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前,两个朋友还可以互相谈心,解放後,同事之间“说知心话”、“谈心”、“闲谈”的情况少了,为什么?(6月10日小组发言)
在解放前,我一直不爱国民党官办的报纸,解放後,也曾以同样的看法来看人民日报。在唐山时,我开始订进步日报,後来发现它没有反面的东西,而正面的还不如人民日报,同时为了学习,才订人民日报。但看人民日报时,也是想看反面的东西,如浙江省拔荸荠种双季稻,张顺有时事件等等。人民日报改版後,在第一版上除了重要的报告和社论外,一般的我不爱看。看第二版时,我不大爱看社会主义国家相互申援的言论,而是注意资产阶级国家如何反映。
看文汇报也是这样,我经常注意看哪些是人民日报所没有登的?好像从这里面吸呼到“自由”的气息。(7月15日书面材料)
解放了,摧毁了旧经济基础,而我是从这个经济基础上生长大的,自然有不习惯的地方,我好像在精神世界里失去了资产阶级王国。(7月5日大组发言)
解放以後,自己失掉了两个东西:“民主”和“自由”。(7月12日与徐谟同志交谈)
有些党员处长业务不肯学,今天是靠“政治”当下来的,不是“政治加技术”当下来的,为什么呢?我认为也有它的根源,因为今天委派领导主要是根据政治条件,但政治不好比,这就形成比资历,你是38年的,他是长征的。
今天我们主要建设社会主义,光靠枪杆而不学业务能行吗?因此养成了不去独立思考。与某处长谈问题或开会时要写一个标语,总要问:“有无出处”?怕犯错误,我感到党员幹部思想“有局限性”,党员生活“呆板受限制”。(5月31日小组发言)
今後民主空气是愈来愈扩大,对党员要求应更高,领导同志能够在群众中产生,是不是一定要“派”?“派”去的人有时群众不一定“选”上,只有党员通过自己的模范作用被“选”上才对,否则,有些不免“滥竽充数”,否则也不会有人对业务不钻研了。(5月31日小组发言)
电力部及北京电管局很多领导是作“官”,不是作“事”,北京电管局很近也不来(如齐明、李岩等),情况也不了解,作党和行政的“官”,那么就他作他的“官”,我作我的“事”,互存“戒心”。(6月3日小组发言)
党的领导是不是一定要通过党员才能实现领导?只要方针、政策正确,全国人民一定会拥护,并不一定要通过党员来领导。“党的领导”不等于“党员个人的领导”,我觉得这两者之间是不能划等号的。
是否只有党员才能执行党的指示呢?不是如此,可以通过党员的具体作用和影响,但不一定是党员个人领导。如政治业余夜校是群众自己报名的,这个学校也不一定要党委“出头露面”,班长也是“派”的,派的不能“罢免”,因此,有些任务观点,学习不很热烈。
李本成说:“党的领导,要通过党员”。这暗示着反对党员的领导,就是反党,我就存有“戒心”。(5月31日小组发言)
(下面是王振准写的大字报“一年又一年”的全文,在这篇文章里清楚的表现出了他对党组织和党员的看法。)
——一年又一年——
开口自称是“外行”,有时也像是“半内行”,
说话总是一套公式“辩证法”,
“原则”已变成“空洞”的代名词。
具体业务有人做,领导只管签名和盖章。
思想汇报靠党员,人事要害部门均可靠,
高枕无忧太平年。
× × ×
年年总结老一套,成绩主要的,缺点也难免,
方针政策几十言,牢记心头指示有本钱,
如果再记住几个好例子,“头头是道”又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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遴选幹部首先是党员,提级那是自然。
连升几级何足怪,靠的是政治上有本钱,
若问政治本钱如何计?还要你入党那一年。
“三八式”“十三级”,安安逸逸又一年。
× × ×
“高官利禄”已到手,生活也要享受。
睡觉必须弹簧床,“安步当车”怎么成?
