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刊摘录:右派否定思想改造运动的成就,反对知识分子的思想改造

东北工学院马列主义教研室

罗隆基(民盟副主席):他这几年来一直讨厌思想改造,说知识份子不喜欢这个名词。罗隆基认为知识份子与党的距离是思想改造运动搞出来的。思想改造和肃反是造成党和非党隔膜的原因,所以要求党以“国士”对待知识份子,不这样,他们就不肯把力量发挥出来。(人民6.26.)

钱伟长:知识份子思想改造是重要的,但是有些青年人光抓人的缺点,甚至一些私生活的问题也揭开了,这就使老年人伤了自尊心。以后就谨小慎微,一到开会空气就十分紧张,还把自己和人家的发言统统纪录下来,以便有案可查,防备抓小辫子。(人民5.17.)

费孝通(中央民族学院副院长):知识分子立场问题在思想改造运动中已经解决了,现在知识分子的思想改造已进入了细致的观点和方法问题了。(光明6.18.)

高士慎(沈阳市文化用品公司储运科科员):他对党对知识分子改造政策说:“老年人还能活几年,快要死的人啦,应该让他们一步,教育不教育问题不大”。“这次发表言论的右派分子主要是知识分子,这些人旧社会也反对蒋介石,蒋给他们地位就不反蒋了,……所以要‘分庭抗礼’‘平分秋色’”(沈报9.2.)

龙云(民革副主席):“共产党搞的思想改造运动,叫民主人士骂民主人士,比土改还痛苦,还难受,共产党真厉害。”龙云又说:“思想改造对于大学教授和知识分子来说,是一件万分痛苦的事情,我们这些不懂马列主义的人说话最容易挨批评,实在说来,共产党是极权主义,征服一切对立思想,一点思想自由也没有。”(光明7.21.)

傅鹰(北大教授):我对“思想改造”这话很反感,一听到就好象是劳动改造。一直到现在我没有体会到我的思想不好。他说:资产阶级的思想自然不是好的,但任何思想都不完全是精华或者全是糟粕。他说,完全要不得才需要改造,我不承认我完全要不得。(文汇5.8.)

侯韵(鞍山日报记者):对党外知识分子的思想改造还有个完吗?三反运动,思想改造运动,现在又要反右派,真是改造、改造、再改造。还对人说:“现在事情很复杂,说大就大,报社档案都被抗去了,你一说句话,就查你祖宗三代,非要把你查出个坏分子不可,历史上埋没了多少英雄啊!”(辽宁8.12.)

徐伐(冶金工业部技术员):共产党对知识分子的思想改造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有百害而无一利”,其结果是“知识”变成了“罪恶”,党群关系受到破坏。因此,他呼吁思想改造“万万使不得”。(人民8.18.)

韩鸣(民盟盟员):知识分子不必进行什么改造,他们可以一成不变的进入新社会。(解放9.10.)

黄沙(“新观察”编辑部人员):思想改造是科学问题,现在却动不动就查祖宗三代,用出身历史来检查。(光明7.26.)

尚纪(辽宁省教育厅教研室研究员):他认为教师不必再进行改造思想了,说:“经过历次政治运动,教师都进步了,现在的问题,是党对他们信任的问题。”因此他也反对在学校里加强对学生进行思想教育的方针。(辽宁8.9.)

李降心(东北人民大学):进行共产主义教育改造人们思想,是太没有必要了,因为它对人们来说只是徒劳。建议党在全国停止共产主义教育。人是有自己思考能力的,满足自己需要是人的本性。反过来说,人没有为别人而付出一切的天性,我们必须按人的本性来办事。(吉林6.15.)

董太和、梁允奇(浙江大学教授):在高教部门的多数知识分子,都是有抱负的文化与科学工作者,有事业感和责任感,莫不希望解放后在中共领导下有一个美好的研究园地而有所作为。可惜,此一美好理想如同将烬的烛火一样每况愈下,由批判单纯技术观点而三反,而思想改造,而院系调整,而教学改革,而一系列的社会运动,最后到肃反,一切又一切的改造批判运动中,知识分子莫不为主要的对象。一声“大胆怀疑”,其株连之广,不下于东林学案。思想改造连得三代祖宗都得拉出来大大批判一下,否则不得过关。当然千万顶大帽子更是美不胜戴了!弄得大家皇皇若丧家之犬。

有人说,这是锻炼和考验知识分子的试金石。我们看,这是把问题越搞越糟,自拆台脚的拙法!(文汇5.20.)

