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编者按:他对马克思主义,是这样“认识”的:第一:他说唯物论是一种“无人世界观”;他认为,没有人就没有世界,精神决定一切。他表示“承认”:“物质是客观实在”是一个真理,但他说这是人们的意识对物质下的定义,连物质世界本身都要人来给它下定义,可见精神决定一切。第二:他说马克思主义关于阶级斗争的理论是错误的。社会本来只有“职能分工”,阶级斗争是病态,而马克思主义一强调阶级斗争,更是“火上加油”。]
当国家机关学习哲学的时候,对指导我们革命的马克思主义,我觉得有深刻研究的必要。我是一个社会青年,然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际此轰轰烈烈追求真理之时,故以真理追求的态度,在个人独立思考中,得出了下面对马克思的几个主要论点的看法。
我认为马克思的物质世界观,简直是一种无人的世界观。大家知道,世界自有了人类才有人为的现象,这种现象无论它是如何的繁长,归根结底总是人类求生存的表现。由此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世界的历史就是人类生活的历史。可是马克思〔却〕认为物质是历史的重心,把认识世界和推动世界进步的人的精神作用,否定是创造世界的条件,而认为世界是物质的。到底世界是什么呢?我认为古语说的“有人就有世界”这句可为定义。也就是说,世界是人性的体现。因为在出现人类以前是没有任何东西知道有世界的。人,是什么呢?是由猿猴进化而成。猿猴原是动物,但终究成为了人。其人与动物的分界线到底在哪里呢?毫无疑问是在人有精神动物无精神的地方了。人之所以为人,是为万物之灵。其灵何在?就是精神。精神何在?就是我们知道世界是精神的反映,或是物质的构成,其真理,皆由我确定罢了。我想,这就是精神的表现。世界一切,如金、木、水、火、土,都是精神的烙印,都是自我而生。它们,虽然不是从我脑海中养出来的一样,而是独立的客观实在,但也只有我才知道它们是独立的客观实在。物质,是离开人们意识的独立的客观实在。这是一个真理。但这个真理并不是物质主动叫人们的意识来这样主张的,而是人们的意识对物质下的定义。一个面团,我可以把它做成油条,我也可以把它做成面条,只要由我摆布了事,面团本身根本没有什么同意与否的,黄河、长江之规划,甚至移山填海,若精神振奋,终有成功之日,若无精神,绝没有现在茫茫的世界出现。我,每天要饭吃,要衣穿,要世界,但当我死了一秒钟的时候,什么也不知道要有和有了。黑格尔说:“宇宙万有都是精神的体现”,孙中山先生说:“心为社会现象之本源”。实在是一点不错的。马克思的物质世界的论调,若是通过精神作用说的,而不是物质叫他说话的,那么就是精神决定马克思的物质世界的论调了。若说人的神经作用是物质作用,那么石头也是物质,然而,人与石头的比较不是没有区别了。然则天下之分青红皂白,轰轰烈烈闹革命也不必要了;人也不得叫人,饭也不得叫饭,书也不得叫书,世界也不得叫世界,天地万有统统称为原始的岂不一切问题都解决了吗?事实上并不能如此。我所以认为马克思的物质世界观,是脱离人的立场,否认了人,是一种灭人的世界观。
人类不能离群众而生。譬如:人人要吃饭、要衣穿、要走路,但未必个个知耕稼、知纺织、知驾驶。所以说士农工商务居业,并非社会地位优劣的分化,而是社会必然的职能分工。由此可见各种生活方式,对社会都起着同等的公用作用。由此得出一个结论:人类的关系是社会的公利促成的。因为若有不平的关系一方,决没有相适应的关系对象了。可是马克思把人类的经济关系看成是剥削的,由于马克思在哲学上犯了错误,所以必然地驱使马克思在政治理论上产生错误——开展阶级斗争来达到社会主义。我认为社会主义是人类向往的,而阶级斗争是人类各在生活的条件与技能不同的情况下,形成贫富不均的生活状态而引起的一种社会火并。若进行社会主义要加以阶级斗争为策略,那么只有使社会生活火上加油。因为不均,就是许多人受着痛苦,再加上战争,不是你死我活便是两败俱伤,根本谈不上人人过好生活的境地——社会主义。阶级斗争,是社会当进化的时候所发生的一种病症。这是伟大的革命家孙中山先生说的。社会主义既是人类向往的,人类是有远见、心性善良、明辨是非。采取和平改良的办法,怎么不可以实现社会主义呢?所谓阶级斗争是必然的步骤,那么岂不是证明人类是好战性,而不是爱好和平的了?这只能是马克思个人的幻想而已。所谓国家是阶级统治的工具,我认为这也是马克思个人把世界运动所形成必然复杂而其中的现象又必然不是绝对平等(智愚的天性,积极消极的态度),而是有史以来的生活条件:思想劳动者高于体力劳动者而形成有高低的真平等看成是不平等,而强硬压下人类进步的积极的精神领导作用(国家作用)与物质固然供用(消极的人生者)的作用平头平等。以一种形则平等实则不平等的假平等,来反对形则不平等实则平等的真平等的一种狭隘的社会观点和反映。国家当然是公共意志的体现,是人民安乐的主宰,是没有部分性的代表性的,而是代表整个社会利益的东西。我认为谁要否认和平改良是社会进化的原因,就必然使社会紧张化。消灭国家的后果,除了使人类走向互相残杀、生命财产无保障的原始野蛮境界外是没有别的结论。
我认为人生的态度应该是积极的。精神是积极的,物质是消极的,静止的、永恒不变的。当一个革命,若以物质观点来主宰事物,不但会使社会停滞不前,而且势必倒退。古语说得好。“有志者事竟成”,这乃是告诉人们凡事只有振奋精神,发端心理。所以,我觉得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不可能指导革命。
来源:《右派文选》(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办公室,195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