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润生在中南农村调查研究会议上的报告

中南土地改革委员会副主任、杜润生

我们这次调研会议准备时间很长,现在要从基本上解决问题了。全区共有108个典型乡调查,和若干问题调查,意义是很重大的。有了这次调查,可以使我们在一定时期内,不至于以感想代替政策,以感想代替政策是毛主席所反对的,我们过去的调查研究工作,作的很差,比如说:我们说地主阶级已经消灭了,至于消灭到什么程度?不了解。又如生产关系,土地改革后有了新的变化,但具体情况如何?不了解。我们说业已中立了富农,但到底如何中立的?不了解。我们说:乡村农民优势已经树立了,到底树立如何程度?也不了解。只有“想当然”的结论。如果长久下去就会犯“以感想代替政策”的错误,必定引来重大的恶果。虽然大家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但是找不到实现具体环节。我们有了调查研究,那怕很少一点,我们就有了“立足点”,在判断事物时,便有了具体的根据,在考察大量材料之后,不致从简单的估计出发,现在全区只有一些大概的统计数字,至于现在到底有多少土地、人口,还闹不清楚,如把这次会开好以后,我们有100乡为根据,可以由点考察面。

这次会议的任务,就是查一查“来龙去脉”,查什么“来龙去脉”呢?即过去土地改革阶级关系变化的“来龙”,找到今后发展生产的“去脉”,有了这种来龙去脉,它会给我们以力量——判断方向的力量,这个东西是很重要的。比如一架飞机很好,如果没有指南针,便辨识不了方向,因为方向是决定一切的。领导机关方向不对头,使千万个干部,千万个群众,走好多“冤枉路”,方向对了,事半功倍,否则事倍功半,甚至于无功。现在我们看出来了,生产上还有些问题,没有确定,我们一部分华北来的干部,只能土地改革,缺乏领导生产的经验,特别是缺乏在全国政权建立后领导农村生产的经验,广大的新干部更不懂。我们现在缺两个东西,一方面缺“理论”,另一方面,缺“调查”,有了调查,才能使理论“有的放矢”,以马克思主义之矢,射实际之的。

同志们必须认识,今后我们必须担负很大任务,即领导农民走向社会主义。中国90%以上是农民,和手工业者,共产党人要在中国创造一个奇迹,——即改造小生产者走向幸福道路,这是马克思主义者要解决的重大问题。土地改革以后,要采取谨慎积极的态度,引导农民先走向新民主主义的道路,然后走到社会主义的道路,如何引导?今后五种经济的如何相互结合?问题大的不得了,所以同志们不要小看自己的任务,不要以为过去搞过土地改革而自满,从那里来开始去执行呢?我们提出来要“学习”。学习什么呢?除了理论以外,调查研究本身是学习。一个人做工作,要拿80%以上,甚至99%天时间要调查研究,拿一天下决心。一天一个决心,是不行的,我们做工作,不要只看他时间长,要看在这些时间内做了些什么事,我们强调调查研究,就是帮助我们下决心,解决复杂的任务。

目前在全中国说,最基本矛盾,是工人阶级和资产阶级矛盾,反映在乡村,要防止资本主义倾向,防止农民小资产阶级的“自发倾向”。现时,生产关系变动了,生产力赶不上去,这是另一种性质的矛盾,我们要能解决这个矛盾,因此,就要全面分析,克服生产关系与生产力不调协的矛盾,这两方面一衡量,我们一方面颁布十大政策,要逐渐地要求解决,提倡生产,但提倡什么方式的生产呢?从什么地方出发?出发到那里去?即是要多打粮食,同时保持生产道路的正确方向,这便是农村的马列主义,必须重视调查研究的原因。

在会议方面第一条要求一定有个结果,也相信有个结果,最后表现出来,使情况和来龙去脉有个完善的说明,综合的、个别方面的有个说明,然后好根据这个说明,来规定政策和方针任务。

第二,方法上提倡“唯物论”重视客观事物,不要为已有的“概念”所限制,这些数目字的结果,如与原来的估计结果相反,不要害怕,因为这不是与真理相违背,要勇敢地站在真理上。要实事求是,这次三反重视调查研究,就为了重视事实,要从事实里面找结论,结论是最后得到的,不是最初得到的。我们过去有一个毛病,上面要啥,下面给啥,例如要脱离贫雇材料下边完全送上脱离贫雇的材料……日常工作中,发生这种现象,不是不可以原谅的,在调查研究时,就不能够这样,要执行具体分析,不应是随风倒,没有独立的见解,什么问题都是如此,要冷静地对具体事物进行分析,把“来龙去脉”弄清楚。我们重视事实,提倡争论,这个会议上,要保护反对派,因为这个会议,不是要你们传达任务,任何不同的争论,都要深刻保障,然后在数目字与事实面前统一起来,结论是大多数人同意的结论,和三反一样,要三查三对,这次会是个自由会。只有这样,才能学习,不受拘束。

第三点,这次会议,一定要多用脑筋,多辛苦,和数目字打交道。你们青年同志,都要有这个耐心,数目字很容易捣乱,往往辛辛苦苦搞一天,一个字错了,都完全错了,搞好了只有一个百分数。我们尊重了数目字,将来它就可以为我们服务,今后全中国的建设,都是数目字。不要给自己找麻烦,你想简单图快,其结果必定麻烦更大,所以还是先麻烦一点好。中国就是缺数目字的国家,资产阶级没有给我们留下遗产。如果我问你们土地改革多少地区?我想你们一定回答三分之一左右,就中南区讲,目前连人口、土地、产量、耕牛都弄不清楚,究竟多少贫雇农?也弄不清楚,虽然把全部搞得很精确,目前还有困难,但我们找若干典型弄清楚,在开始经济建设之前,第一步要搞清这个问题,要有耐心和决心,不要半途而废,要重视“它”,爱护“它”。天气很热,地方很小,大家是要吃点苦头的。

今天因为是开始,说这些话,作为引言,文章还是大家做,文章虽不可能完全,但一切事都是由不完全走向完全的,各省已有调查,现在要复查甄别、研究、合适了,然后加以总结。

来源:《土地改革重要经验与文献汇编(续辑上册)》, 中南军政委员会土地改革委员会编印,1953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