孙竹生(唐山铁道学院系主任):思想改造是共产党存心整知识分子。(人民8.21.)

张东野(民建安徽省工委委员):党对士尊而不亲,人情味少了。我认为人情味是一个特殊的东西,党对士过分强调了革命喽,团结喽,批评喽,一天到晚就是这些东西,因此人家感觉太机械了,没有人情味道。士消沉的很多,其原因就是如此。(安徽5.29.)

王堪贤(“新民日报”晚刊记者):人的思想是根本不能改变的(解放9.20.)

范朴斋(民盟中委):党是“右手持棍棒,左手拿帽子”对待知识分子的思想改造,“见人都打”。“一系列的运动、改造,有的人把人性也改掉了”,许多人“人格丧失,见人低头”,“精神上几乎是受到蹂躏”,终日“魂魄不安的过日子”(光明6.5.)

唐家琛、马馥庭(兰州医学院教授):思想改造令人寒心、伤心、灰心、担心,思想改造运动是强词夺理,鸡毛里挑骨头。(人民9.22.)

马连科(西安邮电局):政府以过多的经费用来把人改造成为马列主义者,以正义版税、稿费,地位给予没有政治能力仅只乐于接受思想改造者,以过高的权力给予政府及领袖的赞颂功德者,以至使他们有权在报纸上污蔑别人为反革命分子,宣布和他们的气味不一样思想不一样,感情相对立的人为反革命分子,这已经不仅是政治信仰的问题了,是值得抗议的。

放弃思想改造政策,许可人民自由研讨哲学政治问题,并停止以国家经费用在改造人的思想上,停止以政治地位给予没有政治能力的人。(陕西6.10.)

黄延昭(广州交通运输管理局工程师):马克思列宁主义是好的,是客观真理,他们不要你去督促,就自然会去学习,会去信仰。所以用不着人为地去灌输。“缘木求鱼的思想改造运动”不必再继续搞下去。不赞成把知识分子划分新的和旧的,把人的思想划分为社会主义思想和资本主义思想,这都是人为地制造出来的。比如今天常常说工人阶级目光远大,大公无私,但实际做出来却往往自私自利,使人难以理解工人阶级思想的真义何在。(广州6.10.)

王书田(沈阳北关区业余学校教员、民革成员):学生斗老师,是缺乏作人的起码条件——道德。(辽宁8.16.)

费孝通(中央民族学院副院长):“党和知识分子之间存在的内部矛盾”,不能用“单单强调知识分子的自我改造”来解决。(光明5.1.)

李景汉(中国人大教授):他认为对知识份子的思想改造,不仅是“不尊重人权”而且是一种“侮辱”,是“屈打成招”。

他说:“打天下容易,治天下难;攻城容易,攻心难;攻高级知识份子的心更难”。他还说:“旧知识份子不仅学术上有可取之处,就是在政治上也有一定高度”。因此他警告共产党说:“中国有一句古话,水能载舟,亦能复舟,这句话很可玩味”。(人民8.16.)

尹鲁(沈阳药学院马列主义教研组讲师):党认为生产发展速度快,劳动效率高就是优越性,政治制度的优越性只是表现在它的根本性——代表人民利益上;可是党忽视了一个好的社会制度,最重要的是要大多数人民更喜爱它,感到生活得更舒服、更愉快,其中包括物质和精神的。但是现在并非这样,党对人们的思想、言论约束得太厉害,思想改造是好事,但操之过激,违反了思想改造的规律。甚至有人说比伪满和国民党时期还不自由,这当然是偏激之词。但值得注意的是更多的人不是从社会的根本性来考虑,而是从自己底切身利益出发来考虑问题的,因此,很多群众对这社个会制度顾虑重重,生活得不愉快。在民主生活的多样性上还没有显示出社会制度的优越性。

忽视了后者,生产力发展的优越性也不能顺利地体现出来,不能希望一个精神不愉快的人能够提供很高的劳动效率。为什么提出这个问题呢?因为这涉及到国际工人运动的根本路线问题,最终地战胜世界资本主义,是采取“收”的办法——加强约束,还是采取“放”的办法——扩大民主。无疑中国共产党在这方面提供了创造性的光辉典范。但有很多党员包括党员领导干部,对这个问题的认识落后于实际。(沈阳6.7.)

