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张湮,原名张瑞珉、家庭出身商人,本人成分自由职业,现任四川工人日报编辑部文化宣传组编辑。张曾在国民党县党部、三青团县团部、县“特委”、伪邮检所工作。在本文中,他公开为毒草辩护,谩骂批判〈草木篇〉的文章是“棍子”,诬蔑党对毒草的批评是语言文学的“厄运”。]
要批判一篇作品,容易;因为内容集中、具体;要批评一种刊物可就困难些。如批判“吻”,从“庸俗、格调不高”到“下流”、“黄色”以至“死老鼠”等等,怎样是中肯,怎样算过分,通过作品的对照、分析,读者容易判断;又如批判〈草木篇〉,从“孤傲、清高、愤世嫉俗”到“反人民挑战书”,怎样算恰当,怎样是错误的“棍子”,读者细读作品,也总是分辨得出的。即使有人虚张声势,或企图封人口舌,也不一定奏效。总之,这种批判和读者的判断,都比较容易,比较明白。要评论一种刊物,要辨别这种评论,可就麻烦些了。前些时间,我发现一种批判刊物的方式,简便、直截,很富于“战略”性。那就是:从“约稿”上做文章,从编者谈话中做文章,直扑“要害”,真是妙不可言。
有“稿约”曰:“现实主义的,欢迎!浪漫主义的,也欢迎!”又曰:“诗歌,为了人民!”于是,批判者讲话了:“何以对社会主义现实主义这朵主要的花不表示欢迎呢?”“是不是说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诗歌不是为人民呢?”(见“四川日报”1957年1月24日曾克、柯岗文)唷!排斥社会主义现实主义!说它不为人民!这还了得!吓得被批评的刊物不久就检讨错误了。论说,现实主义有新有旧,分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和批判的现实主义两种,谁也知道。为什么欢迎现实主义就叫不欢迎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呢?它并没有说只欢迎批判的现实主义呵!纵然有不鲜明、较笼统的缺点,与“为了人民”一句何关!但,正是“人民”的衔头吓人。奇妙的逻辑形成了:有反对(不欢迎)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之嫌,又有诋毁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不为人民”之嫌——而谁都知道它是为人民的;这样,既反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又反人民,就非常明白了!说“为了人民”的竟恰恰“不为人民”,也很明白了!不检讨认错更待何时?想申辩么?也许会再质问你一句:“欢迎浪漫主义是什么意思?浪漫主义不是也有反动的浪漫主义吗?”于是,谨防反动的帽子也会跟踪而至了。
有编辑说:“百花齐放的政策使文艺界解冻了。”不止一处的批判者又开口了:“解冻!前几年文艺工作是冰封的吗?!”如果你申明两句:“我的意思只是说现在象春天了……”那吗,同样的逻辑也会把你追到山穷水尽。不信就继续这场谈话吧!我叫道:
“春天!难道前几年是冬天吗?”
“呵!应该说现在象蓬勃茂盛的夏天,对吗?”
“夏天!那是酷热的季节!形容暴君才用烈日,怎么……”
“呵,那吗现在该是金色的收获季节,是天高秋爽、果实累累的秋天!”
“难道这已经是黄叶满地、凋零颓败的秋天了?!”
“不不不!这完全是洁白、晶莹和宁静的冬天!”
“更是胡说!冬天不正是死亡和冰封的日子吗?”
你也许困惑了。你会问:“什么情况下形容解冻最恰当呢?恐怕只有初解放那时了,对不对?”
我生气了:“你真是无知!不记得星海作曲、塞克作词的‘三八妇女歌’吗?‘冰河在春天里解冻……’老实说:有国际妇女节以来就解冻了!”(不是笑话,不是有人以为“星星”只能作“星星之火”解吗?)
当然,这套“理论”你是不能学的,如果你学会了,如运用不当,乱说一通,比如,你叫道:“列宁同志!我们怎么会象机器中的一颗螺丝钉呢?难道我们是死硬的、机械的、没有血肉的、没有主观能动性的螺丝钉吗?”你会更倒霉,就不用说了。因为他们也知道列宁讲过“一切比喻都是(此处一字打不出)脚的!”
有些人有时看来,没有比喻,没有文学,没有语言,该是多惬意的事啊!但,他们也是搞文学的。如果他们无心把“厄运”带给自己,也是有意赐给别人。
(抄自《红岩》1957年7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