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老师、各位职工和各位同学!
我是一个在整风期间犯了严重错误的人,而今天学校党委给了我一个机会在大家面前讲话,而且同志们还愿意听我讲话,这使我很受感动!我是怀着赎罪的感情的。今后,我只有从彻底承认错误和改正错误的实际行动中,才能报答党委和同志们。
在反右派斗争中,不少的大字报揭露了我的错误,使我深刻地感到自己错误的严重。这是我一生中从未有过的事情:大字报这样大量地集中地揭露了我的错误,从揭露中我看到我的错误是非常严重的,如果不回头,前途实在是不堪设想。经过了强烈的思想斗争以后,我决定回头,诚心诚意地交代问题,也就是说,向人民请罪吧。我愿意改造思想,重新做人。但是考虑到我在整风中行动上的错误是与我在长时期中形成的思想有联系的,为了改正行动上的错误,需要从思想上挖一下根。因此我准备把我一年多来思想发展的过程,主要是政治观点,向大家着重地交代一下。我是抱着接受改造的心情来讲话的,所以对于过去的每一个思想活动,我都不想隐瞒,对于当时思想的发展过程是怎样的,以及我是根据什么事实材料得出结论的,我都准备老老实实地谈出来,请同志们帮助我分析批判,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我以后在行动中不至于重犯错误。但是我还是准备采取实事求是的态度,如果同志们把我的论点驳倒了,粉碎了,那就证明了真理不在我这一边,那么,我愿意放弃自己的论点,向同志们投降。我认为向真理投降并不是一件耻辱的事情,相反地,坚持错误才是耻辱。但是在同志们还没有说服我以前,我也不愿意轻率地放弃自己的论点。
在昨天晚上的大会上,我们班上的田蒂同学所讲的内容中,有一小部分是不符合事实的,大部分是符合事实的。这大部分中主要地涉及这样几个人的言论和行动:我、姚中琦,卢斯飞、李正宇、刘业超。他们的思想是如何形成的,我不能代替他们谈,我只谈谈我自己的。
我的思想在最近一年多来起了很大的变化,这个变化的开端要上溯到苏共二十次代表大会。二十大以前,我的思想是平静的,没有什么大的波澜。可是在二十大以后,我的思想起了很大的变化,这种变化是有原因的。二十大,我直到现在还是认为,是世界共产主义运动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一次大会,而且这对于世界共产主义运动发展的作用愈来愈明显。我从这里面得到了一些启发。我记得在去年2月23号读报的时候,看到了当时苏联共产党中央委员会的委员苏斯洛夫和米高扬的发言,第一次提出了斯大林的错误。他们主要地提到了两点:第一、在列宁逝世以后的二十年间,集体领导的原则遭到了破坏,而这个破坏者是指的斯大林同志。第二、斯大林的著作《论苏联社会主义建设问题》(编者按:这本书是《苏联社会主义经济问题》,吴开斌同学弄错了。)中关于美国、英国和日本的经济发展的某些论点,不能解释资本主义经济上升的现象,因此也未必是正确的。对斯大林表示不同的意见,在我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当时我接受不了。我对于斯大林同志是兼有着领袖和父亲的感情的,我对他的道德文章,对他的才能、毅力等等,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当时好像还有其他的苏共中央委员如谢皮洛夫也发了言,真理报也发表关于个人崇拜问题的社论,苏共中央也作出了决议。从这些事实里可以看出,斯大林同志在他的晚年是犯了一些错误的,做了一些糊涂事情,而且个人品质也有些问题。我痛苦地感到像斯大林同志这样的人都犯了错误!过去,斯大林同志在我的脑子要是一个偶像,是一个巨大的偶像,20次代表大会以后,这个偶像在我脑子里倒下去了。我对他的信心开始动摇了。20次代表大会还提到由斯大林同志执笔的联共(布)党史中也有很多问题,有些地方也应当否定。例如对列宁同志的作用估计不足,同时关于十月革命也写得不符合事实,对斯大林同志在革命中的作用估计过高,因此提出应当重新编写一本符合于革命历史的,具有严密的科学性的历史。我一向是把联共(布)党史当作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百科全书的,毛主席也说过“联共(布)党史是一百年来世界共产主义运动的经验总结”,所以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但是现在出乎意料。20次代表大会以后,一两个月以内,苏联的哲学界、思想界表现了活跃的气象,对许多问题作了新的估价,推翻了长期以来为人们所公认的然而事实上非常陈腐的看法。例如对普列汉诺夫的作用就作了新的估价,指出他是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另外对民粹派的估价,“历史问题”杂志中也作了翻案文章。在短短的,两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对我的思想刺激很大。我感到过去的权威、偶像是不能崇拜了,按照过去的学习方法进行教条主义的思维,是不行了,那是糊涂,是书呆子,要独立思考,了解事实,掌握材料,得出结论,不要一看到人家的结论就奉告神明。当然啰,独立思考是好的,但是如果没有正确的指导,就容易走到错误的道路上去。我就是由于没有人指导,所以我的脑子里成了一个“自由市场”,什么思想都可以影响我。我愿意把我过去对于国内国际一些问题的思想情况着重地介绍一下。
20次代表大会以后,我对苏联的内政外交很感兴趣。这是有来历的。过去我对于苏联这样一个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是从没有怀疑过的,对她的正确性从来没有考虑过。20次代表大会以后,我动摇了,我觉得苏联也有问题,苏联政府做的事情也不能保证没有缺点和错误。我特别注意赫鲁晓夫同志和以赫鲁晓夫同志为首的党中央在斯大林同志逝世以后的作法和措施,希望从对比中得出一些结论。当时我得出了这样一些看法:第一、苏联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在外交上是在由被动转向主动。一年多内赫鲁晓夫同志和布尔加宁同志风尘仆仆,到了印度、阿富汗、英国,还到了贝尔格莱德,主动地改善苏南关系,这对于改善国与国之间的关系起了很大的作用。举个例子吧:苏联西北的邻居芬兰,苏联曾经和他有过战争,虽然很快的结束了,但是苏芬两国的关系是不正常的,两国人民的关系是不够好的。现在赫鲁晓夫同志和布尔加宁同志不惜以大国领袖的身份主动地访问了芬兰,又邀请了芬兰总统访苏,消除了许多隔阂,并且在贸易、文化等方面签定了一些协定。斯大林执政时,对于像印度、阿富汗、缅甸这样一些国家是重视不够的,赫鲁晓夫同志执政以后改变了这种态度,很注意团结中立地区,比方说跟尼赫鲁会谈啰,帮助印度建设,并且还提供了技术力量。可见赫鲁晓夫和布尔加宁同志在外交政策上是主动的,取得了成绩。第二、赫鲁晓夫同志和布尔加宁同志主动地改善了苏兰关系。苏南关系的破裂,我个人的看法主要由斯大林同志负责,因为斯大林同志粗暴,横蛮,他的个人品质影响了当时的政策,大国沙文主义,以不够充分的理由把南斯拉夫开除出社会主义阵营。南斯拉夫在很长的时期内是抱着委屈的心情的。赫鲁晓夫同志和布尔加宁同志亲自到贝尔格莱德找铁托同志恢复关系,我记得报纸上报道说,赫鲁晓夫同志和布尔加宁同志下飞机第一句话就是说:“我们是来承认错误的!”我认为这很好,这表现了大国领袖的气度宏伟。这是赫鲁晓夫同志执政以后的巨大成绩。另外,我们还可以看到,苏联在国内经济的领导方面也作了很大的改进。我记得这件事会经过了长期的酝酿讨论,苏共中央会经发布指示要求各加盟共和国进行讨论,在讨论成熟了后,就决定把经济管理权适当下放,这个措施是很英明的。