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京市十位学者对撤销南京大学法学院提出批评   <《人民日报》>   本报南京讯南京市十位政治学、社会学、法律学的教授,对院系调整时撤销南京大学法学院的主观主义错误痛切陈词,提出了尖锐的批评,要求国家重视和充分使用政治学、法律学和社会学的人才。这次会议是5月16日下午由民主同盟南京市委员会召开的。   高一涵说:南京有一大批搞法学工作的人,现在很多人都改行了,还有许多人没有工作岗位。高一涵:(江苏省司法厅长,前北京大学法学院院长)   有人说南京大学重理轻文,其实,社会学、法律学更被轻视。马列主义哲学是一切科学的指导原则,但不能代替社会学、法律学;政府的政策方针也不可以代替法律。南京有一大批搞法学工作的人,现在很多人都改行了,还有许多人没有工作岗位。这是否说搞旧法的就不能搞新法?但是,北京有些司法工作的领导同志也是学的旧法,难道南京有旧法观的人是不能改造的吗?   要巩固人民民主专政,就要加强法制,但谁来订法,现在审理案件时,法律条文上没有,有时判错了,有时就无法判案。   记得1952年院系调整时把南大法学院取消了,领导上说:取消是国家政策要这样。我不同意这种说法,他们还要我作检讨,但我的思想还是不通。   孙煦存说:马列主义是一切科学的基础,但不能代替社会学、政治学和法律学。孙煦存:(南京市司法局副局长,前南京大学国际法教授)   政治、社会、法律究竟是科学还是万金油?是否有了马列主义就可代表一切?这个问题首先要解决。有人说这些是科学,但我们要社会主义的科学,你们是资本主义的一套,要从根拔掉。其实,马列主义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社会主义科学和资本主义科学是有联系的。   一个政策的好坏要看实践效果。几年来,这个转业的政策效果很明显,法学研究工作退步了。如果把我们放在原来的岗位上,我想要比现在东一榔头西一棒好一些。   原因在哪里呢?   第一,领导同志对专业思想和科学观点弄不清,好象马列主义就可以代表一切。马列主义是一切科学的基础,但不能代替社会学、政治学和法律学。   第二,有宗派主义、自满情绪。领导上有些同志认为自己虽不懂自然科学,但社会科学是懂的,因为社会科学是阶级斗争,搞了多少年革命,难道还不懂社会科学么?这样就简单化了。对人是自满情绪,不是虚心帮助人。我们是有缺点的,但可以改造;可是领导上见了我们这批人就好象一个医生遇到重病人就讨厌,往太平间里送。   朱约庵说:搞社会学的人还是可以改造过来,为国家贡献力量的。朱约庵:(江苏省人民委员会参事室参事,前南大社会学教授)   今天开会是第一阵春风。   高教部、南京大学把法学院一脚踢开。不久前,南京大学的党员负责同志在一次会议上说:撤销法学院错了。他只说了一句话。事实上撤销法学院给国家人民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我认为,即使说社会系是反动的,搞社会学的人还是可以改造过来,为国家贡献力量的。   是不是学社会学的人都没有学问呢?我倒不以为然。例如资产阶级的人口论,是为资产阶级服务的,如果,我们今天加以很好的利用就可以为工人阶级改善生活服务了。其他如家庭问题、宗教问题、民族问题等等都是属于社会学的。有些人搬教条说苏联没有社会学,因此我们中国也不要社会学;其实苏联也是有的,是放在民族学里的。   以十二年为期,向科学大进军,我们这些老弱残兵还有作用。至少在和帝国主义反动学说作斗争中,我们还可以起舌战作用,因为我们的老师是资本主义国家的学者,他们的“八卦阵”我们心里明白。我们还会各国文字。只要领导上用马列主义武装我们,我们愿意在对敌斗争中冲锋陷阵。   王辉明说:我们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年龄不许可我们等待下去。王辉明:(南京师范学院美术教授,前南大政治系教授)   政府对法学院的教授和一般知识分子的待遇是不同的。第一,解放后,高等学校的变动很大,但没有学语文的去教化学,而我们搞社会学、法律学、政治学的人却你到图书馆,他到参事室,你在教美术,他在教俄文。第二,知识分子改造的道路,是要通过自己的专业。但为什么学政法的人就没有这条道路来改造自己。不相信我们呢,还是不相信自己?第三,今天,国内教育处于极不平衡的状态中,历史学开了五朵花,而法律学只有法学一花独放。事实上,拿教书来说,没有新旧法的对比,道理就说不清。   我们的问题,已经拖了五年了,我希望在下一个学年能够解决。我们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年龄不许可我们等待下去。   陈毅夫说:南京大学和有关文教部门的党委负责人犯了三个错误。陈毅夫:(省人民委员会参事室参事,前金陵大学教授)   社会科学是应该发展的。可是我们南京的社会学、政治学和法律学却遭到无理的轻视和沉重的打击。为什么会这样呢?我认为南京大学的和有关文教部门的党委负责人犯了三个大错误:   第一,领导人文化水平低。解放后,我在南京大学住了两年,有一位领导同志给我们讲哲学,我问这位领导同志黑格尔的“绝对观念”是什么,领导人不懂装懂,说是“狗屁”。   第二,文教领导部门对中央政策理解不够,甚至故意违背。   第三,道德修养差,特权思想与优越感到达疯狂程度。