敌我斗争受尽“苦中苦”,今朝得胜,当然“人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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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饱暖思淫乐”,古已有名言。
“秦香莲”“琵琶记”任凭你唱上天,
“冬哥”“春妹”还是不承认。
乱搞男女关系也无妨,好在是家丑不外扬,
“生活小节”大雅并不伤。谈什么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今天有的是贵族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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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开又一年,英明领袖毛主席,
毛主席像太阳,
太阳普照全中国,妖魔鬼怪不生长。
要不是主席当头一声喝,还知建成社会主义在那一年。(6月1日大字报)
七年来觉得领导与被领导距离不是近了,而是愈来愈远了。这表现在:
(1)从生活上看:没有批判地接受国民党的一套,当然不是平均主义。
(2)从工作上看:一般人讲“怕见官”,领导上自觉或不自觉的有些“官”的习气,如听汇报不耐烦,中途揷话。领导喜欢听“原则”,我们喜欢谈“具体”的,要我们三、五句谈个“轮廊”,不是循循善诱,耐心倾听。
今天领导只满足于“空头原则”就不能领导企业,领导学习不深入,只满足于年初订的“方针”,满足抽像是不行的。领导对业务不能钻研或不钻研,只希望“来几条”,这个“原则”是带引号的。(5月29日小组发言)
章乃器说:“党员自命为特殊材料做成的”。好像我们就是“普通材料”,我建议:今後党组织应分析其根源。(5月31日小组发言)
过去有些同志犯错误时检讨说,“入党动机不纯”,有人把入党作为“进身之阶”,因此,把入党“庸俗化”了。(5月31日小组发言)
考虑一个人入党,是否只考虑他多接近总支?当时,总局张瑞歧同志是入党着急了,还是另外有其它原因?经常去总支是“必要条件”还是“参考条件”?这样看来,一个人是否靠近党,也是带“形式”的。(6月5日小组发言)
某同志过去是党员也是工程技术人员,派在专家工作室跟专家学习,一犯错误,就调到我们这里,好像打入“冷宫”。我觉得一个同志犯错误之後,是否采取“跌倒扶起来”?还是“打击”的问题,一犯错误,就打入“十八层地狱”?好像不是“用人唯贤”,有点“小公小私”不是“大公无私”。这给人甚么感觉呢?领导上考虑某一个同志,只着重政治而不重视业务,留学生的问题亦是如此。(5月31日小组发言)
领导同志对过去“历史背景”的常识很欠缺,往往以现在“共产党的眼光”来看过去“国民党的情况”。因为,当时一些同志为什么参加国民党、三青团?往往以今天的“眼光”来看过去,当时的“历史背景”就不清楚,结果是提高到“原则”上分析有片面性,只抓住这一面。(6月3日小组会上发言)
平时说是“主人翁”,实际上“不信任”,特别是在事故时。平时说“外行”,但往往要做“内行”的结论。石景山六号机掉叶片事故就是如此,说是陈郁部长说的:是破坏性的事故。因此,事故後就“人云亦云”,被怀疑的人,内心不愉快。
国民党没有说我们是“主人翁”,但也没有这样“怀疑”,其中有不必要的“人为的紧张”情况,因此,就造成对技术人员的一些“无形束缚”。(6月3日小组发言)
我经过考验:抗美援朝时表示跟共产党走:胡风材料揭露後,我反对胡风:我与章伯钧无感情。挖出心来,我是爱护党与拥护党的,我不会落後于一般同志。(6月17日小组发言)