因为苏联地跨欧亚两洲,领土那么辽阔,如果一切都要由莫斯科发出命令,是很难避免官僚主义的。把经济管理权下放,就可以发挥下边的主动性、积极性。这也是苏联的新气象。此外,也改变了只重视重工业的错误做法,而把一部分的精力和投资转到农业、畜牧业和消费品的生产方面来,我们知道赫鲁晓夫同志在这方面作了多么巨大的努力。例如动员了成千上万的共青团员到边远地区去垦荒。今年赫鲁晓夫同志还讲过,希望苏联的畜产品在短期内按人口平均计算超过美国,他说这句话是满怀着信心的。所以我感觉,苏共中央在斯大林同志逝世后,特别是在20次代表大会以后,是做了许多工作的,主要是纠正了斯大林的偏差,求得人民生活的提高。斯大林同志在这些方面是做得不够的。例如斯大林同志执政时,对东欧的国家基本上是采取沙文主义的态度的,以领导者自居,以长辈自居,对她们不够尊重。斯大林同志的错误与匈牙利事件的发生有一定的关系。我觉得在斯大林的时代,社会主义国家有排他性,只注意团结社会主义国家,而对于别的国家基本上是采取排斥态度的。当然,对帝国主义应该排斥的,但是在目前的确有第三种力量,像埃及的纳赛尔呀,印度尼西亚的苏加诺呀,印度的尼赫鲁呀,以及缅甸的吴努他们这些人,基本上是处在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两大阵营之间的,走的是两者之间的道路,当然走不走得通是另一个问题,但是他们的确是在那儿走第三条道路。要他们完全放弃自己的观点,信奉社会主义,是不可能的,但他们既不愿意走帝国主义道路,对他们就应该团结,这样可以壮大自己,孤立帝国主义。但是斯大林时代就根本没把团结这些国家提到日程上来,那时候社会主义阵营是孤立的。现在赫鲁晓夫、布尔加宁做了一些工作,就好像用一个大麻布袋把尼赫鲁呀,苏加诺呀都装过来了。现在反帝国主义力量占了世界地区和人口的一半,这是有利于我们而不利于帝国主义的。亚非会议以后,由于我们主动地做工作,情况就变好了。其所以变好,我认为与赫鲁晓夫的政策分不开,是在赫鲁晓夫指导之下的。苏南关系是斯大林同志人为地破坏的,斯大林同志应当负很大的责任。现在既然对不丹、尼泊尔都要团结,而南斯拉夫基本上和我们差不多,难道不更应该团结吗?但斯大林同志过去却粗暴地破坏了苏南关系,弄得苏南人民没有办法往来,南斯拉夫曾经孤立,帝国主义千方百计地想把他们拖过去,但他们还是坚持下来了。当然也有危险,南斯拉夫在困难的时候可能倒向帝国主义。赫鲁晓夫同志执政以后,有了很大的改进,这是比较一下就可以看出的。我对苏联的基本情况是乐观的,是有信心的。苏联不愧为我们的老大哥,很多地方仍然是我们的榜样。虽然过去有错误有缺点,但是正在改进中。
但是,我对苏联也有不满意的地方,我觉得苏联在某些地方还是比较保守的。什么地方比较保守呢?比方说,去年陆定一同志在怀仁堂作了一个演说,提出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问题,标志着中共中央和国务院正式提出了这个方针。现在已经可以看出起了积极的效果,大胆思考,不拘泥于前人的意见等等,都是好的,学术空气也逐渐浓厚起来。当然,一年多的时间里不可能有什么轰动世界的成就,但是已经可以看出有不可磨灭的成绩。这个方针的提出是英明的,直接推动了文化科学的昌盛和繁荣。但是苏联对这方面的反应却很冷淡,从中央到地方都是如此。他们对思想界,文学界都抓得很紧,当然他们是好心啰,跟陈其通同志差不多,怕毒草太多啰,怕人民受毒啰,怕唯心主教思想借尸还魂啰,但我觉得他们胆子太小。不敢推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就是对自己的力量缺乏信心的表现。如果你相信马列主义不可战胜,就用不着怕。我们搞了一年,也并没有天下大乱,〈草木篇〉也并没有使人民对社会主义丧失信心,毛主席也说过嘛,〈草木篇〉来一两百篇也没什么关系。我也是这样看法。苏联过分小心,对保守的言论很感兴趣,如陈其通同志的文章很快就转载了,大胆的意见就不登载。去年10月间周扬同志在一个报告里提到,有一个人以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政策去问苏联的哲学家米丁同志,米丁同志说他个人不能同意。米丁同志是苏联的一个高级知识分子,他的意见是有代表性的。可见苏联一部分高级知识分子的领导人对这个政策还是认识不足的。这个政策在全世界引起反应,像波兰哪、捷克哪、南斯拉夫哪,都很欢迎,认为这个政策有助于社会主义文化的大踏步前进。西方的报纸也表示满意,认为中国现在开禁了,他们认为中国过去对于文化是严密统治的,现在好一点了。可是苏联直到目前还是反应不大。毛主席在今年提出了正确地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连美国的《纽约时报》这样的反动报纸都全文发表了,波兰的估价也很高,认为毛主席的报告是切合于东欧各国的情况的,有普遍意义。但是苏联呢,仅仅在报纸上登了一下而已。我认为在这一点上莫斯科落后于北京,不管他们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如果他们赶上来,我们当然应该欢迎。(笑声)他们做得对的,我们应当向他们学;但我们做得对的,他们也应当向我们学。
我个人并不赞成资本主义制度,但是我觉得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是要长期共存的,我想资本主义至少要和我们这一代相处下去。当然啰,由于历史发展的规律吧,资本主义是必然走向灭亡的,谁也不能否认这一点。但是这仅仅是一个理论问题。要想把理论变成现实,还须要作巨大的努力。我会经这样考虑过:在本世纪的下半世纪我们还很难看到资本主义的全部覆没。资本主义直到现在还是强大而很可怕的敌人。也许我对资本主义的估计此较高了一些吧,我认为它还有很,大的生命力,就是说一下子死不了。固然,报纸上经常宣传,说大英帝国什么日渐衰落啰,摇摇欲坠啰。我的看法是这样子:大英帝国是摇摇欲坠,可是三、五年还断不了气,而且这还是跟她过去的情况相比较而言的。英国是个老牌帝国主义国家,现在是大不如从前了,但这并不能说英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毫无进步。不管英国也好,法国也好,事实上是有发展的,工业有了很大发展,科学技术也有了很大的增长。当然不能空口说白话啰。原子能发电站是苏联第一个建成的,发电能力是5,000瓦,以后不久英国在北部的哈威诺也建造了一个原子能发电站,发电能力是100,000瓦,而且以后还要继续建立;而且在氢武器的生产方面也很注意。报纸上常常把英国说成一个破落户,其实这个破落户也不可忽视。法国也是值得注意的,也在那里搞原子能发电站,以新的装备和新的技术革新国民经济部门。不要把他们估计过低。更可怕的事实是东方有个日本,西方有个西德。日本在最近几年来的发展是很惊人的,去年日本的经济达到了空前的繁荣,号称造成了日本资本主义史上第一个最繁荣的年代。在去年,日本造船业达到了世界第一位。日本的人造纤维,日本的纺织工业,日本的化学工业,都有非常惊人的增长。在最近几年来,日本的资本家,或者说垄断集团吧,对工业投入了大量的基本投资,他们对工业下了本钱,而且很舍得下本钱。所以这是日本近几年来经济发展得很迅速的有力的证据。当然,我们的报纸不大报导这样的事实,对于我们近在咫尺的日本三岛,过去一直是忽视它的。日本现在已经是我们很可怕的一个对手了,我们应当看到这一点。另外在西德吧,西德最近几年来,它的工业发展也很使得美国和法国吃惊,现在在西欧市场上西德是—个可怕的竞争力量了。西德在军火工业和机器工业方面达到了很高的水平。今天西德和日本,一个在亚洲,一个在欧洲,已经形成了帝国主义集团中间两支新起的力量。这说明一个什么问题呢?这说明资本主义世界在第三次世界大战以后)也就是现在我们从理论上把它叫做进入了“总危机”的时代,在生活水平方面,在绝对数字方面,有很大的增长。