许道夫(南京农学院教授):“从中国历史来看,秦始皇统一中国,必先统一思想。中国近百年思想紊乱,现在统一中国,也要经过思想统一阶段。知识分子思想对社会影响大,所以在历次运动中,‘挨整,是理所当然的。”“我感觉在历次运动中敢于说话的往往成为斗争对象,而百依百顺的常被人为的提高。这似乎是个规律。”(新华7.2.)

邱致中(民盟、森林工业部):“三反、肃反的错误超过了成绩。”“三反、肃反是整干部是整知识分子的。全国五百万知识分子中就有三百万知识分子吃了共产党的亏。”(光明8.23.)

胡秉方(北大):思想改造成绩是表面的,缺点是根本的,而且是一个政策性错误。(光明8.20.)

谈家桢:洗脸应该有个方法,叫小孩子给大人洗脸,当然也是多少洗了一点,可是脸上却留下很多痕迹,难怪老教师心寒。(新闻6.8.)

任永忠(沈阳医学院副教授):三反思想改造时让学业帮助教师改造,教师在学生面前过关,严重的损伤了知识份子的自尊心,使老师上课时抬不起头来。(辽宁5.20.)

吴襄识(民盟旅大市副主任大连医学院教授):思想改造是党拿着鞭子站在老师后面,要老师好好给学生讲课是做不到的,清朝的文字狱都没有压服知识份子,党用粗暴的方法是没有效果的。(辽宁7.2.)

尹肇雄(民盟争鸣月刊编辑):思想改造在某些场合实质上是思想统治,小组鉴定画鬼脸,让你自己打嘴巴、强迫接受,不通也要通。这种做法,不仅不能解决思想问题,相反地又背上了思想包袱,影响情绪。(光明6.30.)

楼邦彦(北京市司法局副局长):污蔑党对政治界旧知识份子的改造“是一棍子打死”。(人民8.6.)

白沉(上影导演):共产党对思想改造的做法,比国民党和日本人的保甲制度还要厉害。(解放8.12.)

龚灿光(重庆师范专科学校副校长):三反运动中的作法是错误的,伤了知识分子的感情和自尊心。这些错误的原因是党对知识分子的认识和估计不足。毛主席曾说:中国大多数知识分子是倾向革命的。这确是事实。但是共产党进城后,就以改造者自居,盛气凌人,从三反起就对知识分子来几个闷棍。这个做法是错误的,不是在团结知识分子。党对知识分子的特点也估计不足,知识分子的特点是非常敏感,象晴雨表,自尊心强。知识分子就是有知识,知识就是他的本钱,他的依靠,因此他需要时间,需要研究,需要安静,没有这些他就空了。(重庆6.10.)

吴景超:对知识分子的思想改造采取斗争的方式,打击了他们的积极性,所以我认为对章罗等人应该用面对面的说理斗争。(人大周报162期)

马馥庭(兰州医学院教授):新老教师、教师学生间的关系也不正常,其主要根源是几次运动的“后贻症”。在思想改造时,用学生教育教师,恶声厉色,大伤高级知识分子的“自尊心”。在运动后,有位教授说:思想认识是提高了,同时脸也丢尽了,它好有一比,运动是一顿好酒席,但是,吃一道菜,自己就打自己一耳光,好菜吃饱了,脸也打肿了,在群众面前抬不起头来了。这种“后贻症”的结果,老教师自然而然地有了雇佣观点,有位教师说:我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当一天钟挨一天撞”。(光明5.26.)

张继先(东北农学院教授):在历次运动中,无论是思想改造、镇反、肃反,许多高级知曾使子,可以说全部高级知识分子都受到了不可忍受的侮辱,百般的侮辱;可以说把世界上所有百科全书中最丑恶、最恶劣的词汇都加到他们身上了!他们受到这种百般侮辱之后,人们以为叫来鸣放一下就行了,不行!你把他们的四肢砍掉了,末了只涂点红药水,试问能解决问题吗?

