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南省文联机关鸣放座谈会上的发言

河南、栾星

(栾星:作家,河南省文联创作部主任)

1957年6月10日下午第一次

宗派主义:1.突出表现在党对解放前写作同志们的正确估价问题。包括文化局与省委,一直没解决。问题不解决就会压抑一部分人的积极性。这些人历史上有些问题,这是估价的一方面,另方面他们对国民党不满,爱国,对共产党是响往的。但是,对他们不能大胆信任与使用。他们较年轻人有修养这是事实。因得不到信任,他们在一起谈起时一方面愤懑一方面也感到伤心。与文化局合署办公好处多大,需重新估计。人说共产党员是特殊材料制成的,具有多大讽刺。我与陈局长交往,只可感到他是叫我反资本主义思想,文化局秘书公开问我要文联的资产阶级思想,除此之外,他们一次未讨论过文联工作。只有当作局内科室的一般领导而已。我们都怕见陈局长,陈局长与苏主任近在咫尺,却如远在天涯。苏主任不敢见陈局长,怕陈局长“刻”他。文联情况是有人撑死有人饿死,领导上只看到南丁克西李准,但青勃要出第七本诗集了,别人都达不到,够上高级知识分子的文联不在少数,而省委却看到少数几个人。创作组取消无命令,对创作组同志的安排我全不知道。我要求全面,要求省委不要偏信偏听,以上所谈是宗派主义大症。

2.文联有些党员成为天之骄子,护长护短,没有批评,我接受惠敏对我的批评。如嘉季,从编辑成为主任,我是同意叫群众批准。记得继扬去北京由嘉季看稿样,出了很多错,嘉季就认为继扬是故意打击他。为什么非党同志检查党员工作就是打击。嘉季过去工作一贯发牢骚,编辑部同志都知道。后来取消编辑主任,也是考虑他在继扬之上不合适。再比老宋与赵连崐,老宋不如赵,却到处训人。老郭派值日不叫仲宇值班,而编辑部主任却要派上,为什么,这是看人不同。去年河南文艺的总结,认为有很大提高,实际把文化局总结都写上,批评却很弱。总结是嘉季写的,有意夸耀自己。苏主任有职无权,不仅是人事工作。驻会常委形同虚设,也无权。如剧协的成立,常委不知,行政会议没研究,甚至党内也没研究,只是少数同志决定的。

对仲宇同志的意见:1.没有摆好自己的位置。有人说文联两个主任,不知到底谁是主任。这话听听有好处。仲宇对上也好平级也好,没有足够的工作;2.甩手领导,布置工作总是你干啥他干啥,自己没工作。写总结,也很少自己动笔。如对外联络局要个材料,本是你或秘书写的,最后却叫我干。机关小,应该事必亲躬。苏主任评价是“坐不下来”。继扬说“优哉游哉”。摆不好位置再一原因是不尊重别人。如在中南座谈会上我说句开玩笑的话,仲宇马上接过来很难听的回击我,没忘记他是办公室主任。再者仲宇以肤浅的三字经来代替复杂的思想工作。如对陈其通的文章他没看而在小组会上还能谈一个多钟头。去年创作会上的总结,也是各部凑的,自己未认真研究。平日东奔西跑太多;3.对文联宗派主义缺乏认识,在我们小组上仲说:有宗派主义吗?是情绪吧。今日应该思想上重视起来。实际上几乎已成为孤王寡人。

对文联工作的几点意见:

1.机关作风,衙门化应变一变。建议行政工作是否应成立书记处。不成立也应解决办公室与业务部门的关系;

2.通过整风应解决文联与会员的关系。文联是群众组织,与群众工作有差别,通过它要贯彻党的意图,另方面也要保持它相对的独立性,也就是应代表文艺工作者向党和政府请命。我们和工会与党的关系相仿。我们应把群众意见向上反映,不然就会脱离群众。当然这并不是说它要与党闹独立性的意思。我感到应争的还要争,应代言的还应代言。

