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从表面上看似乎很平静，其实下面思想暗流很大。在旧社会人与人的关系是虚伪的，可是肃反以后，大家见面也都是马列主义和辩证唯物论，其实没有把内心的话说出来。我和我儿子之间有时都不说真心话，怕挨批评，这是很危险的。人们现在才说出真心话，例如交大迁校的问题，听说以前人人都说愿意搬，服从整体利益，可是今年开会准备如何搬时，三天以内完全翻案了。幸好现在整风，“吹皱了一池春水”，不然长远如此还得了！
我觉得一个严重的问题是党的整个领导方式没有跟着群众的政治觉悟提高而改变。党委的领导方法还是象刚解放以后的那样，有时甚至于沿用着在地下作斗争时的方式，动不动就是“阶级”、“道路”，摆阵对垒，我是社会主义道路，你是资产阶级道路。教学讨论就是一例。非党人员都一心一意地跟着党走，但是党委党员却如此对待我们，要问一问墙主要是从哪一边搭的？这不只是一个系的问题，而是全校全国的问题。
现在党相当严重地脱离群众了。当党在地下作斗争的时候，与群众的联系是非常好的，因为不然不但不能取得胜利，连脑瓜子都会掉的。在党掌握政权取得很大成绩之后，很容易脱离群众。推行党的工作时，细致地作思想工作很麻烦，就很容易采取Path of the least resistance（阻力最小的道路）。这样推动工作有时是polite（客气）的强迫命令，有的地方就是露骨的强迫命令。
党员不要上面号召甚么就作甚么，不用脑筋，只报喜不报忧。不动脑筋就是木脑袋。要独立思考，要忠实地反映情况，这才对党有真正好处。不要把不动脑筋的人看作是党性强，其实这些同志并不是真正党性强。张泽瑜、陈纲等同志向党反映群众的真实情况，才是真地党性强，才是有觉悟。要注意不要只相信有些所谓“党积极分子”，如果只相信这些唯唯诺诺的人是十分危险的。有些这样的人入了党，他们入党的动机就不会纯。这样的人在群众里关系非常不好，入了党是给党带来很大的损失。这样的人就应当在整风后清洗出去。
三反的时候，群众与党可以说完全没有隔膜。以我自己说吧，我把对任何人都不说的事，全都对党说了，对党毫无隐藏。可是党对待这些旧知识分子如何呢？听说有党委对青年教师作报告时说，旧知识分子是思想落后，业务无能。又听说某接近一位党委的人说过：“党要党员占领科学阵地。吴佑寿很能干，孟先生不让他到发送教研组，才起了争论。”（吴佑寿插话说：“我问过了，说没有这么回事。”）党员应该勇于揭露党委会是否有取而代之的计划。”
来源：《高等学校右派言论选编》（中共中国人民大学委员会，1958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