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发《金桥路漫》按:通渭县委扩大会议是在1960年2月19日由省、地工作组主持召开的,会期大约为10天。会议集中揭发了席道隆等人的“犯罪活动”。“为使与会同志更集中、更系统的了解席道隆、张峰等人的犯罪活动”,大会秘书组“特将会内外大字报等各方面揭发的主要问题,编成《揭发问题汇集》”,共14集。这里面揭露和反应的一些数字与事件及发生事件的时间、地点、人物都比较接近事实。故择录其中直接反映“通渭问题”的一部分。需要提醒一下的是,因为在非常时期,又在运动中,揭发的问题或有不实成分,或子虚乌有,或本来是一个救民的大胆举措,反被当作罪行,等等,即使确有其罪,也深深地打着时代的烙印。“真实就是力量”,因此,希望有关局内人士从尊重历史出发,不要有什么想法,况且我们录此的目的已不再是追究某些人的错误,而是要让今天和后来的人通过它了解研究那段荒唐的历史,从而获得正面的有价值的教训,叫过去的历史永远不再重演。另外揭发人的职务,有些是原材料有的,有的是本书作者加补的,不一定正确。]
张学圣(马营公社党委书记)揭发[下略]:省六干会议期间,席道隆说:“马营东关非死几个人不可。”[汇集一1960年2月25日]
阎尚仁(计委副主任):席道隆在算帐会议上讲:“粮食问题苏联发生在集体化,我们发生在公社化,因为生产关系失调。要恢复得三年。”[汇集一]
成鸿儒(县一中支部书记):我校学生史中文(家在榜罗公社)七口人,死了四个,我给席道隆反映后,席很生气地批评说:“这是资产阶级观点,不要人云亦云。”[汇集一]
马骏骥[县委办公室主任]:第三铺公社党委汇报了人口死亡情况,我给席道隆反映后,他说:“你只搜集这些不好的情况,没搜集的就算了。”[汇集一]
陈应杰(人委干部):省、地委领导同志要去东方红大队[属城关公社]时,席道隆打电话说:“把剥下的树皮全部收下来,不要让省、地委领导看见了。”[汇集一]
牛天章:席道隆在医院路旁看见一个死了的小孩,恶毒地说:“你看这小冒尖人物死了。”[汇集一]
毛尚贤(耐火材料厂支部书记):席道隆在省六干会议期间讲:“富裕中农把我们打一下,我们把他打十下。”[汇集一]
雷炳焕:席道隆说:“富裕中农像狗一样,把我们咬一下,我们就把它一棍子打死。”[汇集一]
陈景虞:反右倾斗争中,席在县委常委会议上说:田步霄59年上半年出了两条好主意:一条是死了3000多人,给上面报了1000多人;一条是土地谁种谁收。[汇集一]
李腾霄:五九年元月份,地委现场会议后,襄南公社主任周保山在白鹤生产队,捎一支长枪,一支手枪。有一个晚上,未经公安局办理手续,抓回15个人,抓一个,捆一个,关一个,席还在这里召开三个公社党委书记和工作组长会议,当众表扬推广,并在电话会议上称赞周是顶风英雄。[汇集一]
李腾霄、高尚谦[襄南公社主任]:59年张峰在县委扩大会议上讲:“[粮食]任务完不成,提头来见。”襄南汇报了死人的问题,张说:“你咋弄着呢?把刚生下的小孩都算上了。”这次县委扩大会议开始的第一天,张给雷炳焕说:“粮食任务大,上面逼得紧,造成混乱。”[汇集二1960年2月2日]
邢汝贤:59年全民算帐,干部下楼中,张[峰]在马营公社说:“58年后半年不知道怎么搞得乱七八糟,我是个老右派。”并攻击大跃进说:“大跃进以来,层层加压力,那还了得!上面喜欢报大数字,逼得层层把空数字报上去了。”[汇集二]
张铭(敏?什川公社主任):张峰在大礼堂作报告时说:“浮肿病是睡起来的,外流人口不是好人。”[汇集二]