最后我还谈谈美国:美国现在是帝国主义阵营的首脑,过去我们好像害怕自己有崇美思想吧,不敢谈到美国的工业,对美国有些东西怕谈。不敢。我觉得有些东西既然是事实,那么在事实面前闭上眼睛也没有必要。不敢面对事实,我认为那是胆小鬼。可以谈谈这些问题。我也认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美国的科学是有很惊人的发展的。当然,由于资本主义的腐朽性,在有些方面限制了科学的发展,但是另外一方面呢,它需要准备战争,它需要获得利润,所以在追求战争,追求利润的冲动下,也能够刺激科学的发展。我看到几篇报导,谈到关于美国建设原子能发电站的问题。现在苏联已经建成了一个,准备建第二个;但是美国现在准备建多少原子能发电站呢?准备建15个,包括各种类型的原子能发电站。在一些重要的工业产品方面,美国大大超过于社会主义国家,比如说,拿钢来讲吧,美国年产量达到一亿吨,苏联只三、四千万吨,中国只三、四百万吨。我算了一下,把整个社会主义阵营的钢产量加起来,仅仅相当于美国钢产量的一半,或者多一点。如果我们要赶上美国的话,不是十年或二十年之内所能办到的,需要一个很长的时间。就拿汽车的产量来看吧,这个数字是两年前的数字,就是在55年,美国汽车年产量达到六百万辆到七百万辆,当时还是美国的汽车工业处于不景气的状态,就是生意不好,马力还开的不足。据熟悉汽车工业的人讲,美国汽车工业潜在能力很大,每年开足马力制造一千万辆不成问题,就是在开动不足的情况下,每年都可以生产七百万辆。那未我们看第二个国家吧,就是英国。英国汽车产量是占第二位的国家,它跟美国比较差的很远,英国的年产量是一百万辆,只相当于美国的七分之一,后面按次序排下来,就是西德、加拿大和法国,它们每个国家每年的产量大概几十万辆的样子。苏联的汽车每年产多少,我不知道。那末中国是可怜的,第一汽车制造厂修成以后,今年只生产四千辆,那末,第一汽车制造厂的设计能力是三万辆,要达到设计能力,那还是两、三年以后的事情。就中国汽车工业目前的情况看,要赶上美国,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另外,在石油方面,在电力方面,在有色金属方面,美国的产量也是很大的,包括战略原料吧,美国目前在很多方面还居世界第一位。再我们看看美国文化发展的情况吧。当然我不是指好来坞的电影,不是讲这些事,就拿电视广播台来说,美国现在电视广播台是三百个,全国有三百个广播电视台,苏联是九个,其他的国家呢?有三个的,有两个的,有一个的。把全世界电视广播台加起来,还不到美国的五分之一。另外,从报纸上看到美国很努力于制造核子武器,比如说洲际导弹这一方面。已经取得了一些成就,前不久我看到报上谈到这个问题,就是美国制成了一种橡皮飞机,这种橡皮飞机可以带到身上走,把它折好带到身上,自己要想飞就把它打开飞上去,可以带到八千公尺的高度。另外,在美国出现了公路城市,是沿着一条公路几十里几百里,形成漫长不断的城市。我讲的这些东西,决不是吹嘘资本主义的文明,决不是号召大家在中国恢复资本主义制度。我讲的这些东西,说明什么问题呢?只是说明我的一个论点,就是我认为资本主义在目前还是有很大的生命力的,直到目前为止,还是社会主义一个非常可怕的敌人。为什么我要重强调这一点呢?就是因为过去几年来,我觉得我们国家里宣传工作存在一个根本的偏向,也就是一个错误吧。一个什么错误呢?我感觉到解放后很多年以来,我们对于资本主义这个敌人重视不够。那末,在整个社会上造成的风气就是资本主义不堪一击,资本主义是最腐朽的制度,是最落后的制度,好像三天两天就要死的样子。那末,在报纸也好,杂志上也好,在书籍上也好,都引一些理论来说明资本主义包含着矛盾,什么它的社会性和私人占有性,总是这样讲,讲它总危机要来了,讲工人阶级是资产阶级的掘墓人。这是过份从理论上来分析资本主义,而很少联系到资本主义活生生的现实来阐明这样一个问题。我感觉到很长时间内我们生活在真空里面,就是生活在理论和教条里面,不大了解资本主义活生生的现实到底是怎样。我认为这一点对我们起了很不好的作用,为什么呢?因为过低的估计敌人就容易使自己放松警惕,就容易使自己麻痹,你说资本主义已经日落西山,气息奄奄,那我们还需要努力干什么呢?你说资本主义不堪一击,那我们至少会对资本主义放松一点。我们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养成了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就是不愿意谈资本主义的成就,就不愿意谈资本主义某些优越性,好像你一谈,就是反对社会主义。自认为维护社会主义的人是怎样呢?只说社会主义好哇,资本主义不好哇,就是维护社会主义。我的看法不是这样。我认为真正维护社会主义的人,是要使社会主义战胜资本主义,这样的人才是真正拥护社会主义的人。我们战胜资本主义是不容易的,我们要战胜资本王义,首先要研究资本主义,就是对资本主义保持高度的注意吧。对于资本主义经济文化的发展,对于资本主义科学技术的发展,对于它的政策密切的注意,就是了解敌人在那里做些什么。敌人在那里睡觉吗?他们也在为保卫他们的制度来作垂死的挣扎,就是他们有很大的疯狂性吧!我们不认识这点,我们每天坐在家里,把马列主义政治经济学拿来翻开一看,好像资本主义总危机已经到来,于是就感觉天下太平,我觉得这对我们青年一代没有什么好处。你说是不是宣传了资本主义优越性就丧失了信心了呢?就害怕了呢?也不是这样。我们现在中国很贫穷很落后吧!但是我们整个国家是有信心的,我们并不因为我们贫穷落后,比资本主义苦,那末我们就向资本主义投降,我想我们中国人民决不会像这样做吧。正因为我们感觉自己差,感觉我们处于不利,我们更要努力赶上人家。在这方面适当的把资本主义国家建设成就向国内介绍一下,引起人民的注意,引起有关部门的警惕,我认为是完全必要的。你要战胜敌人,你就必须了解敌人,敌人发明了橡皮飞机你还不知道,飞起来你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敌人在原子能方面有些什么成就,我们过去不大谈的,但是,同学要问:报上没有登,你怎么知道的?我就直接在报上看到的,不过很小,就是只有豆腐干那么大一点,很不引人注意,要是马虎一点,你就看不到。过去对于苏联的东西进行大规模的宣传,我认为是必要的,比如说,苏联建成第—个原子能发电站的时候,我记得我们《中国妇女》这样的杂志都进行了宣传,使全国妇女都知道这样的事情,中国妇女、中国青年、时事手册、中学生,凡是沾了一点边儿的杂志都宣传了;报纸上也发表了什么文章啦,通讯啦,报导啦,画了原子能方面的图解,访问记,从各方面宣传。就是宣传苏联的成就,有没有必要,呢?我认为完全有必要。那末宣传中是不是应该注意苏联的东西是主要的,资本主义是次要的,就应该有一个主次之分呢?我认为这是必要的,如果在宣传中不注意这点的话,那就是犯了错误。如果现在用第一版头条的消息宣传资本主义的成就,那是错误的;但是连八版八条也不宣传,那是更大的错误。那末这些情况在过去严重一些,知识分子不敢开口,不敢谈到资本主义某些科学的成就,害怕人家扣帽子;相沿成风,成了风气,谁也不敢谈,我认为这是我们国家一个很不正常的情况。这有什么可怕的?谈一谈对我们只有刺激作用,感到我们现在很不如人家,努力埋头赶上,老是不谈,老是夜郎自大,我认为这对我们一点好处也没有。我认为今后在主要宣传苏联的同时,也应该拿出一定的篇幅来报导资本主义国家的情况,特别是着重报导资本主义科学和技术方面的成就,使全国人民都了解,了解世界大事,了解这两大阵营都在拼命地向前赶,都在竞赛,现在是谁赶上谁的问题。那末,我就觉得有这样的必要。每年每国的经济数字,法国、英国、日本的都发表一下,这并没有什么不必要,这也并没有什么不可以,把这些数字跟我们的比较一下,看看我们赶上他们还需要多少年,还需要作多大的努力,把这个向工人、农民,向知识分子宣传,是有好处的。当然,这点在目前有些改进,比如说,科学院已经办了些杂志,像“科学消息”、“学术界”这些东西,不过这些杂志比较专门,一般读者看不到,有些也看不懂,是不是尽可能通俗些地把它介绍一下。总的论点,我认为资本主义还是一个很强的敌人,目前为了战胜它,就必须了解它。附带谈到国内目前不敢谈资本主义是一个缺点。主要就是这么几个论点。
