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产党带来的大宗派”——王开诏教授谈宗派主义

武汉水利学院、王开诏 长江日报、华星、向全

6月7日上午,我们到武汉水利学院物理教研室主任王开诏教授的家里作客。王教授热情地接待我们,和我们谈了很多有意义的问题。

“小宗派”和“大宗派”

王教授解放前先后在武汉大学、中山大学、贵州大学、贵州师范学院等院、校工作。他根据自己长期在大学里工作的亲身体会说道:“解放前的大学里也有宗派:那时,校长相信自己带去的人和自己聘的教授;校长带去的人也要带几个人,这样就形成了小宗派”。王教授坦率地告诉我们说,他在武汉大学工作时,是属于安徽派的,当时的校长是他的同乡,又和他有师生关系。后来那位校长被调到中山大学去时,他自己虽对武汉大学很有感情,但觉得再工作下去没什么意思,所以也就跟着校长到中山大学去了。以后,他到贵州工作,并且担任重要的课程,也是因为和学校的负责人有私人关系。

“宗派二字在我的脑子里很深刻”。王教授意味深长的讲。他说:解放前很多教师就反对宗派,他自己也反对,可是没有效。直到解放后院系调整,才把旧大学的小宗派摧毁了,现在剩下的只是点思想残余。王教授说:“对院系调整本身我是有意见的,比如理、工科分家我就不同意。可是对摧毁小宗派,我却很喜欢,从这件事可以看出共产党的魄力。但是,旧的小宗派被摧毁后,却出现了共产党带来的大宗派,学校的党组织认为凡是旧知识分子都不可靠,只有新的、党员知识分子才可靠。这样看是不实事求是的,新旧知识分子中都有好有坏。”

王教授认为宗派主义的特点是:把持一切,排斥别人,不讲是非。有了宗派主义思想的人,就容易保守、固执,不能随形势的变化用发展的观点看人看事。他认为今天学校里的宗派主义所以突出表现在党群关系上,就是由于群众进步了,而党仍然用旧眼光看他们,不信任他们。领导上的官僚主义、发扬民主不够……等等缺点都是由此而产生的。

宗派主义是由党委负责制造成的

“宗派主义和学校的领导制度有没有关系呢?”我们请王教授谈谈这个问题。

“宗派主义就是由党委负责制造成的”。王教授肯定地答。他说:既然是党委负责制,党委就要对一切都负责、什么都负责;别人当然就不能负责、也不敢负责了;工会、教务处……等等组织也就都不能发挥作用了。这样就必然造成党包办一切,以党代政。党委委员们虽然是想把事情办好,但事实上难办好,反而造成宗派主义,就说明不仅是个别人的作风问题,而是制度不好,所以应该取消党委负责制,而只设党委会,监督行政工作。那末,用什么制度来代替呢?王教授的意见是要加强行政领导,加强院(校)务委员会的组织。他说:既然党委能够负责,难道院校长就不能负责吗?旧大学里校长一手遮天当然不对,但今天不会再有那种情况,党的方针政策,院校长是会接受的,而院校长的人选,应该是懂得业务的专家。

王教授还谈到,要克服宗派主义,还得改进人事工作。他说:党群关系中有很多问题都是人事部门造成的。现在大家感觉人事部门掌握着生杀大权,都很害怕他,但不信任他。有些人事干部功臣自居,政治优越感特别重,认为自己就是管别人的,政治文化学习都不努力。王教授建议学校应该缩减人事处的编制,注意人事干部的质量,同时人事部门要加强思想工作,不要把人事工作当成事务工作去做。

老知识分子的政治热情也很高

王教授的谈话中,有好几次都提到学校留助教不和教研组商量这件事。他说:教研组对学生最了解,留谁当助教,应由教师们决定;可是,现在人事部门却一手包办。王教授认为这不仅是职权问题,也是党在政治上不信任知识分子的表现,这说明了党仍然是用宗派主义观点来看老知识分子,认为他们是“重业务、轻政治”的。他说:解放后知识分子在政治上进步很快,不少老先生都把很大一部分时间用在政治学习上,他们自己钻研经典著作,看报纸读文件,从中得到的益处比听大报告要多得多。王教授以自己为例说道:“我二十多年来就有读报的习惯,那天不读,就像没吃饭一样。报纸的社论,我更是每天必读,所以对国家世界大事都能了解。我们的缺点主要是没有和工农接触,实践不够。要说我们轻视政治,那是不符合实际情况的”。

说到政治,王教授的谈兴十分高。他说:“老知识分子的政治热情也是很高的,只是和青年人的表现形式不同。老知识分子对政治的认识也比青年深刻,因为我们对旧社会有深切的认识,亲身经历过艰难困苦,我们能当教授,也是经过一番奋斗的,不然的话,旧社会就会把我们毁掉。我们是希望社会发展、进步的。如果说解放初期是被动的话,那末现在我们已是主动地拥护社会主义了,我们也认识到自己的责任很重大。”

在结束我们的谈话时,王教授又提出了个有关政治的问题。他说:“现在党内有些同志认为政治高于一切,忽视业务,他们不知道教学和科学研究的甘苦,所以同教师谈话就没有共同语言。有些党外人士则认为政治已经够了,再搞下去,十二年内就不能赶上世界先进科学水平了。我看,科学要发展,政治也要发展,怎样把两者辩证地统一起来是个问题,希望通过这次伟大的整风运动能够解决。”

 来源:《长江日报》1957年6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