我提议在这次整风中,对于历次运动中的各种偏差,把过去那些对高级知识分子百般侮辱的事实,百般谩骂的情况,如实地在报纸上公布出来!要作公开的道歉,要承认各种违背党的政策的事实。

他们历史上有许多事实是领导上捏造的,如果运动中所立历史档案不毁(不是全部的,只是这一部分),他们的思想包袱就永远丢不开,就必将认为这是历史的丑恶,就必将死了也不瞑目!(黑龙江6.12.)

张静吾(民盟河省委委员、河南医学院副院长):一系列的运动都是利用学生斗老师、利用护士斗医生、利用青年斗老年。因此被斗过的医师不敢指挥护士,教师对学生讲课也很害怕。(人民7.25.)

樊光(民盟南京市副主委):他要重新估价历次政治运动,危言耸听地说:“知识分子被斗过的现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见蛇惊’。”(人民5.23.)

赵锡霖(北京钢铁学院金相教研组主任,盟员):老老师(老年教师)这几年来是受到不同程度的“压力加工,和冰冷处理”,说什么钢院民盟受到党员宗派主义影响很大,象是“听话”训练所,有的组织生活,是宗派加教条,大家念念经给党委负责统战部同志听。(光明7.6.)

马哲民(民盟湖北省主任委员):不管理由如何,他们(指高级知识分子)感到内心确确实实有苦水,有牢骚,这是事实。在思想改造运动中,特别是在肃反运动的时候,使用极端粗暴的办法对待他们,把斗争、禁闭等办法施诸于他们身上,对于他们的人权都不重视。在这些运动中,把人民内部的矛盾和敌我矛盾混淆起来,对于思想、学术问题与政治问题不加区别,打击和斗争面太广,弄得人人自危,草木皆兵。真把他们搞得太苦了,太伤心了。他们也知道,在这样的群众运动中,难免要斗错关错一些人,但是,为什么,他们被斗被关是在大庭广众中众目睽睽之下进行,而当查清楚他们不是反革命分子,给他们做结论、摘帽子或向他们道歉的时候,却在房间里“暗中”来做呢?为什么不在群众面前公开恢复他们的名誉和信用呢,他们觉得,他们做人的起码的自尊心都被毁灭了。应该懂得,中国高级知识分子的自尊心,是和他们的血肉以至生命关联着的,毁灭了他们的自尊心,是他们再伤心不过的事情。也正因为如此,没怪乎有的高级知识分子对自己的生存意义都发生了怀疑。(光明5.8.)

廖廷雄:有人过分夸张了思想改造运动的作用。依我看,思想改造运动,成绩是次要的,错误是主要的。我感到,这个运动对我没有什么大帮助。这不能不谈到进行改造的方式。那时,教师打一遍脸,骂自己一次,骂得愈凶,学生认为检查的愈深刻。检查前,学生对先生“启发”:这是资产阶级思想,这是反动阶级思想,顺次而行,过学生的关也易。不知这种“过关”妙法,是那位想出的?其结果形成今日“过关”思想。思想改造运动前后,帽子之风大盛。(光明5.26.)

丘远明(大连机床厂工程师):经过这次学习,我回忆了一下,过去的每次运动,矛头都对着知识分子。由于领导上和党员对非党的知识分子有宗派主义,只看到他的缺点,因此对他们的分析批评和党员团员就不一样;对党员团员,检查一次就通过了,对知识分子,则几次也完不了,甚至连祖宗三代都挖出来,还觉得不深刻。因此,每次运动来了,知识分子都有些惶惶然,而没有想到要改造自己。有些意见很粗暴,也很错误,但却只能听,同时领导上事后也不澄清。这就造成了知识分子的过关思想。这样的运动不能使知识分子进步。我就不是在运动中被整进步的,而是在国家飞跃发展的影响下进步的。(旅大5.28.)

 来源:《右派言论选辑》,社会主义思想教育参考资料之二,东北工学院马列主义教研室编,1957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