想的现实很简单,像目前这样的办法走不到,但目前是必经阶段,我认为不需要革命,在党内有人清醒过来提出政治经济的纲领,现在没有人敢提出来,因为一提就是右派。只到历史提出问题时会有人提出来的。我认为从现在的现实到理想的现实是让人们在理论上知道后,由当代人改革,我想到那时政治和经济会完全平行一致的。”

来源:《南开大学右派反动言论选集》(天津:南开大学社会主义思想教育教研室,1957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