马营公社党委:……今年元月份,地委工作组姜处长向县委反映了马营情况,要叫县上拨粮。张峰说:“再研究研究。”但一直未理。工作组又把情况反映地委,地委叫县上拨两万斤,县委又对此迟迟未办,后来听说省委王书记要来通渭[当属“通渭问题”被告发,王秉祥要来通渭之际],张峰才给马营说:“快把两万斤粮放下去。”[汇集二]
“陈景虞的问题”:二月四日,县委派陈景虞去鸡川公社苟家岔生产队调查队长王兴华等造谣的问题时,群众纷纷要求解决粮食问题,但陈景虞根本不管,还在群众大会上公开讲:“你们把榆树皮剥光,连根子挖着吃上,不能说明没有粮食。”二月六日回县上给公社负责干部阎玉祥同志叮咛说:“苟家岔的王兴邦(党员),虽死了五个孩子,但死娃娃吃得红头火色[形容得多精彩! ],不能供应粮食,供应了有影响。”在刘家埂碰见公社党委书记范增新还说:“苟家岔的问题不是没有粮食,来了五个要粮的人,我给一个一个顶回去了。”回县后对城关公社党委书记王宗贤说:“鸡川苟家岔小队,一进沟烧了的死娃娃臭得闻不得,一进庄三个两个的死人垛着呢[堆积。可谓“死者枕籍” --张大发《金桥路漫》按],鸡川人全部死光,我总认为不是没有粮食的问题。”[汇集三1660年2月24日]
化工厂负责人王定疆:59年11月3日,陈景虞亲自主持召开万人斗争大会,连打带撞,一天斗争100多人,把五星生产队11队社员周海清老汉打得头破血流,用车子拉回家去了,斗争后组织了劳教队。[汇集三]
城关公社团结大队副支部书记魏天祥:陈景虞在团结大队搞粮食工作,共12天左右,每天在连[廉]家堡子组织斗争大会,发动社员推撞干部和党团员,并向保管员连[廉?]赐明、廉四维、连[廉]俊友、连[廉]赐学、小队长连[廉]效其等人要黑仓粮……结果连效其躲了三四天,就于十月下旬某天天麻明,从饲养员[院]的牲口圈里取了个驴缰绳,跑到连[廉]应天的牛圈院吊死在杏树上。他们还骂说:“连效其是粮食上的绊脚[石],死了闲[方言:不要紧;没事]。”自陈到团结大队的连家堡子组织群众开展斗争后,全大队的斗争遍地开花,每天开斗争大会,打骂带撞,逼死令[廉?]效其,翻箱倒柜,到处搜查,拉去了粮食面粉共800多斤,全大队共有1588人,死了400多人[死亡率在250‰以上,而且这仅仅是1960年2月以前的死亡人数--张大发《金桥路漫》按],给上面报了40多人。[汇集三]
杨庆年、范耀堂:五九年元至六月,各公社报来死亡人口6261人。王养民不叫上报地委。批评说:“你把这数字不能报,是保密的,应和县委的数字统一起来。”结果按县委秘书室的1405人上报地委了[为什么还说通渭的问题地委不知道呢--张大发《金桥路漫》按][汇集四1960年2月24日]
兵役局小组:五九年九月,王养民在榜罗公社一次党员大会上说:“你们不上粮要不要头?有一个头还是有两个头?有两个头就不要上粮,把人头提来。” [汇集四]
雷鸿基(法院干部):席道隆曾说:“公社化后生产关系不适应生产力,59年上半年物资供应紧张,是生产关系失调造成的。”[汇集五1960年2月25日]
史国义(公安局干部):席道隆在59年8月15日的扩大会议上讲:“我看粮食不是万能的。生活越苦,革命性越强,共产风破坏了人民公社的所有制,五张布告是生产关系的调整,五张布告是五谷丰登。”[汇集五]
杨兴春(书店干部、席道隆在59年3月20日报告:人民公社好得很,就是问题很多,多的原因,一是没经济[验? ],二是大搞生产,三是没总结。[汇集五]