毛主席说:绝大多数人愿学马列主义的,是爱国主义者。过去,我觉得这方面是把知识分子估计过低了。我有两次,一次北伐军北上时,一次48年唐山解放,在思想中很兴奋,但别人分析是扩大了“两面性”的另一面,过多的看到坏的一面。我感到对知识分子的政策好,执行政策不是那样好。(5月31日小组发言)
知识分子是敏感的,自尊心也是强的,哪怕有些党员的“政治优越感”有意无意地表露出来,都会为党与非党划出一条“沟”。解放以後“留用人员”一词沿用的时间相当长,而很多坏人坏事归根结底总是分析到“留用人员”,为什么坏人作了坏事一定要归结到“留用人员”上呢?这样分析有必要吗?(5月20日大字报:“我亦放一放”)
唐山刚解放时,提到工程技术人员和职员是“留用人员”我就不服,为什么工人不说是“留用”呢?看文汇报费孝通、潘光旦访问记很同意,认为党对知识分子估计不足,为什么要用“改造”?刚解放时,我也不服气“改造”,与接收人员无“共同语言”,思想深处有愿意改造的一面,亦有不愿改造的一面,看周总理“关于知识分子问题的报告”,欣赏报告中关于团结的一面,对于改造的部分,虽然看完了,但情绪上与前者不同。(7月5日大组发言)
我思想深处还存在着资产阶级感情,在我思想深处和党有“不是一家人”的感觉。自然,我所谓的不是一家,那就是党和工人是一家,资产阶级又是一家(这是我思想深处的一家,或者就是精神世界中的资产阶级王国)。因而,我经常注意着资产阶级上层知识分子(也就是我心目中的士大夫这一阶层)、民主人士的上层人物的动态。这些人,才学上能使我“服贴”,虽未见过面,但在思想领域中感情很深,好像他们的“今天”就是我的“将来”。我注意的方面较广,大的到国家领导人员,部的领导,小的到我周围的人,1954年人代会议选出的国家领导人员名单中,发现副总理没有党外人士,1955年电力部成立时发现没有非党司长,……所以和储安平的“党天下”能起“共鸣”。(7月5日大组发言)
我过去思想上不明确,总觉得有点什么不对头,看了储安平的发言之後,我想了两个晚上,思想上明确了,就是这样一回事。(6月5日与刘修烓同志交谈)
六月二日看到人民日报登的储安平的“党天下”发言,当时很欣赏,暗暗称道说好,当时我们以为人民日报登的不是全文,想写信给文汇报,请文汇报转载他的“全文”。(7月5日大组发言)
因为审干办公室对我的历史问题基本上作了结论,思想上没有顾虑了,所以在大鸣大放中积极发言。我看毛主席报告公开发表的一篇是很严肃,我对口头传达的主席报告中某些说法兴趣很大。另外,我受报纸影响很深,对储安平的发言大部分同意,对“党天下”的说法有“共鸣”。对费孝通的“知识分子的早春天气”是完全同意的,我对这些人是非常佩服的。
解放前看了十几年的大公报,解放後不久看人民日报,但不喜欢看第一版正面文章,喜欢看第二、三版侧面的、揭露式批评的文章,喜欢看反面文章。後来文汇报复刊了,就订文汇报看,对它兴趣很大,觉得“够味”。我对大公报,文汇报的老记者们(指解放前的)写的文章是喜欢看的。(7月12日与徐谟同志交谈)
楼下幹部、人事部门,我走过都不愿探一探头,人事部门宗派主义很厉害,保卫部门就距离我们更远了,保卫部门找我,自己还有些“嘀咕”。有时保卫部门工作生硬,如分析事故问题的汇报,给人“压力”很大,对人不信任。如果是“历史问题”就不要把“旧事”提起来,一方面说团结知识分子,一方面又不必要的“揭疮疤”领导同志不闻不问有关系,“宁左毋右”,没人敢打“包票”,也使人感到“过河拆桥”,“宁可信其有,不肯信其无”。(6月3日小组发言)
对支部及管理局开展先进生产者运动,理论上解决了,但实际没解决问题。去年温克昌被评为全国先进工作者,觉得方法不对,应该在民主基础上集中,好像先选了人再说。我认为:先进工作者只要符合三个条件:(1)群众关系好:(2)工作不错:(3)领导赏识。而“领导赏识”这是很重要的一条。(5月29日小组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