南京大学的个别党员领导人以马克思主义经典作者自居。当时法学院有一个青年助教,因为他是团员,领导上就要大家都以他马首是瞻。知识贫乏的人就会压制批评,害怕批评。南京大学的领导上对有不同意见的人处处都在考虑报复打击。   把知识分子当地主恶霸看待,这就是秦始皇的焚书坑儒作风。   我们这些人是有缺点,也有些好的方面,并不象南京的文教领导人想象的那样坏;如果单单是只有南京的这批领导人,今天在场的人,至少我自己早已被杀掉了。   建议中央考虑加强对文教方面的领导。   吴学义说:我是搞法律的,我迫切要求归队。吴学义:(华东药学院图书馆,前南大法学院教授)   我是搞法律的,而现在在图书馆里工作。这是使用不当,安排不妥。既不能从事教学,更不能从事法律研究,我迫切要求归队。因此我具体建议恢复南京大学的法学院,或在南京成立一个法学研究所,把旧的法学教授集中起来。   客观上是不是需要呢?我觉得很需要。建国八年了,但现在法制还不健全,大家只是按政策方针办事。其实,世界上哪一个国家没有法律呢?没有法律,对工作影响很大。其实,几年来不能立法是有困难的,可是领导上又不肯使用我们这批懂一点法律的人。   我现在承政府安排工作,实质上是给一碗饭吃。吃了不做什么工作,连我的孩子也说我是饭桶,但绝不是我自己要这样做的。   赵之远说:现在各地纷纷揭发了许多人民内部矛盾,如不把政法工作搞起来,矛盾就不可能解决。赵之远:(南京师范学院图书馆,前南大法律系主任)   取消法学院之后,五年来苦闷之极,专长不能发挥,白白浪费时间,这种做法真令人不能理解。   现在各地纷纷揭发了许多人民内部矛盾。政治是一个工具,如不把政法工作搞起来,矛盾就不可能解决。尤其是法律方面,法律要为社会主义建设服务,为经济服务;法律是明辨是非,解决曲折,有重要的作用。光在婚姻法方面,家庭、婚姻、子女抚养等等问题,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如何使人心服呢?要解决问题并不是简单的。马列主义、政策、法令是指导原理,但必须要用法律来解决具体实际问题。要法治,就要使大家懂得法;可是现在法治不完备,法学总则、分则都没有公布,判决案件没有标准。因此,一个案件在这里可以这样判,在另一个地方又是那样判。没有法律就没有法治。我们是六亿人口的大国,有许多法院和审判员,但他们不懂法律如何执行任务。   现在我们对法律有两种看法。一种是有些领导同志的看法:法律很简单,三四句话可解决问题;另一种是我们的看法:法律是科学,不简单。当然,政府过去重视政治经济是必然的。现在是内部问题的矛盾,法律就显得更加重要了。   中国本来研究法律的人不多,而现在不能发挥作用,那是太可惜了。我教了二十多年书,现在停下来了,想到这些情况真是十分愤慨。南京大学是综合性大学,而没有社会科学,这是算什么综合大学!我们要大声呼吁,南大应恢复社会科学。   祝修爵说:院系调整时政府对法学院的处理是最粗暴的。祝修爵:(南京工学院图书馆,前南大法律系教授)   1952年院系调整时政府对法学院的处理是最粗暴的。当时,南大的领导上告诉我们说是把我们并到上海华东法学院去的。有人在南京住了二十多年,不愿离开南京,领导上还特地来说服动员,于是大家表示服从分配。可是过了很久不见动静,我们就派代表去问,领导上说:“你们还在等呀!”当时,刚刚思想改造结束,大家不敢讲话。领导上不是用说服的办法讲道理的,而是用力量压制。这真是我一生以来精神上最大的打击,最耻辱最痛苦的事!我看共产党处理问题太主观,太武断,不讲理,前后反复无常。   领导上这样做太缺乏远见了。法律是阶级统治的工具,但也是一门很深的学问,忽视法学研究是不对的。如今是旧的人被打倒了,新的人又培养不出来。如果再过五年我们就都快要六十岁以上的人了,恐怕不可得了。我现在是勉强在教俄文,那是为生存而被照顾。学非所用,工作有什么意义?   柯象峰说:旧法学不是一点都没有可取之处的。柯象峰:(南京大学英语教授,最近才开课,前金陵大学社会系主任)   应该承认,旧法学和马列主义是有对立的,是有毒素的;但是,现在把旧法学一棍子打死,法学院取消,又来照顾我们的生活,实在令人啼笑皆非。其实,旧法学不是一点都没有可取之处的。我有一个例子说明:   李景汉先生写了北京郊区的调查,真是轰动一时。李先生是我们的同行,过去他在那里调查过,现在还是用社会调查学的方法又去调查一次。尽管过去沾了毒,而现在思想、观点、立场改变了,可以发挥更大的效果。   可是,不知领导上为什么却这样不重视我们这门科学呢?   史国纲说:有人说社会科学是春寒,我看现在的国际关系这一门是严冬史国纲:(江苏省人民委员会参事室参事,前南开大学政治系教授)   我是研究国际关系的,可是这里有一个笑话。有一次,我在我现在工作的参事室谈国际关系,很多人却不知道这门科学。   有人说社会科学是春寒,我看现在的国际关系是严冬,一点没有春意。   还有一件小事:去年9月艾森豪威尔讲了挑战的问题,我想驳他一下,就到处找人弄他讲话的原文,遍寻无着,最后请政协去搞仍没有弄到。我想弄点材料绝对不是替帝国主义宣传,可是这里的领导好象在替帝国主义保密。因此在南京的情况看,国际关系象这一门整个已经绝种了。   几年来我是转业在省人民委员会参事室,可是我并没有改行,在可能范围内我还要钻研。但因为资料不公开,东西要不到,所以落后多了。国际关系问题是要和当前工作密切结合的,所以保密材料可以公开,研究之门可以开大一点。    ---- 原载《人民日报》1957年5月19日