我对南斯拉夫很感兴趣。什么时候开始感兴趣呢?批判了斯大林以后。因为我是从这点来理解南斯拉夫的:感到南斯拉夫人很有骨气,当时在斯大林专横粗暴的外交政策指导之下,差不多东欧国家基本上都是察颜观色然后行事的,基本上是这样的;但是南斯拉夫就与斯大林对抗,我感觉南斯拉夫有点味道,好像值得研究一下。所以批判斯大林以后,我就主动去了解南斯拉夫的情况,我感到南斯拉夫和东欧人民民主国家有很大不同。南斯拉夫的优点之一吧,就是它的革命是比较澈底的。南斯拉夫为什么革命比较澈底呢?她有自己的武装力量,自己的武装力量是他们在对敌斗争中培养起来的,在解放南斯拉夫的时候,是南斯拉夫的人民军和苏联红军共同动作,在解放贝尔格莱德,把法西斯侵略者赶出南斯拉夫的时候,他们是并肩作战的,那么这就跟东欧情况,主要的由苏联的军队来解放的那些国家有很大的不同。因为南斯拉夫的革命是比较巩固的,就是说南斯拉夫的党是奋斗中成长起来的,它原来与人民群众有联系,南斯拉夫领袖铁托同志这样的人是在斗争中与群众取得联系的情况下成长起来的,同时南斯拉夫领导人是有群众基础的,就是南斯拉夫有力量吧,这就是为什么南斯拉夫在过去敢与跟斯大林碰碰,南斯拉夫在很多方面保持了一定的独立性。在东欧有些国家在去年下半年普遍地产生了反苏情绪,那是为什么呢?那就是说苏联大国沙文主义在这些国家人民心目中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苏联某些政策损伤了他们人民的自尊心,造成这样一个后果。但是,南斯拉夫她就没有吃这个亏,她就比较果断一些,当时即使在斯大林的威力之下,南斯拉夫并没有屈服,当然后来在斯大林同志主持之下把南斯拉夫开除出社会主义阵营。南斯拉夫被开除以后,处在非常困难的境地,就是处在社会主义与帝国主义之间吧,孤零零地一个人。但是南斯拉夫的同志们,并不因为自己困难而放弃社会主义,他们坚持下来了。这一点我认为表现了南斯拉夫同志们的勇气,很大的决心,据我个人对南斯拉夫的一些领袖们在这点上我是很敬佩。我记得我们中央写的文章里面,也在谈到南斯拉夫同志们那段时间的心情是能够理解的。的确是这样子。南斯拉夫当时受了委屈,但是,它自己并没有失掉走社会主义道路的信心,而且我认为南斯拉夫是比较宽宏大量的。那末,当时它受到了整个社会主义阵营的很厉害的指责,说它是社会主义的“叛徒”,是帝国主义的“走狗”,把他们开除了。在七八年以前,南斯拉夫遭到了很大的攻击,但是在布尔加宁和赫鲁晓夫到了贝尔格莱德以后,我们看铁托同志表现得还是很好的,就是不咎既往吧,从整个共产主义运动的利益着想,他们没有闹意见,没有闹成见;苏联来主动找他们恢复关系,他们很愉快地接受了,并没有故意留难,而且也没有发表声明把苏联以前作得不对的地方骂一顿,没有表现意气用事,没有表现这样的东西。虽然铁托同志是一个小国的领袖,但是在这一方面,我认为他是表现了一个大国领袖的风度的,我个人是很钦佩他的。苏联在最近以来,是主动地改善了苏南之间的关系,不过我认为在苏联某些地方、某些看法,我还是不够满意。比方说,在匈牙利事件以后,铁托同志就匈牙利事件发表了一篇演说吧,但是《真理报》发表了一篇评论,评论铁托的演说,那末当时里面讲到这样一些问题,苏联他们有这样的意见,还觉得你南斯拉夫还讲人家干什么呢?你自己有很多缺点嘛,比方你农业就搞得不好哇,比方你还接受美国的钱,要美国的钱,就在这点也攻击了南斯拉夫,这点苏联是不够好的,表现苏联还带点情绪吧,苏联那末大一个国家,赫鲁晓夫同志都是六十几岁的人啦,还带点情绪。我还记得好像我们中央也对这一点有点儿意见,这当然是内部消息啰,好像在莫斯科也讲到了这一个问题。其实南斯拉夫的农业发展,是不能令人满意,也就是说南斯拉夫在过去几年与外面是隔绝的,南斯拉夫处在一个非常困难的情况下。因此,南斯拉夫的工业有一定的发展,那末农业还是来不及照顾,这在农业方面还是有些缺点,那末今天大家作为都是社会主义大家庭之中的一员,大家都是向着一个共同的目标前进,都是战友,我认为对于对方的缺点不应该嘲笑。苏联对于南斯拉夫农业落后,应该进行帮助,应该给它贷款,给它输出机器,向它派出农业专家,帮它规划农业;我认为应该采取这样一个帮助态度。但是苏联在这方面作得不够,并且把南斯拉夫农业落后当作一个口实,在必要的时候来反驳南斯拉夫。对苏联这点我是不满意的。我当时就讲了,我说“苏联《真理报》真扯蛋!”我并不是一般地反对《真理报》,我看到《真理报》这一段我不满意,所以我就骂了《真理报》一句。另外关于美援问题,我想谈一谈。美援当然不好,因为它是钓鱼用的吧,不过,如果是不附带任何政治条件,那末我认为在必要时接受一下,也没有什么关系。当南斯拉夫处在很困难的时候,是接受过美援,不过南斯拉夫并没有出卖自己的民族独立,也没有出卖自己的国家主权;南斯拉夫没有参加美帝国主义所策划的排他性的军事集团;南斯拉夫也没有出卖自己的国土给美国当军事基地。南斯拉夫就是用了美国几个钱,将来还是要还给它的。而且在内政外交上保持了它的独立性,并不是拿了几个钱之后,就被美国牵着鼻子走。所以我就为当时接受美援,当然不够好,不过也应该理解人家那种情况,是很困难。那末今天你说它不应该向美国借钱,那你就借几个钱给它嘛;我认为苏联现在可以借几个钱给他?让它把美国的钱还了就是。不应该拿这嘲笑人家。今天在社会主义阵营里边,不仅是南斯拉夫接受美援,波兰政府也接受美援。波兰政府它说如果不附带任何政治条件,我们愿意接受美援。它派了一个代表团到美国去谈判,就是你不附带政治条件,我何乐而不用一下呢?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是吧?所以拿这个东西来攻击南斯拉夫,我认为是不够好的。当然我并不主张我们的国家去接受美援。每个国家的具体情况不同,波兰它要接受美援我不反对,但是作为中国来说,我作用中国人民的一分子,我有中国民族的自尊心。国去美国在中国搞得怎么样呢,我看到了一点,所以我不愿意中国政府去接受美援,当然我们的国家也不愿意接受美援。另外我对南斯拉夫的一些内政问题,有些兴趣。南斯拉夫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吧,就是它的经济权是下放的,就是国家对于这个经济企业的生产不作直接的领导。当然也订计划,也有方针,也有个具体的安排,还不过不是象我们这边这样子控制得很严密。那末这样作,是否有好处呢?也可能有好处,也可能有坏处。这坏处可能是不够集中吧,那就是国家对全国的经济情况,不能地心应手很好地指挥;但是另外一方面也防止了很多的官僚主义。那末苏联现在就是这样作,大体上是差不多的。我认为以后管理经济的权力是可以下放的,每一个工厂生产什么东西,不一定要中央和国务院来管理,那末中央可以通过一个方针,一个计划,把这个权力都交下来,让下面管。有人攻击这一点,叫作修正主义,什么修正主义?就是党放弃对国家的领导。我认为这不是什么修正主义,因为如果是完全没有领导就是修正主义,但是呢,南斯拉夫是领导,不过领导的方式不同。那末苏联又把经济权下放啦,放到各个州,各个共和国,还是不是苏联也是修正主义呢?我的看法不是。
另外,我对南斯拉夫的工厂工人委员会也是有兴趣的。南斯拉夫在工厂里面,最高管理机构是工人委员会。工人委员会是好呢还是不好呢?这值得研究,南斯拉夫好像也是在试行嘛!我看我们国家里也好像在试行,什么职工委员会,也是在试行中,我认为也不妨多试试,苏联的东西我们当然要多试行,但是其他国家有什么新鲜东西,新鲜材料,也不妨拿到我们国家来试一试。如果好的话,就拿来采用,我的看法就是这样的。至于方式方法,我认为是没有阶级性的,只要是好的就可以采用,如果工人管理委员会这个形式好的话,我认为可以采用,没有什么了不得。