赵廷俊(人委干部):去年[59年]3月份什川就死了300多人。席道隆批评后,公社党委减到100多人。[汇集五]
赵升俊:席道隆检查马营黄家岖4队死亡60多人,却向地委报了3、4个人。[汇集五]
高尚乾(襄南公社党委书记):元月份曾给席道隆汇报,[魏?]家岖4队死了67人,席说:“这是反革命问题,叫几个医生看一下就对了。”[汇集五]
高兰(党校学员)襄南公社和乐大队魏家岖小队发生问题最早,人口死亡100多人[在通渭的当时,二百口人以上的生产小队(村子)就是比较大的生产小队了,因此估计死亡率在500‰左右],但席道隆和公社党委书记高尚谦在这队住了几天没管。[汇集五]
杨庆年(公安局干部):我于二月份和陈景虞到鸡川公社,张鼎(公安局干部)给陈汇报说:“苟家岔死人很严重,死了173人。”陈说:“不管死的多少,说明不了没有粮食,要立场坚定哩!当前,政法干部有右倾,在粮食问题上有动摇,被假象迷惑了。”在研究工作中陈说:“这个地方死上多少人,不能说明没有粮食吃,吃下死人肉的一律不给粮食,死了死去。”并将因为吃了死人肉的王兴邦的供应粮停止了。元月26日,陈在公安局干部会议上讲:农村剥树皮的都是敌人和富裕中农的破坏,哪怕死多少人,动摇不了我的思想。[汇集八1960年2月26日]
李生茂(公安局干部):陈景虞在苟岔开群众会时有个老婆子要粮食,陈骂道:哪怕你装死,说明不了没有粮食,吃下死人肉的这些人,死绝是应该的。[汇集八]
张耀元:陈景虞于1960年元月28日在政法干部会议上讲:我在碧玉两三天,就把生活完全安排下去了,说明农村肯定有粮食,我的立场坚定了,就是把人死了,动摇不了我的心,剥树皮,杀牲口和羊只,吃树皮,吃死娃娃肉,都是假象,是反革命的破坏,是富裕中农的破坏[汇集八]。
碧玉公社[冉家]石滩生产队党员:席道隆在去年的一次干部会上动员解散食堂说:谁的东西谁拿走。后全大队一天就解散了18个【?】食堂,一处托儿所,三处幼儿园。牛洛生产队全体党员揭发:席道隆说:“食堂有三种人不愿解散,一是干部不愿解散,二是干部家属不愿解散,三是炊事员不愿解散[可谓一针见血]。”讲后一天就解散了19个食堂。还在一次干部会上布置党团员带头连夜把牲口分散到各家喂养。席在阴山小队党团员会上布置:今年的粮食保管在私人家里,干部不要管。指示把生猪退给社员喂养,养猪场要解散,结果将51口生猪退给社员。公社副书记苟振元揭发:席道隆去年来碧玉看到食堂未解散说:“别的公社社员都到家里吃去了,你们为啥蹲下不去?”此后食堂就解散了。石滩生产队支部书记冉宗尧揭发:席道隆去年在牛洛讲:“队里种不上的地叫社员种去,凡[反]正通渭人收了。”当时还规定了三不计算政策:一不计算口粮;二不计算公粮;三不计算购粮。要把牛洛—个队分两个小队。他说:“这是个新问题,如果不分社员不能一条心,还是分了的好。”[综合汇集九2月26日]
成鸿儒:张峰在常河、马营等地工作是经常打骂群众……他还说:“通渭的群众好,不是早已反了。通渭死人是整个情况造成的,不是几个人问题,把通渭的烂摊子一锤子打散,从新建立。”[汇集十二2月26日]
牛成林(陇阳公社张家湾支书):59年11月,粮食已经没有的情况下,张峰说:“宁欠血债。不欠粮食。”[汇集十二]
王映海:二月十九日,张峰带领干部在五星打扫卫生后,召集大家开会时说:“情况看见了,可要提高你们的认识,县委的错误路线只有十天的时间,现在情况已经大大好转,你们不要把这当作宣传工具。”[汇集十二]
周宝山:省委工作组王占英同志在李家店根据实际情况,安排了社员生活,但陈景虞打击说:供应面大了,谁巴[方言,即大便]的谁吃。我们报了死人1500多,陈一直叫检查追原因。[汇集十二]