6月11日下午第二次

谈谈我的心情。肃反以来,感到心情寂寞。失去很多朋友。在党内把我看作与国民党区的某些同志有瓜葛,或有宗派集团,因之我失去很多朋友,支部内谈过,也没人给我坐下谈谈心。党外同志认为我是党员,因之也失去了不少朋友。我与河南文艺界的联系,是我被查审的内容之一。我只愿再谈一件事。即文代会上金伞同志的报告传达中央的精神,代表听后大哗,特别是文化局系统的干部,认为是宣传资产阶级思想。我与陈建平同志意见不同,叫我发言批评苏,我事前征求了岳明和李蕤的意见,他们也认为不好。这件事被陈说我是泄露党的秘密,甚至认为是宗派。这些文艺界的朋友,这都是反蒋爱国的,肃反中再三深思,想不起有反党之处。我不知为什么党为这些人有错误的人撑腰而压抑我们。陈苏不团结,陈应负主要的责任,而党却护长护短。这些有错误的人是不是应该能代表党呢。再举一个例子。那次整风,甚至这次整风之初还有人认为光整党没意思。肃反以来苏没负责,但那次检查工作还是集中到苏头上。为招待外宾我替苏说了两句话,支部会上老宋就批评我:“你考虑考虑你最近的发言立场成问题。”某些党员成了天之骄子,思想骄横(昨日长俊说的恶霸我不同意)。我认为党应教育党员守正不阿。我是党员,但党内无朋友,仲宇给我谈过三言两语,青年同志谈话我也插不上嘴。党外还不知我干些啥事。如有次为丰村文章我与苏主任争吵,仲说我:你那次跟我谈的你忘了。苏主任接一句:“我就讨厌背后嘀嘀咕咕,有意见咱们当面打一顿也可以。”这话我听了心中很不安。我赞成大家通过这次整风都好好坐下谈谈心,大家都是朋友,为什么这样都有沟墙。

再谈谈我的工作。我坐在办公室工作每周开信封、封信封,上班前打扫桌椅……要占去全部时间的三分之二。理发师还有个助手,我的工作还不如理发师。送给作者些稿纸我都不能作主,要送还要写条子看老宋的面孔。文联工作今后究竟应如何,这次整风中应真正研究解决一下。

我的工作与我的研究工作矛盾。我想去作研究工作,这也是个老问题,我谈过培养个县级干部也许要五年,而培养个能独立工作的研究工作者恐需十年或二十年。我想去教书,或者专业。我并不注意级别待遇,但头上添了白发还没个专业方向,其苦恼是比什么都大的。

6月12日下午第三次

报上有些言论,令人愤怒,予以批评是对的。但还总算是思想问题。我们机关还首先在放,而不是收,说错了也没关系,谁也不能保证不说错话。吃饭时听说出版社已经有人顾虑,其实也不必顾虑,即如有资产阶级思想,也是内部问题。

6月14日下午第四次

认为文联的在旧社会工作的同志落后,是以陈局长为首的党组的看法,这看法也影响到文联的党员,例子前日谈过,今日不再说。

会员批评我们“文而不联”。我考虑这关系到对文联的要求,也是数年来未解决的问题。党究竟要文联干什么?从1954年合署陈局长的意图看,要文联搞文学创作,音、美、剧都由文化局搞。从此后我们切断了与这些工作部门的联系,因之有些剧团给我们提意见说:“不知你们是干什么的?”这是第一个原因;但是文联初成立时联系的面是比较广的。合署后联系面小了。这是文化部的决定,也是上边某些同志思想的反映。据王镇南谈,剧改会某些同志就限制他和群众广泛接触。这也是宗派主义,是第二个原因;第三是文联联系群众,会员反映文联没把广大的文艺工作者联系起来,而只是联了身边的,这是三;还有个原因是不敢接触,特别是肃反以后,人与人不敢接触,不是六亲不认而是六亲不敢认。有些是避而未恐不远。昨日继扬与苏主任谈的心情,可见内部还联不起,何况对外边联。这些确实是肃反中斗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的结果,恐怕不仅文艺界如此,知识分子间恐也有这情况。文联前就存在这样论调:谁接近落后谁就一定落后。于是人与人的关系成了不是正常的关系。如对陈雨门,创作好多年,谁也不敢替他说两句公正话。我就常被批评的立场不稳,最近我说了几句凭自己看法的话,就被认为成问题。我认为这是造成文而不联的四个方面。这次整风,我希望省委研究一下究竟要文联干什么,守住一块,还是通过它来联系群众。

其次,河南有没有棍棒?报纸有次谈河南的文艺批评主要是不活跃,实际上我认为批评是粗暴的而不是没有。粗暴的表现在文字与口头两种,这次去开封有刘炳善、陈雨门、安澜三人。都是被粗暴的批评打下去了的。陈雨门被批评后写检讨,唯恐不深,但写后几年不服。对创作热情有打击。安澜挨批评后,中南会演约安澜,不叫去,安澜写的材料换上文化局的封皮作为材料,批评他后,他在上海杂志公司出的“七夕泪”也不继续出了。这是无形的文字粗暴批评。对刘炳善的批评是和行政令命结合的口头批评。具体表现在禁他的“李闯王”。他要求回郑来谈谈。

处理业余创作的确有如长俊谈的困难。以前曾利用过社会力量,但各人都有工作,也有困难。

6月15日下午第五次

同意老郭发言。仲宇与同志相处,有时啥事都叫人办,有时又不与人商量,老郭说是主义作怪,我看是习惯。你告诉人些事,有人照你的话办了,而你又变了。你不是谨慎的提出问题之后就想尽办法去贯彻,而是凭脑子一阵热去办事的。

 (根据记录整理)

 来源:《苏金伞右派集团言论与作品》(河南省文学美术工作者联合会,195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