南斯拉夫国家里面对文学艺术是不作直接干预的,这是他们在最近几年来的改造。我想到在南斯拉夫电影周的时候,南斯拉夫电影艺术家会到中国来跟中国电影界谈到这样一些问题,他们说过去的南斯拉夫也是采取行政领导的办法,采用行政机构来领导艺术,因此在过去也发生了公式化、概念化的现象,就是把文学艺术这样一种特殊的性质抹杀了,好像领导工厂生产、农村生产一样,这就是忽视文学艺术的特点!这就使得过去南斯拉夫的文学艺术事业不够繁荣,不够兴盛,人民也不满意,后来南斯拉夫的党发觉了这点后,他们作了改变,特别是根本性的改变。他们改变的方法是对文学艺术事业不作直接干预,但有一个方针,就是为人民服务吧,但是它没有像我们国家里这样层层的一套机构,文学艺术家可以自由组合。那次电影艺术家主要是谈的电影方面的情况,他们说一些导演、编剧、演员、美工、摄制等各方面的工作人员可以自由组合在一起,自己愿意制造什么就创造什么,这样就避免了行政上的过多干涉,使艺术家们产生比较大的积累性,这个方法在南斯拉夫使用的结果是好的,经验证明,是能够推动文学艺术发展的。南斯拉夫电影代表团团长谈到这个情况很兴奋,他谈我们过去电影事业是不够好的,人民也不满意,最近一年多来我们的电影事业有了很大提高。我们在学校也看过几部南斯拉夫电影,我拿来与中国电影比较了一下,也与苏联电影比较了一下,我认为他们的水平是很高的,的确是这样,水平是很高。在这方面中国也好像叫过一阵,比如去年年底和今年年初,在上海有些电影作家就提出来了,要求创作的自由组合,当时好像名单也拟好了,不过现在也没有下文了。据我看也可以试一试,上海电影制片厂就可以按南斯拉夫这个经验试一试,但是一直就好像没有搞过,长春电影制片厂也还是那个老办法嘛,这是固步自封,不作改造,那是不会有进步的,有很多东西都要经过不断实验,就是不要保守!人家的一点一滴经验都应该重视,可是中国电影过去叫了一阵后好像就没有下落了。当然,我对于南斯拉夫某些优点的肯定,并不等于说我主张我们走南斯拉夫的道路,我没有这样的意思,南斯拉夫的道路是根据南斯拉夫的具体情况提出来的,它适合于南斯拉夫,并不一定适合于中国,所以我不要求中国走南斯拉夫道路。但是,我希望对南斯拉夫的具体经验,应该引起注意,供参考,很好地研究一下。现在对南斯拉夫准备了一顶帽手,就是修正主义,一谈南斯拉夫就给你戴上一顶帽子,就是修正主义,你就不能讲话。我就有些想不通,到底什么是修正主义呢?有些同志对修正主义自己都不懂,但是可以随便骂别人是修正主义。只要它能走向社会主义,只要它能提高自己人民生活,修正主义有什么了不得;如果不能提高人民生活,不能使国家富强,就是马列主义也不赞成。换句话说,如果马列主义真要修正的话,那末就是修正—下也没有什么可怕,马列主义本来是在不断地修正之中,换句话说,就是在发展之中,该修正的就修正,所以我认为在名词上的争论是没有意义的。当然,我对南斯拉夫也有一些地方不满,南斯拉夫比较骄傲一些,比如主张它的道路是最好的,好像全社会主义阵营都应该走他的道路,所以它这个就错了,你这个道路走对了,但是别人走就不一定对,所以铁托同志在这方面缺乏个人的谦虚,我同意过去报纸上对他的一些批评。南斯拉夫对阿尔巴尼亚的态度也不好,有点大欺小的味道。在南斯拉夫里面还有些现象是消极现象,就是在南斯拉夫市场上美国电影占很多,大的占了90%以上,这种现象还是不好的,黄色电影进入到南斯拉夫,自由市场泛滥得较厉害一些,国家控制的市场比较小,资本主义市场比较大,所以我认为南斯拉夫是有缺点的,现在我们看南斯拉夫要全面看,优点和缺点都罗列出来。
我不是说我们现在完全没有新闻自由,而是说我们的新闻报导受一定的限制,这在解放后一直到现在都是这样。这表现在什么地方呢?表现在全国的报纸、广播电台、杂志社基本上都是清一色的,在全国的非党报纸据我所知道的只有四家,那就是大公报、文汇报、光明日报、新民报,除了这四家报纸外,全部是党报。报纸、杂志、电台全都是党办的,这有没有好处呢?好处也有的,就是比较一致吧,要反右派都反右派,要增产节约都增产节约,要百花齐放都提倡百花齐放,所以在鼓动人民同心同德,向着一个目标前进,它是有好处的,就是从上到下协同动作,一个动作。在我们的报纸里面都是拥护社会主义的,没有反对社会主义的报纸,我认为这是好的。现在在资本主义国家里官司就打不清,有的主张社会主义,有的主张资本主义,有的主张这个主义、那个主义,人民容易受到各种坏东西的影响。在我们国家内基本上都是健康的,都是正确的,那么这一点是有好处的,但也有坏处。有些报纸都是清一色的,这产生什么坏处呢?就是一般化、公式化。这个太严重了,过去大家还是讲在文化艺术作品里面有公式化概念化,可是报纸里比文艺剧作里还要严重,有些新闻的公式化简直严重得不可收拾。我举个例子,比如举行酒会吧,最后一定讲酒会是在热烈的气氛中进行,差不多七八年来每次酒会都是在热烈的气氛中进行。又比如中央接见一个外国代表团,如中共中央副主席刘少奇同志接见南斯拉夫青年代表团,那么接着就写在座的有团中央书记胡耀邦、胡克实,就完了,写得非常枯燥,非常一般化。那么介绍一个新的城市,就说在国民党统治者怎么怎么不好,电话不灵,道路不平,解放后在人民政府的领导下是怎么怎么好,最后就是今后展望怎样怎样。有个时期报纸上大规模介绍土产品有些产品可向外面换回钢材多少吨,它总是用钢材打比,很奇怪,不用其它的比,不管是草料也好,鸡毛也好,鸭毛也好,蚕丝也好,茶叶也好,总是说可以换回多少钢材,我就很奇怪,不能换回别的东西吗?老是钢材。这正是说明一个问题,说明我们报纸由于是清一色,所以在很多地方失掉了生动活泼内容,它就流于一般化。它为什么这样子呢?全国只有一个通讯社,就是新华社,你用它的稿子也好,不用也好,反正只此一家;那么我们的报纸呢,都是党办的啰,就是赔了本也是党掏钱,这些个报社的领导人,他对于报纸的销路总是放在其次,强调政治性是好的,但是对赚钱蚀本他是不大管的,至于这报纸是否受读者欢迎,大家是否真心诚意掏钱来买这份报,就不大管,如果是在资本主义社会,那像这样办报早就没有饭吃,因为资本主义读者是有选择性的,譬如说他可以看《泰晤士报》,可以看《约克郡邮报》,可以看《星期论坛报》,可以看《纽约时报》。如果办得不好的话,他可以不买你的报纸,在资本主义国家里的报纸,力求把内容办得生动活泼一些,否则它就没有销路,他就没有饭吃嘛。现在我们这里呢?国家办报是有好处,坏处就是养成某些工作人员不踏实,马马虎虎的作风,就是在新闻工作上不求改进,总是老一套,最主要问题就是“供给制思想”吧,反正办好办坏都是政府的,没有一种东西刺激他努力向上,努力把报纸办得活泼一些,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要求把报纸办得像资本主义那样那样了,每天发表一些女人的消息哪,或者好莱坞的电影介绍,但是我要求报纸在某些地方,在技术上像资本主义国家某些地方学习,在标题上、辟栏上新鲜、活泼、大方、醒目,带有刺激性,能够鼓动人,办得漂亮一些,对于同样的新闻有不同的写法,可以形式多样化一些嘛,在新闻学中也可以“百花齐放”,你说宴会一定“在友好气氛中进行”,你可以写成别的东西也可以嘛,应该鼓励在新闻中间也产生不同的流派,有不同的风格。我们现在看报纸的确只看到政治性的内容,在艺术上没有什么享受,这是很干枯的,那么,针对这些问题我过去有这样一些看法,我认为可以允许私人办通讯社、办报社。那么现在国家可以允许私人办刊物了,比方沈阳办了个《芒种》,就是私人办的,巴金他们就私人办了个《收获》,像《诗刊》基本上是臧克家他们私人搞的,我看他们搞了以后,天下也没有大乱哪!没有什么了不得。我们可以让私人办通讯社,办报社,私人办的通讯社有好处,能够和国营通讯社竞争一下,你办得不好,其他的报社会选我的新闻,不选你的新闻,那你就吃不开,你就不能靠你们那国营的牌子来吃饭,你就不得不努力,你不努力的话你就成信扫地,你就没有人看。