雷炳焕:……这次扩大会议开始后,张峰给我说:明知万人大会不对,反正那时压得死死的。从去年12月下旬,我们[指书记处。因为汇集十三标明是“书记处活动”]经常布置要划片包干,把死人赶快埋了,把剥了皮的树赶紧坎了,把骚摊子的事情收拾干净,不要让人看见。因此整个行动是一致的。[汇集十三2月28日]
陈景虞:通渭的问题,书记处一直是采取“包”的态度,问题越包越大,对省、地委工作组未敢说实话,郭主任、冯[兆芳,专区农业部部长]部长来后,席道隆思想紧张,张峰消极怠工,我和雷炳焕推诿,还在一起说:咱们的问题是粮食没赶上去,再没有别的问题。席道隆一直造谣煽动,在去年三四月说:“一个公社发生一次叛乱,才有14次,叛乱了上华家岭,一锤子捣乱就算了。”还说:“搞社会主义就是要死人。”[汇集十三]
董守信:席道隆在一次县委扩大会议上讲:自留地收错了,要在三天内退给社员,种麦划麦,种啥划啥,即使种上金豆子也要划给社员。59年干部下楼时,席来义岗检查工作,大讲食堂的坏处,说什么食堂没有优越性,吃不好,不公平等,因此要社员回家吃饭,并指示李腾霄在电话会议上批评坚持办食堂的干部说:为什么你们不解散食堂?食堂对干部有利,因此三天内,食堂解散完了。
李生化揭发:席道隆去年古12月23日去文化大队[属义岗公社]检查工作时,见死人很多,回来公社召开的干部会议上说:这是两条道路的斗争,眼睛向下,依靠群众,自力更生,解决籽种。[汇集十三]
赵生财揭发:陈景虞去年在凤凰[属城关公社]大队搞粮食时,硬逼食堂管理员王孝忠报偷盗粮食,王报了3000斤,因没粮而跳崖跌死了。王的父亲来找,陈大骂:狗日的,谁把你儿子逼死了?谁说把你儿子逼死,我就枪毙谁!
曹富忠揭发:陈景虞59年2月到义岗公社召开1000多人参加的会议,叫谎报粮食,会上说了实话的都扣押了(120多人),谎报了的都放走了,扣下的这些干部编入劳教队,走厕所也跟上。每人每天给一个半斤的馍,郑州会议传达后才把这些人放了。刘汉杰揭发:59年2月陈到义岗来,把所有的干部集中起来动员报粮,因报不出来,组织斗争,把文化大队有些人的鞋脱了叫站在雪地里,又到处去挖粮食。[汇集十四1960年2月29日]
马俊吉[骏骥?](县委):1、雷炳焕是席道隆的反动纲领的带头执行者,是席道隆的军师。三个分配指示都是按席的指示,加上自己的发挥写的,把它系统化了;2、雷炳焕起草了专业组的12条职权,席到处表扬:“写得好,彻底解决了所有制。”3、59年6月雷在剪子岔亲自下令解散了两个食堂,并骂食堂吃饭的社员说:“你们干啥的?把摊子打扫干净。”在赵河干部会上讲:“群众最怕吃食堂。”还说:“富裕中农和我们的斗争是硬要在食堂吃饭。”4、去年在县委会议上说:“旧的共产风没解决,新的共产风又刮起来了。”5、雷把大兵团作战和劳教队的人数压住不报,大兵团作战13000多人,雷炳焕只谎报了800多人;万人斗争大会斗争1311人,劳教1094人,只报350人。[县委办公室揭发的这组数字,完全可以纠正和补充我们在书中所引用的一些口碑数字和资料的不准和不足。比如:口碑所说的县委的“千人整社团”,即“大兵团作战”——后来省、地委工作组给定的名称——其实多达13000多人,可谓“万人整社团” --张大发《金桥路漫》按],[汇集十四]
来源:张大发《金桥路漫》定西作协,200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