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中国民主促进会的会员，在一次会议上，听到同志们说，有许多民进的会员不愿意承认民进是一个资产阶级性的政党；也有人想在“资产阶级”上面加个“小”字，或是把“民进还是一个资产阶级性的政党”改为“民进基本上还是一个资产阶级性的政党”等等。这反映出有些同志急于摘掉这顶不光彩的资产阶级的帽子。这种愿望是好的。但是我们不能忘记，一个政党的性质，是决定于它的成员的思想状况和政治立场。
我们如果承认事实，我们就不能不承认民进的绝大多数成员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他们在政治中有左、中、右三派，而摇摆于左右之间的中间派是大多数。我觉得，我们应当反躬自问：“我究竟是不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假如是，我是其中的哪一派？”
我在初步的检查与自省中，问了自己几个问题：
(1)我在为社会主义工作中，是否从个人主义出发？是否有严重的名利思想和雇佣观点?
(2)我在实际工作中，是否脱离政治，脱离实际，脱离劳动，脱离群众?曾否在一定程度上传播着资产阶级的错误思想和观点？
(3)在“三反”时期，对于知识分子思想改造所用的群众运动的方式，我是否有严重的抵触情绪？
(4)苏共二十次代表大会，揭露了关于斯大林后期的错误，批判了个人崇拜的时候，我是不是又重新相信了从前西方帝国主义者对于斯大林的恶毒诬蔑？
(5)在匈牙利事件后，国际反动派掀起了一股反苏反共逆流的时候，我是否也起了一阵的迷惘与震动？
(6)当右派分子向中国共产党猖狂进攻的时候，对于他们的种种谬论，我是否也有过同情和共鸣？
(7)我在反右派斗争中，是否还在怀疑、彷徨、恐惧，并有抵触情绪？
对于这一系列的问题，我自己的答案，不幸地都是肯定的!
这是什么样的思想感情？这是什么样的政治立场？我自己思想意识里既有这么严重的资产阶级的毒素我还能说不是一个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么？
我不敢再问下去了，我羞惭满面地接过这顶“资产阶级”帽子来，端端正正地戴在头上。这顶帽子虽然不像孙行者头上的紫金冠那样地光彩辉煌，但是头寸却还合适。它也像紫金冠一样会督促我发愤自强地努力自我改造，督促我即刻开始走上长期而艰巨的自我改造的路程。
周总理在对文艺界讲话中，谈到摘帽子的问题，他复述了这么一个故事，就是“西游记”中当唐僧师徒四众上了灵山成佛以后，孙行者要求摘下约束他的紫金冠，如来佛叫孙行者自己摸摸头上看，孙行者往头上摸时，帽子已经没有了。这个故事的重述，在我心中不但留了个极其生动深刻的印象，而且这整个故事，给了我极大的教训和鼓舞。我相信，将来必有一天，我们也像道行完满的齐天大圣一样，到达灵山，摸摸头上那顶常常使他头痛欲裂的紫金冠，不知何时已经化为乌有了!
现在姑且把“西游记”里孙行者取经一段，当作知识分子自我改造过程来做个很“随便”、很“大概”的比方。
我们如果细细考察一下孙行者的身世，和他所受的教育影响，以及思想体系、生活习惯等等，他倒真像一个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化身呢。
说到出身，他是石头缝里迸出来，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不用说是“高人一等”；他的神通，有七十二般变化，一斤斗十万八千里。这不仅可以说他很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还应该说他是资产阶级的大知识分子。
谈到他的教育影响，他的住在“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的老师，根本就是“唯心主义”的化身，因此，他所能传授给孙行者的思想体系，必然都是主观主义、个人主义、自由主义、无政府主义。至于他的生活习惯，是在花果山上，水帘洞里，养尊处优，称王作霸，无拘无束，无法无天，自在遨游。这一切都使他发展成为无大不大的一个个人野心家，主观地凭着他的学识才能、七十二般变化、十万八千里的斤斗云，仗着一根可大可小的如意金箍棒，便在灵霄殿上，动起了刀兵。
结局是大家都知道的，他毕竟没有跳出如来佛的掌心，被压在五行山下；幸得有救苦救难的观世音指点他皈依正果，保护唐僧，走上悠长而艰巨的取经的路程，也就是他自我改造的化妖成佛的路程。
读过“西游记”的同志们，都知道，孙行者保着唐僧取经，这一路上，经过多少的折磨苦难，最艰苦的是他自己心里的思想斗争。像他那么一个自高自大、目空一切的人，叫他低声下气，作小伏低地拜一个肉眼凡胎的唐僧为师；他云来云往，脱离实际，两个斤斗，便可以在灵山路上走个来回，却叫他辛辛苦苦，脚踏实地，几万里的路程，十余年的时间，一路上与妖魔鬼怪，不断地一面战斗，一面向前，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但是，他毕竟咬紧牙关，经过了九九八十一难的考验，经过不断的巩固与提高，终于过了脱胎换骨的独木桥，成了正果。其原因是：一方面，他明辨了大是大非，从他沉痛的经验里，他深切地认识了邪路是走不通的；另一方面，他的神圣的取经的事业，不但目标明确，而且前途乐观，一切的条件与环境，都有利于他的自我改造。因为他一立下决心，端正了前进方向，除了鬼怪妖魔与他百般为难之外，天地神只都是帮忙的。观音菩萨亲口应许他“叫天天应，叫地地灵”，就是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也还有三根救命的毫毛。因此，他终于满怀着信心与勇气，走上这悠长的艰苦的路途。
同志们，这演义便到此为止，言归正传罢，帽子事小，改造事大，灵山这地方，说远就远，说近就近，早到晚到，全在于我们自己的努力。功德完满，帽子自然会不翼而飞。要紧的是，我们国家社会主义建设的光明的远景，正如灵山一样地霞光万道，瑞气千条，在这建设的光荣中，我们一定要赶上去，尽到我们自己的光荣的一份，我们一定不要辜负“三界”与“十方”对我们的保护、帮助与鼓励。让我们在庄严的整风的号召下，赶紧勇敢愉快地背上“批评与自我批评”这件锐利的武器，排好队伍，注视着站在检阅台上的我们的司令员——伟大正确的中国共产党，跟着走在我们前面的进步的同志们，步伐整齐地遵照严肃而嘹亮的口令：“向左转，开步走！”
来源：《光明日报》1958年2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