那么多办几个通讯社,专业通讯社也好,综合通讯社也好,也可以“百花齐放”搞下子。搞一个通讯社专门报导文教消息可以呀,搞一个通讯社专门报道农业也可以呀,也可以专门办个文学报纸,像苏联的《文学报》一样;采取风格多样化的办法,头版头条不一定专门发表社论,我们现在报纸好像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好像只有社会才可以放在头版头条,记得丁玲同志过去在延安办《解放日报》的时候提了这样一个意见,她说这个东西不一定要从形式来决定,从内容来决定要好些;她又说,只要在当天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部可以放头条、比方说毛主席写了一首诗写得很好,在当天是最重要,就可以放在头条;比方说中国印度尼西亚赛了一场足球,在当天是最重要的事情,就可以放在头条。这个就不一定叫做资本主义的报纸、无产阶级国家也还是要知道打球的情况吧,也还要欣赏文学艺术吧,现在我们的报纸都有公式化,就是说人民日报做了一个榜样放在那里,各个报纸照学,人民日报怎样作,下面就怎样作,其实只要我们懂得方向是为了社会主义,那么就是党办的报纸,也可以来个“百花齐放”,每个报纸都有自己的特点,富于当地地方的色彩,有自己独特的文笔、我记得过去解放前的报纸,也有特别受人欢迎的栏目,有的是“星期论文”比较好,它很吸引人;有的是它的副刊办得特别好,很吸引人;有的是它的通讯栏办得好,很吸引人;有的是国外大事的述评办得好,各有各的特点。解放后的报纸你说那个报纸有什么独特点呢?你说湖北日报和长江日报各有它的什么特点呢?我就很难说出来。也就是湖北日报和长江日报差不多,湖北日报和湖南日报不多,湖南日报和江西日报差不多,没有什么区别。要有私人办的报纸就可以改变这种情况。你说在湖北日报和长江日报的旁边又出来一个民办报纸,你说湖北日报和长江日报的编辑他是不是心里有点不舒服,你办得不好,人家就不买你的报纸,不要看你是市委宣传部办的报,因为人家掏钱他不管是公营、私营,正如像看演戏一样,他不见得要国营剧场去看,私营剧场要好他一样去看,你说我是国营剧场一定要看我的戏,这个道理恐怕讲不通,现在允许私人办剧团,允许私人办刊物,为什么不允许私人办报和办通讯社呢?我认为是可以的。但是说私人办是不是让反革命分子办,不是这个意思,那反革命分子不但不许他办报纸,那讲话也不许他讲。你说私人办报是不是走到资产阶级方向,你看全国有四家非党报纸,就有三家出了毛病。文汇报,光明日报,新民报,我也承认这次批判他们的报纸是出了毛病,不但出了毛病可以纠正嘛,出了老病之后人家还是看出来了,党和国家还是看出来了,文汇报和光明日报还是愿意改进,他们向人民请罪嘛,那么他们办得不好,出了漏洞,更能显得人民日报的正确来。另外我认为应该扩大报纸的报道面,现在我们的报纸的报导,面是不够大的,总是那些东西,刚才我讲的适当登些资本主义国家的东西,我过去还有这样的意见,我认为怕什么呢?艾森豪威尔的报告也可以登登,看他倒底讲些什么鬼话,怕人家受蒙蔽,可以在登载的同时发一个评论,把他评一下,那么过去对这东西不这样作,所以我感到很不可理解。《纽约时报》把毛主席的报告全文发表了,那应对资本主义国家的重大的问题也可以全文发表的,譬如艾登在下院的演说,富尔在议会的报告,艾森豪威尔在美国国会的讲演,杜勒斯在记者招待会上讲话的全文,发表了以后再加以评论,人民不会上当的,看了艾森豪威尔一篇报告就相信资本主义啦,这反而是不相信人民群众的表现,不相信人民群众是有觉悟的,是能够认识到的。过去在内部办的《参考消息》给高级干部看的,在学校表现在放宽了尺度,发到讲师一级,不过面扩大了,内容就缩小了,密的范围就小了一些,那上面的东西也没有什么了不得,我也看了一点,当然不是偷看,我也是经过别人允许的,其实我看那里面也没有什么东西完全值得保密的。那上面有篇消息谈到流行性感冒在全世界蔓延,这东西有什么保密的呢?这东西放在参考消息里面好像只有讲师以上的知识分子才能看,这流行性感冒蔓延在公开报上登也没什么了不得,参考一下尤其关于科学和技术方面的消息,那完全可以登,让全国人民知道那有什么不可以。至于那些外国代表团对中国的看法,外国记者所写的,对中国当前重大的运动,重大的政治事件,他们发表的评论,也可以摘要介绍一下。这让农民看到了是不是脑子糊涂了,有些文化水平较低的、没有政治头脑的,那你就有选择的登嘛,或者人民日报登,黄州专区报、什么农民报就可以不登;你还可以分一分工嘛,就可以把报导面扩大一些。现在老实讲我们有些糊涂,只看到这一边情况就没有看到那一边情况,不知道资本主义对我们的看法怎样,对我们的反映怎样。
另外,对于资本主义国家某些理论文章,也可以登一登,当然文汇报犯了很多的错误啰!不过它有一点还是优点,是可以肯定的,文汇报第四版有一栏叫“外论逻辑”,就是专门登载外国富有代表性的意见,这对于我们了解世界大事,了解资本主义国家舆论界的情况,了解资本主义社会各个阶层动态,有很大的好处。当然有些能够看到参考材料就有些了解啰!但是绝大部分看不到就是“瞎子摸象”,根本不了解情况。我记得最近关于禁运的问题,好像美国控制不住这些国家了,很多国家要开放“禁运”了,这个问题我们只能看到我们这方面的意见,看到外国很一般的意见;现在外国工商界他们报纸,有些资本家个人的看法怎样,不大清楚,文汇报这方面作得比较好一点,我记得关于“禁运”方面他们登过一些文章,登过美国《经济学人》杂志,登过日本《朝日新闻》,《朝日新闻》报,好像登过美国《新政治家与民主战士周刊》,登过他们东西,这可看出他们这些杂志、报纸实际是代表外国某一个阶层的意见和看法,都是某一个阶层的喉舌,看看他们对这些问题的看法,头脑会更清醒一些,但是过去这样做就是文汇报一个报纸,其它的报纸都没有这样作。另外我觉得现在对新闻记者的束缚比较多,过去一两月上海、北京很多新闻记者座谈,谈新闻记者倒霉得很,到处保密,这里保密那里保密,你说国防事业应该保密,工业的某些部门应该保密,但是我们保密得很宽,教育有些地方也保密,最保得可笑的是北京西郊动物园到了一些动物,记者去访问时说要保密,好像动物报道出去都有失国家机密,这在很多地方造成记者很大的不便,层层限制。比如武汉一个记者谈要到长江大桥去访问先要搞一张总的采访证,就是长江大桥工程局发的一张采访证,然后如果你想到桥上去看还要有桥上采访证,如果你要到桥下去看,还要看水上采访证,好像你到工地去看有工地采访证,推而广之,怎么得了,有厨房,有宿舍,有卫生科,那是太广了,就是人为造成了很多束缚,如果你不相信这记者,你根本不给他采访证,如果你相信,你就发给他一个总的采访证,不分什么桥上桥下,你说这记者能看桥上就不能看桥下,好像他在桥上是忠实于社会主义的,到桥下就叛变了,那有这种情况呢。过去有些地方对新闻记者人格也是尊重不够的,像劳动报记者控诉说,有了外国代表国家了,他跑去照相,派出所把他抓去关一点半钟,说不该随便照像,这个东西也影响我们的新闻工作,很多地方造成很多人为的束缚,使新闻记者的活动出处遭受困难。我认为这束缚应该把它打破,应该打破。关于新闻自由问题我就谈到这里。
我也并不是一般的反对立场,不过我也常常感到这点,就是把立场问题绝对化以后,的确,容易钻到又一个牛角尖去。在某些现象上不能完全由立场来解释,比较简单的现象,用立场来解释比较容易,比方说农民分了地主的田,农民说是好,地主说是不好,这很清楚,这很简单;但是生活上的问题不是这么简单,有些复杂问题就很难解释,这我过去并没有否定来讲,而是说我对这问题感到兴趣,过去我曾经讲过这样的问题——立场也好,党性也好,这样的东西同科学性、真实性是否有距离,是否有矛盾,关于矛盾有对抗性有非对抗性,这是不是每时每刻都是一致的,统一的,过去我在班上也发表过这样的意见,举个例子吧,就是南斯拉夫,我对南斯拉夫很感兴趣的,在苏南关系不好的时候,记得苏联曾经把南斯拉夫骂得很厉害,说南斯拉夫是帝国主义的走狗,说南斯拉夫铁托、兰科特奇匪帮,说南斯拉夫是警察林立,说南斯拉夫到处是绞刑架,说南斯拉夫经济破产,人民生活痛苦不堪,说南斯拉夫国内暗无天日,当时我记得苏联惊险小说也好,电影也好,总是说空降队伍大部分是由贝尔格莱德起飞的,当时,谈到民主国家里面的问题,南斯拉夫大使馆就跑不了,当时从各方面现在看起来简直是诬蔑南斯拉夫,当时漫画上把铁托同志画成一个狗,颈子上挂一个链子,手上拿一把斧头,血淋淋的,当时经常在情报局出版的刊物“争取人民民主,争取持久和平”这杂志上发表,当时根据苏联看法,南斯拉夫很不好。中国也好,其它社会主义国家也好,都跟着苏联骂南斯拉夫。后来布尔加宁和赫鲁晓夫到南斯拉夫,改善了关系以后,又说南斯拉夫基本上是好的啰,说基本是社会主义国家啰,公有制达到70%啰,主要是工农业专政啰,这些七七八八的话来了。我们报纸刊物马上改变了态度,如新观察就登了一篇“铁托元帅下命令”一首诗,登了一张南斯拉夫胖小孩照片,说这胖小孩多么可爱啰,从各方面来粉饰南斯拉夫,我不相信南斯拉夫会在一天之内截然变成一个不同的国家,这里面就有问题了。从前的报纸也是有立场的,以后的报纸也是有立场的,可以说报纸还是一家办的,苏联是《真理报》,我们是人民日报,党没有改组,编辑还是原来的人,为什么前后对于南斯拉夫完全不同。这同题是值得人深思,是不是当时为了立场,为了党性就抹煞了事实,看不见事实,比方说苏南关于不好的时候,是不是苏联也了解了南斯拉夫一部分真实情况呢?难道苏联的领导人从上到下都认为南斯拉夫是一团糟,还是布尔加宁和赫鲁晓夫到那贝尔格莱德一看不是那样子,以后就改了,不是那样简单,我看不至于,就我说党性和立场有时服从于国家的政策,服从于国家的利益,国家认为需要怎样作才好,就强调这东西,有时很难使人相信这一点,就在比较复杂的现象面前,很难用立场来解释。我跟很多人争了,他争不赢,就说你这是立场问题,你没有立场。这问题不能说服我,要说服我你用道理来说服,最后你没有办法了,就说你是立场问题,光拿立场来说,这不是好汉。没有事实,搞来搞去光跟人家扣个帽子。在生活里面存在互相矛盾、无法解释的事很多,我过去很苦恼,我不愿意说我的立场的问题,但是这问题得不到解决。
我再举个例子,比方说关于国际法的问题,在朝鲜战争中,我们就抓住国际法的问题,就说是美帝国主义对战俘非人道待遇哪,你不符合国际法哪,根据国际法把它谴责了一通,后来发生细菌战的时候,又根据国际法说你不符合国际法哪,那就是很强调国际法;后来到匈牙利事件的时候,有人就提出这样的观点,说苏联出兵匈牙利是否合乎国际法,我们有些同志把我们骂了一顿,什么国际法不国际法,国际法是资产阶级的,要什么国际法?我们根本不管那一套,我们从无产阶级利益来考虑,不要受资本主义国际法的束缚,所以搞得我很糊涂。你说你干脆都不承认国际法,那在朝鲜战场上也不承认国际法,因为那是资本主义的一套,但是有时候承认,有时候不承认,那换句话说就是这个意思:对我有利的就承认对我没有利的就不承认。是不是这样一个问题呢?我说是的。至于有时是不是过分强调立场,有时感到与真实性和科学性有些距离,过去这是我们长期不能解决的问题之一。再有个问题如像苏加诺和尼赫鲁这样的人,我相信他们基本方向没有改变多少,我国对他们的态度有很大的变化,刚解放的时候,对苏加诺也好,对尼赫鲁也好,看法都是不好的,我记得刚解放不久,出了一本“新名词词典”,后面附了很多人,像专家名人,有反动派啦,各个栏目,苏加诺是放在反动派里面,但是去年苏加诺到中国来访问的时候,我们说苏加诺是伟大的领袖,叫做什么加诺兄,到处叫,你说苏加诺究竟是好是坏,要是坏就不应该叫他来,要是好的话,为什么过去叫他“反动派”?过去说尼赫鲁是滑头的,是资产阶级政治家,但是有时在外交词令上,比方赫鲁晓夫到印度的时候说尼赫鲁是伟大的政治家,但这种话是有立场的,这和科学性是有点距离。是不是伟大的政治家,这是个问题,当时为了对国家有利,就需要这样讲一讲,这当然是其中的一个例子。从这个例子说有时立场问题并不是“万灵膏药”,是放之四海而皆备的真理。在简单的问题上是比较有效,在复杂的问题上不一定能搞通的。那么,我这个错误是来历很久了的,如果大家不能把我的意见击破,我一直要带到棺材里去。当然我认为在这次把问题稿清楚,立场也好,党性也好,与科学性、真实性是不是有距离,是不是完全一致?与无产阶级利益与客观实际是否完全一致?如果这问题能解决的话,那我思想会大大提高一步。
这问题很大,应该由苏共中央的人来谈的,不过我过去很狂妄,对这个问题想了一想,所以有些看法,我还是老着脸皮来讲一讲。
我认为20次党代表大会以后,世界共产主义运动发展到一个新的阶段,20大以前世界共产主义运动是有发展的,是有巨大成就的,具体表现在建立了社会主义阵营,在世界共产主义运动发展中间,解决了几个根本问题,就是工人阶级起来革命的问题,推翻资产阶级、建立无产阶级专政,建立社会主义的经济,文化革命,解决了敌我矛盾的问题,就是工人阶级怎么和敌人斗争的问题,这些问题就是世界共产主义运动在20大以前解决的,这里面当然和列宁、斯大林分不开的,他们有很大的功绩。但是斯大林没有解决这两个带根本性的问题,一个就是执政党在建设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过程中间怎么处理自己和人民群众的关系,这问题斯大林没有解决;而从他著作里看不出他对这问题是有深刻理解,也可以说斯大林不懂得这问题,那么,这问题很重要,是不是一个革命的政党为了革命的纲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建设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就够了呢?就不要注意其它的问题了呢?现在根据一年多来的国内外形势说明,不够的,就是执政党还不懂得这一点,就是自己怎样调整自己同人民的关系,就是要解决党群矛盾问题,这问题是毛主席解决的。这问题上我认为毛主席是把马列主义发展了一步,是给马列主义作了新的贡献,是马列主义在新的条件下的一个伟大的创造,当然毛主席也是一个根据最近一年多来国内外的形势,深思熟虑了的,特别是同斯大林问题,同波匈事件是有关系的。斯大林功绩是建成了社会主义,狠狠地打击了敌人,但是斯大林就不太懂得怎么相处和人民的关系,就不懂得区分敌我矛盾同人民内部矛盾,苏联为什么犯了肃反扩大化的错误呢?恐怕和斯大林的认识摸糊是有关系;就是苏联肃反的扩大化,把很多无辜的善良的人民和完全没罪的共产党员杀害了,就是把人民内部的问题当作敌我矛盾的问题,同时斯大林在他晚年高高在上,不了解人民群众的疾苦,不了解下情,不了解人民的要求,对人民群众不够尊重,对人民民主权利不够尊重,就是说他的主观上当然是为人民谋幸福,建设社会主义,当然也没有想到一个革命政党不只是为了建设社会主义,即使为了建设社会主义也还是要尊重人民群众。这问题在波匈事件里得到最好的说明了。大家知道波兰事件发生在前,匈牙利事件发生在后,波兰发生了波兹南事件,波兹南事件是搞得很厉害的,是拿着枪杆干的,那么哥穆尔卡在去年11月20日作的报告里面他承认了群众这样作是对的,他认为一个执政党陶醉在胜利里面是最可怕的,就只看到经济数字的上涨,看到学校多办了几个,看了什么合作社增加多少,或者是双论双铧犁增加多少,光从物资上去考虑这些问题,(我这是引伸他的意见,他并没有讲双轮双铧犁的例子),没有了解党和群众的关系,那是很危险的,在波兹南事件里的确是揭露了党和政府工作中的许多阴暗面,这些东西当然是令人不愉快的,不过没有办法,它是事实。他说过去在工农业里面,在政治生活里面,有很多不正常的现象,他说波兹南事件的确是给党和政府的一个警告,这样看起来就是在波兰过去也是这问题没有处理好,波兰也是社会主义国家嘛!解放后的发展、建设成就也很大,但人民还是不满意,人民不满意不仅是说有肉吃,有衣服穿,有房子住这就够了,因为人民不是生物,他不限于生物的要求,他还有人的要求,执政党只注意改善他们的物质生活,而没有注意到尊重他的权利,把他们当作人看待,给他一个人的生活,他还是不满意的。
在匈牙利也是这样子,匈牙利事件也说明群众并不是反对匈牙利经济制度,并不反对生产资料公有制,当然后来有反动口号:“退回土地”,那是在小农党反革命分子混进来以后;群众最早起来攻击拉科西、格罗集团的主要是说他们官僚主义,不关心人民疾苦,高高在上,官僚机构太庞大了,没有很好维护社会主义法制,肃反问题扩大化,主要是从政治角度来提问题,而主要还是提人民和党的关系问题,所以匈牙利事件直接原因是党群矛盾,由于党群矛盾引起了匈牙利事件,然后由于帝国主义操纵和参与才把事态扩大化了。如果在匈牙利国内原来搞得很好,就是风平浪静,帝国主义煽不起来。毛主席这个报告的意义就在于解决了世界共产主义运动带根本性的问题,带有普遍性的问题,所以毛主席报告不仅在中国受到广大人民欢迎,在波兰、捷克这些国家也得到很好的反映,也认为毛主席报告替他们解决了很多问题。我们也看到了资产阶级国家对此反映很大,认为毛主席是马克思、恩格斯、列宁以后,最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因为他解决了一个根本性的问题。
另外,第二个同题也是过去没有解决的,就是社会主义国家之间关系应该怎样?以及社会主义与非社会主义国家关系应该怎样?关于社会主义国家与非社会主义国家关系,现在看起来最正确的方法应该是团结,尽可能团结,调动一切积极因素,这原则我认为也是适合的。过去在斯大林领导下的社会主义阵营是有排他性的,赫鲁晓夫在这点上做得比较好,解决这个问题,同时在社会主义国家阵营之内,彼此相互关系过去也是解决得不好,过去资本主义招摇,说是东欧国家好像是卫星国,苏联是太阳和月亮。你要说这一点也没有道理,就也不相信,的确有一点卫星的味道,的确是那样,很多地方由于他们是小国,由于力量不强,党的力量各方面都不强,因此对苏联有点害怕和过分尊重,苏联也的确是这样,把他们当小国,不尊重他们,譬如匈牙利党中央第一书记撒换问题就拿到莫斯科去商量,这就是很不合理的现象,当然自波匈事件以后,苏联政府认识到这样的错误,我们看波匈事件苏联政府也有很大的改进,譬如发表苏联政府宣言,对自己过去错误作了检查。关于同波兰作生意赚了波兰的钱也退了一部分,关于苏军在外面驻军的问题重新缔结了协定,这协定同过去协定比较是比较严格的。就是苏联军队不能随便行动,必须当地政府的同意。我认为这是有必要的,但是苏联是大国,波兰、捷是小国,不过就国家来说都是一样,我们现在比尼泊尔大得多,我们也没有欺侮尼泊尔,既然社会主义国家以外的小国不能歧视,对自己的小兄弟那为什么要歧视呢?应该团结友爱,在大家庭里生活,这问题我认为是在20大以后,特别是波匈事件以后才很好解决的,在以前是没有解决的,因此在20大以后就解决了两个带根本性问题,我认为这是使世界共产主义运动健康地发展创造了一个新的阶段。当然不是说从前不健康,就是从前有缺点,这点没有解决。
就是对昨天有些不太合事实的,有些误解的两个具体问题吧,在这里简单地谈一下。我不愿每一件每一件去解释,因为我的错误很多,现在多一件少一件对我不在乎,不过个别极突出的我要解释一下,因为这与我的名誉有关。昨天有人说我反对一夫一妻制,男女只要双方爱慕就可以同居,这句话我是没有讲过的,我思想里没有这种想法,但是有同志揭发了,我检查了我的思想,的确没有这印象,因为我对一夫一制还是非常感兴趣,我为什么要一夫多妻制,或者一妻多夫制呢?这对我做人的观点来说,从我的所见所闻来说都是不习惯的,我根本没有这种感情。关于第二个问题,我是谈过的,不过把前后都抽掉了,就显得很荒谬。有一天我与几个同学谈到共产主义建成后,人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就说共产主义建成后,人的个性会得到最大的解放,就是那时候人可以按着自己的愿望做着自己所愿意的,一切人为的束缚和其形式都要消失;有的同志说,那不会搞乱?我说不会搞乱的,我说那时人们有高度的共产主义道德,不会搞乱的,我说什么形式都要取消,到那时男女双方只要互相爱慕互相同意,就可以同居。有的同志说:那还行?我说因为那时有高度觉悟的保证,这是第一点,第二点就是现在的形式是到区政府去登记,领结婚证,而共产主义建成后,国家和党都要消灭了,没有区政府,你到哪里去登记呢?后来这个同志报告时,就把我的前后话都抽掉了,说是我现在主张这样做,那当然与事实有很大的出入啰,所以我在这里解释一下,不然有人会说我只二十几岁,为什么思想这样腐朽,堕落到跟美国的阿飞差不多,所以我感觉根沉痛,把这个问题解释一下,其他不合事实的就算了。
最后一个问题就是关于马列主义的问题,有人揭发我说马列主义是要烟消云散的。我讲过,我现在还在这里讲,马列主义肯定是要烟消云散的。为什么说马列主义将来会烟消云散呢?我的论点是这样的:马列主义是一定历史条件下的一定积极的产物,那么马列主义也是属于一种历史范畴的东西,那么它有它的历史任务,它的历史任务完了,它就完了,我们现在喊马列主义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都是表示人们对它的尊敬,群众对它的爱戴的感觉,你以为真的马列主义就会活一万岁吗?那就是极端的糊涂,其实不会这样,就是将来的马列主义也不会像这样,比如说共产主义建成了一千年两千年,一万年两万年以后,马列主义是不会有的,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当然就可以烟消云散了。当然,它作为人类的一种思想意识形态,就会保存在人类的思想宝库里的,就像过去的孔子思想、孟子思想、庄子、老子思想,以及资产阶级革命时期的孟德斯鸠思想,卢梭、佛尔泰思想,他们也是永远保持在人类思想宝库里的,永远不朽,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理解,马列主义也是不朽的,因为这也要放进去。但是如果以为几千年几万年以后还有一个“马列主义教研室”,每天讲马列主义,我就不相信这样,我敢肯定要烟消云散,事实一定会这样子!关于我的思想就谈到这里吧。
以上所讲的就是我在20大以后由于自己原来思想的糊涂,感觉到应该独立思考,我思想上成了自由市场,东想西想,乱想,想出了这么一大堆奇奇怪怪的看法。当然这些东西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啰,过去我也是个苦闷的探求者吧,有些问题我得不到解决,我很苦恼,过去有些问题我不是没有问过,比方说苏芬战争问题我就问过同学,他也不能给我满意答复。所以有些问题我只有自己思考,自己思考以后,我也不是开玩笑,也不是故意胡闹,还是看了些书,看了些事实,看了些材料经过反复思虑以后,得出了这样一些看法。这些看法中间今天我认识到有些地方是错的,以后我自己可以批判自己啰,自我批判。但是有些地方我还没有认识到错误,我还认为是对的,所以我今天呢就原原本本老老实实把自己过去思想上的一些看法都把它讲出来,希望大家把我当作分析批判的材料啰,可以加以分析加以批判,帮助我在思想上提高一步。我是抱着实事求是的态度,如果大家说服了我,把我的论点击溃了,粉碎了,那我缴械投降,决定投降;如果你没有说服我,那我决定不投降。就是这样的。所以希望我也把这次右派斗争看作是提高认识,改造思想的一个最好的机会。我也认识到我有许多东西是成体系的一套东西,这个气味和马列主义的气味还是不太同吧,老留着这套东西的确也很伤脑筋,搞得不好呢就根据这些错误的思想做出一些错误的事情来,我愿意把这些东西纠正;但是纠正必须先加以认识,希望同志们能够大力帮助。过去反对我的观点的同志们,希望他们今后还是本着这个精神,继续对我加以反对;至于过去赞成我的同学,可以根据今天的认识来谈一谈,不要看到今天形势不利就都来反对,连原来赞成的也不赞成了,这样不是大丈夫的气慨。
我在整风运动中犯的错误很多,我已经将这写成了材料,准备以后找机会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